神秘的古城即便歷經了不知幾千年,時至今日,仍舊因生活在這片沙地上的人生生不息的繁衍、過往商旅的往來而興盛不衰。
君寞殤一行人在接應的一隊護衛的帶領下,騎乘着駱駝在古城土路緩慢行駛,不時欣賞着古城亙古不變的風貌。
沒多久,一隊人停在一座巨大巍峨的黃土城堡前,寬闊的門前一側立着一塊久經風霜的古舊、約莫一人高的石頭,石頭上刻着幾個字——塔特拉古棧。
這是這座沙漠古城裡最豪華的客棧了。
進了客棧,寬闊的大堂,一張張桌子、椅子都是灰色的石頭打磨的,由於是午飯時間,幾乎滿座的一桌桌客人正在用餐。
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的衣裳顏色單調,卻質料華貴,他的頭上圍着與衣服同色的一圈布巾,布巾放下時便可以披到頸項處,用來蒙面遮擋強烈暴曬的太陽光。
這裡的人幾乎都喜歡這樣打扮。他的穿着比一般要好很多,由於是在室內,他便把布巾圈綁在了頭頂。
“尊敬的貴客,我是這個城的城主——克里費。”中年男子克里費恭敬地向君寞殤一行了行一個禮,“我代表塔特拉古城所有的子民歡迎您們遠到而來。”又指着他身旁的一名年輕男子說,“他是這家古棧的掌櫃克菲莫,也是我兒子。”
“免禮吧。”君寞殤聲音冷淡。
克里費並不知道君寞殤一行人的身份。
君寞殤早在浣月國時便飛鴿傳書位於格勒城的麾下勢力,派遣了一隊人帶着大批黃金珠寶先行於塔特拉古城,以接應他們。
那些黃金珠寶,本來是給此地城主,用於打通關係的。
即便是帝王,或天下勢力最龐大的半月教主,在勢力難及的偏遠廣褒沙漠古城,有錢才能使鬼推磨。
何況,收買了城主,對於他們尋找位置尚不清楚的、千年前的城主塔裡克的古墓有所幫助。
至於不暴露身份,是不想節外生枝。
君寞殤等人一進城,就聽被派遣先行於這裡接應的護衛首領九十五號說,現任城主克里費是個大公無私的人,深愛這裡的子民,克里費把他們送的珠寶,全都分發給了他的子民。
九十五號是君寞殤培養出的親衛之一,效忠於君寞殤之後,便只使用代號。
克里費知曉送了他們大批珠寶的貴客來了,原是想邀請上他住的城堡做客的,君寞殤拒絕了。
因爲九十五號先到來的這段時間,查到這間客棧,極有可能是千年前的城主塔裡克的居所。只是年代久了,變成了經營的客棧而已。
而現任城主的居所則是才新建成幾十年的。
他們要找的是隨着塔裡克陪葬的還魂鏡,而非做客。
也許在這間客棧裡能找到塔裡克墓葬的線索。
克里費與克菲莫父子驚訝於鳳驚雲絕美的相貌,也驚於君寞殤一身震懾人心的寒意,心知眼前的貴客絕非常人。
畢竟是城主與城主之子,很快便回過神。
“貴客,您們的食物都已在房中準備妥當,沐浴的熱水也都已備好,本棧很榮幸能夠招待你們。”克菲莫態度虔誠。
君寞殤一行人也確實累了,接着去樓上廂房洗漱用餐。君寞殤與鳳驚雲一間房,其餘的護衛則另行安排幾人一間。
所有的房間內都是黃色的土牆,門框、窗框、木牀的材質是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舊,乾淨倒是很乾淨,也許是客棧的主人想維護沙漠古城的風貌,並未像其它城鎮的客棧那樣豪華。
其實到了這裡的人,全都經歷過沙漠的嚴酷艱苦,大家都知道要是一不小心迷路在沙漠,或碰到大的風沙,亦或是飲用水與糧絕了又找不到食物,即有可能就成了沙漠中的枯骨了。
惡劣的環境也陶冶了人更能吃苦耐勞的情操,更知在苦寒的沙漠中生存的不易。就連城主父子心性都格外平和,平日裡愛戴城民,維護着大漠裡比別處更不易的共同家園。
九十五號不但在暗查塔裡克的古墓,古城的大大小小事,也都稟報了不少。
這裡的人們其實很純樸,有克里費這樣爲民着想、處事公正的城主,其子又謙和有加,古城裡甚至連一個惡霸也沒有。
過往行商的駱駝商隊也都出門在外,大家更多的是力求平安。
至於出了城後若是誰遇到強盜、路匪一類的惡人,那便是另外一碼事了。
其實在千年之前,這座古城沒有現在的規模,人口很少,所以很多人甚至找不到這個地方,外面不知道或前來找不着的人,還以爲塔特拉古城只不過是一個傳說。
一百多年前到現在,克氏家族連出了兩任德高望衆、愛民如子的城主,到現在的克里費已經是第三任了。
古城生存環境雖然比別處更艱苦、但有克氏家族出的幾任好城主,一百多年來,願定在此定居的人越來越多。
現任城主克里費親厚,其子克菲莫也有乃父風範,可以預見,即便將來克菲莫繼承城主之位,沙漠中的這座古城,也將繼續繁榮安寧。
這也就是爲什麼以君寞殤帝王之尊,卻亦願贈送城主大批珠寶的另外一個原因。
克里費把珠寶分給了所有人,也在了意料之中。
鳳驚雲推開房間的窗戶,看到寬闊的後院裡倒是種了幾株綠色植物,即目所見的土黃中,有了讓人耳目一新的點綴。
吃了飯、泡了澡,哪怕是下午,鳳驚雲與君寞殤趕路着實累,便歇息了。
古棧前往現任城主居所的路上,克菲莫與城主克里費走在一塊,身後幾名侍衛隨護。
古城的居民看到,全都熱心地向他們打招呼,二人也微笑着迴應,不時詢問城民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
等回到城主的居所,克菲莫擺了擺手,揮退了侍衛,皺着眉說,“父親,這次送珠寶的不速之客似乎來頭不小,也不知他們有何目的,您收下他們的珠寶,會不會有麻煩?”
“他們也知道我將珠寶轉贈城民了,想必不會在此問題上加以爲難。”克里費想了想,“世人都傳言沙漠地下某處有寶藏,幾千年來,進沙漠尋寶的人不知凡幾。”
“您看貴客是否也是來尋寶的?”
“你有見過來尋寶的人先贈上如此多的珠寶?那價值,夠一城的城民一年的生活。他們目的不在於錢財。”克里費也有絲隱憂,“別說今日見到貴客,就之前他派遣來的一批下屬,各個武功高強、絕非等閒之輩。若他們有心對古城的居民不利……”
“父親多慮了,他們先贈以錢財表示友好,不就說明他們對古城居民並無惡意?”
“似乎是如此。”克里費點頭,“菲兒,你讓客棧的夥計好好招待他們,他們有何要求,儘量滿足。不論他們要找什麼東西,只希望他們趕緊找到了離去,切莫給古城的居民帶來災難纔好。也許他們找到了他們要的東西會離開,也許像無數進沙漠尋寶的人那樣,不知死在了哪個角落。我們只需保護好城民,別的閒事無需去管。”
“是,父親。”
一名暗衛偷聽了城主與其子的對話,稟報了君寞殤,對於城主父子的識相,君寞殤倒是不置可否。不成絆腳石,那就相安無事,若他們想阻撓,只有死路一條。
清晨,太陽從東方升起,天際矇矇亮。
鳳驚雲站在古棧最高的樓宇房頂。
爲免打攪到君寞殤一行人,克菲莫下令他們所居的樓層,除了侍候的夥計,不許閒雜人接近。
屋頂是長方形的,方方正正的土黃色、又寬又闊。
她漫步在房頂,貪看着及目所見,古城不大,幾條主街交縱着一些小的街巷,出了城往東邊行五里,那裡有一處池沼,是所有城民取生活水源的地方。
城門口,有城民們正提着木桶前往池沼取水,條件好一點的,有牲口幫託着運水,貧窮的人們便只能人力徒步。
也有取水歸來的人們逐一排隊進城。街上的市集上人也開始多了起來,夜晚的靜謐之後,古城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昨天夜裡,君寞殤親自夜探城主克里費的寢居,以特異功能讀取他腦海中的訊息,得到的結果是千年前的城主塔裡克的墳墓及有可能在古城的東南方一百里。
塔裡克只是當時的一城之主,而非國王,再則當時的古城規模不大,一城之主死了,也未必會有多少陪葬品。
據克里費腦海中的信息,他也不過是聽先輩的人說過千年前的城主一般會按照什麼方位去埋葬,所知也不清楚。
只可惜太多的人以爲塔特拉古城有寶藏,殊不知這裡的人只想安定地生存。爲尋寶枉死在沙漠裡的人不計其數。
沙漠茫茫,既然清楚了大約的地理位置,君寞殤、鳳驚雲帶了一批護衛出城,未免引人測目,一行人未騎駱駝,而是以輕功飛馳,出了城後,也就眨眼之間沙失在了廣際無邊的沙漠。
塔特拉古城東南方向一百里地仍舊是茫茫無際的沙漠,入眼的除了沒有邊盡的滾滾黃沙,沒有一棵植物,黃得單調,備顯人在沙漠中真當真是格外的渺小。
一行人在這四周四散尋找塔裡克墓葬的蹤跡。
找了一上午,炎炎的烈日掛在天空,太陽暴烤着沙地,此時的他們已經以一百里地擴圍尋找了五十里,鳳驚雲覺得自己都快被太陽曬得蒸發了,還是找不到半點墓葬的蹤跡。
舉止四望,黃沙無盡,想找個棵樹乘涼也只能在夢裡,被太陽烤得發燙的黃沙倒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哪個想死,想被埋,只要就地躺下,刮個一陣風,屍肉就被埋汰進沙層裡了,運氣不好可能屍首被哪隻動物挖出來吃了,運氣好直接成乾屍。
一隊人全都口乾舌燥,每個人的腰間都繫了一個大的羊皮水壺,衣袋裡放着乾硬的粗糧。
餓了、渴了,喝水吃東西,都得節約着、省着。
墓葬沒找到前,也不知何時回古城補濟食物與飲水。
一百里地,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何況,現在已一百五十里了。
君寞殤、包括他的下屬全都是一襲黑衣,只有鳳驚雲身上的衣服是白顏色的。
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的下屬,君寞殤冷血無情、殺人如麻,下屬也是各個不苟言笑,冷漠刻板。
其實深色的衣服更易吸收光熱,淺色的衣服反倒能反光。她是想提醒他們別穿那麼深顏色的衣衫,君寞殤說已成習慣一身的黑衣,她也就不免強了。
人家不怕曬,又何苦逼人呢。
鳳驚雲心性也淡漠如霜,炎酷的天氣,也就人與人的氣氛,稍微有點冷感了。
“要是陸地、山川別的墓葬,還好找……”鳳驚雲喝了一口羊皮袋中的水,“沙漠裡除了沙,什麼也沒有,連擺、個風水陣都沒對照物參照,測不出效應。這得什麼時候才能找到……”
君寞殤看着她,邪邪一笑,“從未聽你抱怨過,想不到你也會有怨言的時候。”
“廢話!人在各種不同的環境,心緒也不會相同。”她涼涼地甩了個眼子給他。其實她這人沒有坐擁天下的野心,不允許任何人踩她頭上,但她從來不喜歡苦着自己。
慕容澈的恩情,她是必然會還,能還多少還多少。
何況此次沙漠一行,她有一種感覺,慕容澈更多的是爲了她。
因爲只有這赫拉沙漠裡,纔有傳說中絕了跡的赤焰紫狐。
九十五號受命一直派人尋找墓葬的同時,也在找赤焰紫狐,只可惜,兩樣到現在,是一樣也沒找到。就像是在尋找一個傳說一樣,艱澀而艱難。
她原以爲慕容澈的鬼魂會跟着她上路,哪知,一路下來,澈的魂魄竟然從來未出現過。
她可以感覺到,從她出了浣月國京師之後,澈的魂魄就離開了那塊他棲身的玉佩,不知所蹤。
雖然澈未說他做什麼去了。
她總覺得,他……是去幫找她找赤焰紫狐了。
白天他的魂魄是不能出現的,想到夜裡,他的陰魂飄尋在無盡的沙漠中爲她尋找赤焰紫狐時的孤寂蒼涼,她的心就有一絲……酸澀的難受。
她其實不想慕容澈爲她付出那麼多,甚至也許……連找回魂鏡,也不過是慕容澈的一個藉口,他或許,更重要的目的,是想解除她體內真氣與體質相剋時、隨時不能動彈的情況。
他……也許只是騙她來沙漠爲她自己找最後相差的那一味藥引……赤狐血丹。
可回魂鏡配合七星連珠,確實能助陰魂還陽。
她不由微嘆一口氣。慕容澈啊慕容澈,如果你不是那麼爲了我,那該多好。
我鳳驚雲最不希望的,就是欠你的情,可你偏要讓我欠你良多。
一行護衛見皇后竟然敢說他們尊貴無比的主子說“廢話”,全都嚇得爲她捏一把冷汗,即便主子再寵她,她也不能無視於主子的威嚴啊。
又覺得以主子對她的寵愛,她是就翻了天,主子怕是也捨不得責備一句。
他們也心知鳳驚雲這般傾世無雙的女子,值得天下任何男子的呵護,只是……他們沒那個機會。作爲下屬,他們也不敢、不會去覬覦主子的女人。
果然吧,主子非但不生氣,反而心疼地衝着皇后說,“苦着你了。”
九十五號等護衛是覺得很奇特,主子這種人也會關心人。倒是從浣月跟來的那三名護衛,早已一路習慣主子對皇后無底線的寵溺。
突然,所有人都感覺身子在緩慢地往下陷。有人厲喝,“主子,不好,我們陷入流沙了!”
一名護衛使用內力撐沙而起,原想避免下陷,哪知流沙範圍太廣,他一躍而起,竟然因落地時重量太過,落地時仍在流沙範圍,反而因重力一下子就整個人陷進了流沙層,連一絲蹤跡也不見。
其餘護衛見此,全都變了臉色,一個人也不敢再妄動。
只是流沙帶着他們的軀體緩慢下沉,沙層已經沒過他們的胸口了。
君寞殤與鳳驚雲相隔着約莫幾米的距離,後每一名護衛、或在一起,或相距幾米,最遠的也在三十米範圍內。
一名護衛見流沙陷得越來越快,哪怕他們內力深厚,沒有着力點,身體也躍不起來,亦或極有可能像第一名護衛那樣死得更快。
“主子……”離君寞殤近的九十五號護衛急切地道,“主子,您撐着屬下的頭部使力,以輕功飛縱起,哪怕流沙再廣,以您的武功,定能安全離開流沙範圍。”
又一名護衛接話了,“此法可行,每個人借另一個人之力……我們能活下一半的人,總好過所有人都死。”
只是,那樣被借力按下去的人,可就深陷流沙層,只有死路一條了。
鳳驚雲倒是不急,因爲她看君寞殤的神色,必是有解決之法,她也想到了那個辦法。
其中五名護衛聽了諫言,忍不住運氣想將旁邊的人按下去,好自己爬起,豈知他們五人剛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