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睇着她眼角微泛起別具深意的笑意,掃向他緊捂在前面的視線猶如薄薄的刀片,從他身上劃過,東陵鳳真第一次感覺呼吸急促而困難.
甚至胸口蔓過一陣火辣辣,麻酥酥的感覺.
喉結滾動,吞嚥了一口口水,第一次結結巴巴吐出幾字:“本王……困……了,今兒……且先這樣了.”
說着,便將身體一仰躺在了牀上,用被子捂住了頭不再理會她。
丟死人了,東陵鳳真在心中暗罵,這恐怕是他頭一次窘迫,北襄國堂堂高冷鐵面高冷皇族王爺,居然也會臉紅結巴,真是破天荒地頭一次啊。
定初也沒有惱,眼光定定地落在他那張眉宇間略微有些慌亂的俊顏上.
她雖是以救死撫傷爲宗旨的醫者,但,病人自己不願意配合就治,她也沒有辦法.
如果是現代,她還可以給他來一針麻醉劑,等他睡一覺醒來,什麼手術都完成了.
對了,她怎麼就沒想到可以用麻沸散啊.
記得古代醫書上記載,在華佗時期就已經採用麻沸散了.
只是,她去哪兒找這種麻醉藥,再說,行醫濟世,最忌諱就是亂使用藥物.
是人家腿了行動不便,又不是她,她都強迫到這份兒上了,就算她天不怕地不怕,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強行再去拔人家的褲子終究是不好,傳出去,還以爲她不知羞恥,那方面有多要強呢.
罷了,罷了,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應是五更了,眼皮打架了,夢周公要緊,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伸懶腰,將燭火吹滅,拉了被子蓋住自己的身子躺下,頓時,房間裡便一片漆黑,漸漸地,雪光照進來,襯得窗櫺邊一片雪亮.
同一時間
太后寢宮
屋子裡,早已命下人生了一個暖爐,暖爐中心炭火燒得正旺,紅得如夕陽天邊即將殞落的紅霞,爐竈上放了一個小壺,壺裡裝了一些水,水已經燒開來,荼壺蓋不斷地輕輕上下飄動着,發出‘嗞嗞嗞’的聲響。
夜已經深了,然而,竇氏一身褥衣,身上披着件米白色的錦袍,坐在火爐旁側與衣着整齊的獨孤氏烤着火,兩人的邊兒上,各擺着一把長約1米左右的條案,條案上皆擱置着一杯熱氣騰騰的普洱。
整間屋子裡,荼香四溢,整個暗夜的世界沉寂的可怕,除了火爐上那‘咯滋咯滋’水蒸汽流動的聲音外,除此,再難聽到任何丁點兒的聲音。
眸光落定在不遠處的牀榻上,賬簾高高掀起,幽幽的燭火燈光映照在繡滿蟒黃豔豔的被子上,龍蟒四根爪子看起來是那麼猙獰刺目。
不過就是少了一根爪子,是蟒而不是龍,這就是龍與蟒的區別,蟒再強大飆悍,終究也比不上龍富貴霸氣。
“衛兒,有頭緒了麼?”
“姨娘,衛兒已經命人查了,米糧商之所以關門,團結起來與我們作對,主要是受了人指使。”
“何人指使?”竇氏的臉色微微一沉,聲線陡地拔高。
“如果衛兒猜得不錯,要麼是雲定初,要麼是燕王。”說着,孤獨氏偷偷瞥了姨母一眼。
“不可能。”竇氏不是傻子,斬釘截鐵地斷言,“依哀家看,絕不是雲定初,憑哀家的直覺,雲定初雖然膽大包天,可是,絕沒有那樣的心計。”
“姨母,您老人家別忘記了,那啞子可是蘇熙竹送過來魅惑表兄的女子,她唆使米糧商團結一致與我們作對,也是極有可能的。”
竇氏微微沉吟,片刻吐出,“雲定初初來北襄,不可能有那樣的能力以支使動我北襄國權貴,再說,自從嫁入咱北襄,她可是一直未出王府大門一步。”
“那啞子剛嫁過來不滿三日,相國府大公子不是過來了嘛。”
“你不提那蠢貨,我還沒想起來,你這一提,更加讓我清楚了一些事,衛兒,雲定初與那蠢貨不是一路人,我現在到是懷疑那塊藍田玉了。”
雲定初如果與雲麒麟是一條船上的,當時,就絕不可能在晚宴之後,將那頭蠢豬擡到她牀榻上,據她後面回憶,記得晚宴上,那個清蓮丫頭當衆曾逼迫雲麒麟喝了一碗醒酒湯,雲麒麟不分青紅皁,東西南北,爬錯了牀,罪虧禍首便是雲定初那啞子,如果是清醒的,他雲麒麟吃了熊心虎膽,也不敢爬上她的牀榻,那碗醒酒湯有問題,這筆債竇氏一直就記在心裡,她雖恨雲定初的膽大妄爲,可也讓她確定了一件事,至少,她知道了雲定初與雲府不和,然後,她便派人去打探了一翻,果然,據說相國府夫人是雲定初後母,從小一直未能善待雲定初,雲琛還謀算了雲定初孃親豐厚嫁妝,這樣的消息讓竇氏放下了心中大石,這也是她許久未曾懲治雲定初以下犯上,胡作非爲的最大原因。
洞察着一切,竇氏心裡自然有另一番盤算,尤其是在那塊藍田玉也親自來北襄後,她就更加確定自己心中的那番打算是再正確不過了。
自然,當晚,封嬤嬤帶着宮女們將雲麒麟惡整,讓雲麒麟屁滾尿流地滾回了卞梁,那件事,她身邊的奴才們守口如瓶,而知道這件事的,還有云定初主僕倆,她相信雲定安不是傻子,不可能將這件事情傳出去,否則,她就要那啞子生不如死了。
這種有損她威儀與顏面的事,自然,哪怕是親侄女,也不可能向她提及。
“姨母,那塊玉也不過只來了一天,而且,咱們的眼線一直跟着他,也未見他與任何權貴攀附關係啊?”獨孤氏有些好奇姨母的推測。
“做這種事,不可能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說不定,他們早就搭上線了,趁咱們急着應付那邊派過來的人,瞅着機會下手。”
“那怎麼辦?”
獨孤氏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是呵,市面上一日無糧供應,老百姓繼續再這樣餓下去,北襄人就會因飢餓而起爭執,殺戮,爲了生存而相互殘殺,那樣的話,整個北襄就內亂了,這樣一來,豈不便宜了那塊藍田玉,或者是卞梁。
“等。”
黑眸內閃爍着重重冷削的精光,幽幽吐出一字。
是的,她現在唯有等,等雲定初解決這場混亂,她到要看看雲定初有多大的本事,說是一種試探也無妨。
獨孤氏很想問,她們等得起嗎?北襄的老百姓等得起嗎?要知道,幾乎隔幾個時辰,就有一個人餓死,作爲北襄國執政者,看着北襄子民因飢餓貧窮而死去,她會良心不安,會心脊背泛寒。
但,在北襄,她姨娘竇氏最大,她說了等,那就只有等了,這一等,又不知多少人家的孩子會被活活餓死。
清晨,定初起來時,癱子又不見蹤影了,問清蓮,清蓮回,“張衛好像推王爺出去散步了。”
大清早出去溜達了一圈,呼吸清鮮空氣,也有助於他身體的康復。
鋪展雪白宣紙,拿了毛筆寫了幾行字,“一、三、五:鍼灸,二、四、六,按摩。黃十二錢,桂花三錢,白芍三兩,當歸5錢,地龍四兩,牛膝十錢,生薑五片,大紅棗五枚。水煎服,每日一劑。”
將單給了清蓮,讓丫頭去城裡藥鋪抓藥。
“小姐,這是爲王爺治病的藥方嗎?”
定初衝着她點了點頭,並囑咐,“順便去城外瞧瞧那兒有溫泉,冬暖夏涼的那種泉水,能御他體內的寒氣。”
“遵命。”清蓮從跟隨着主子嫁來襄北的那天開始,她一直就期待着小姐能得到幸福,而小姐即已成爲襄王妃,幸福自然是系在了病王身上,最初,她一直都對襄王半身不遂不能給小姐幸福而有怨言,如今,病王雖然殘疾,卻從不喜好去側妃或者妾室房裡,就喜歡獨佔小姐閨房,這對於小姐來說,算是天大的喜事,如果病王腿疾能被小姐治好,一來,小姐是他的恩人,二來,他也就能給小姐幸福了。
從此後,她與小姐就能在北襄幸福生活着了。
這是一件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兒啊。
清蓮去抓藥了取溫泉了,定初開始思索着目前正在辦理的棘手案件。
換了一身輕便男裝,將如雲的黑髮紮成了一束馬尾,獨自偷偷溜出了王府。
來來回回溜達了好幾圈,仔細觀察,才發現有幾個人鬼鬼祟祟進了權貴深院,而那幾個人衣着,個個光鮮亮麗,儀表堂堂。
幾抹高大人影閃進深宅後,大紅漆門關掉了,從懷中摸了一錠銀子,本想去買一捆木柴,裝成是送柴夫混進宅子裡去,沒想衣袖就被一支黑不溜秋的手死死拽住了,低眉垂眸,視野中,便出現了一個衣衫濫褸的老太太皺巴巴的臉孔,老人的嘴角還有一些草屑,仔細察看,連爛衣衫上也沾了許多,估計昨兒是在草堆裡睡覺來着。
老婆婆另一支手裡端了一半隻破碗,眼睛裡閃耀着乞求的光芒,可憐巴巴地道:“小姐,給俺一口饃吧,俺已經四天沒吃東西了。”
看着這個年約七旬的老婆婆,定初想到了自己的外婆,外婆只有她母親一個女兒,母親逝世後,她承受不住致命的打擊,沒幾年也跟着去了。
心頭一酸,定初望了望手上沉甸甸的銀子,擡頭望了望沉寂蕭瑟的長街,就算她有銀子也買不到食物給她吃啊。
她向老婆婆比劃了一下,老婆婆皺了皺眉頭,起初一頭霧水,不知道她講什麼,最後,在定初焦急地指了指那道緊閉的深宅大門時,老婆婆終於點了點頭,道,“你給我吃的,我就告訴你,他們是誰。”
這交易做得值得,不就是一頓飯麼。
定初趕緊將老婆婆帶進了王府,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命宮女去廚房端來了幾碗米飯與兩道葷菜,一道素菜。
也許是太餓了,老婆婆三下五除二,把幾道菜幾碗米飯一掃而光。
打着飽嗝,老婆婆拂開了垂在額角的一縷髮絲,笑盈盈講出:“你看到的那幾人全都是北襄的權貴,目前,他們幾個勾結在一起,壟斷了咱們北襄的米糧。”
“爲什麼?”
“簡單的很啊,他們受了壞人指使想與北襄對抗,前段時間,那邊派人過來視察,竇後把重心放在了麻痹欽差大臣上,不想那些壞人便趁虛而入,趁亂低價收購了市面上所有的米糧,由於是躲避卞梁欽差大臣時間,竇後也沒有注意,本以爲一切正常,當她下令讓米糧商開門做生意,讓街市恢復正常時,才發現,北襄國所有的米糧全部被權貴壟斷,買黃豆時才五兩銀子一斗,隨着老百姓們家裡儲存的一點糧食吃光,那些擁有米糧的權貴們將黃豆翻一番,十兩銀子一斗,那樣的價格不過是隻維持了三天,緊跟着,黃豆小米價格節節攀高,漲到了二十兩銀子一斗,如今,已經是五十兩銀子一斗了,富足的人家可以忍痛,大不了多花幾個錢,但,至少不會餓死,而無錢的人家,像我們這種窮人,就只等被餓死的命,五十兩銀子一斗啊。”老婆婆向蒼天哀嚎了一聲,這個價格,對於她這種窮困潦倒的人來說,就真是有一個天價了。
買低賣高,道理非常簡單,權貴爲了自己的利益,是絕計不可能出售手中的米糧,這樣一來,整個北襄便會因飢餓而民不聊生,想起許多歷史性爆炸事件,皆都是因飢餓而發生,雲定初想着便覺得有些膽寒,這件事如果不及時阻此,恐怕北襄王國命脈氣數將近。
到底是誰暗中使了這一招,拉攏北襄權貴,做這傷天害理之事,如果不及時制止,後果不堪設想,動搖北襄國之根本是小事,北襄覆滅恐怕也是遲早的事兒。
虧她竇氏還坐得住,難道與爲難她一個小小的雲定初相比,把北襄國老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算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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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冒泡,冒泡,今兒更四千,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