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侍說着說着,也感覺不妙起來。
他緩緩的轉過身去,待看到身後站着的身影時,臉色唰的變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結結巴巴道:“尊,尊神!”
一側坐着的鬼烈,連忙站起身來,恭聲道:“不知尊神駕臨,有失遠迎。”
天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想知道什麼,本尊親口告訴你,不必調查了。”
鬼烈面色一抽。
這種偷偷摸摸調查的事情,突然被抓了一個現行,實在令人背脊生寒。
鬼烈驀地擡手,一個袖風掃了過去,那鬼侍便砸飛了出去。
鬼烈冷聲道:“不知好歹的東西!”
言罷,他看向天澤道:“尊神,此事,我定會叫給您一個說法。”
天澤目光帶了一絲的嘲弄,擺了擺手道:“罷了。錦繡去多久了?”
鬼烈輕鬆了口氣,開口道:“三天了。”
天澤淡聲道:“她可給了你命令?”
鬼烈嘴角微抽道:“只說了在此等着,未說別的。”
他話音落下許久,尊神都未給他答覆。
鬼烈不由擡頭,卻見他目光看向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鬼烈微微挑眉。
據他所知,尊神從來不是個被情感所左右的人,哪怕關於亙古的書籍記載裡,也曾經提起,尊神做事一絲不苟,是個理智大於情感的人。
這一次,尊神難道打算放棄理智,站在雲錦繡這一側了?
*
玉雪之巔。
山下面尚還綠意蔥蘢,山上卻已是大雪紛飛。
雲錦繡不由扯了扯衣袍,讓體內的魂火,微微的流露出一些,那些飄飛的雪花還未近身便冰雪消融了。
她目光落在遠處,眼睫微微的縮了縮。
原本的天仙池,此時卻籠罩在一個巨大的冰繭內。
亙古之時,天仙池其實是一處溫泉,雲火也常在此沐浴。
可現在,整個天仙池都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雲錦繡腳掌踏在地面,聽到一道細細的,輕微的皸裂聲。
雲錦繡輕輕的呼出一口熱氣,眼底白光一閃,向冰繭內看去。
那原本通透的冰繭,以術眼看去,反而變得不清晰了,裡面像是籠罩着一層濃霧,而裡面的情形,卻看不真切。
雲錦繡靜靜的站在那裡。
她知道,地焰就沉睡在那冰繭之內。
如果,她現在將這些冰晶摧毀,會有什麼後果呢?
沉睡着的地焰,會不會跟着這些冰晶一起融化?
真的回首去看,她也好,天澤也好,宮離澈也罷,他們都輸了,而唯一的贏家,是地焰,只有地焰。
他成功的離間了雲火與宮離澈的關係,又藉着宮離澈的手,害死了天澤,到最後,他成了這天地間的主宰,統御人界萬萬年之久。
他的心,究竟是什麼東西做的,所以纔會這般的冷硬?
雲錦繡擡手,掌心落在那矗立的冰晶上。
魂火在她的掌心繚繞,那冰晶居然緩緩的在她掌心內融化再凍結,可始終沒有被摧毀的跡象。
雲錦繡將手收回。
她明白,以自己現在的實力,與地焰對抗,根本是異想天開。
她會等。
等着他醒來的那一日,前仇舊怨,一併算個清楚!
雲錦繡不再將精力放在那冰繭之上,身子一轉,沿着天仙池向前行去。
雖然時隔了許多年,可她並沒有忘掉當年在墜落之都,答應夏沐的承諾。
只是在雲火的記憶恢復之前,她一直未曾聽說過玉雪山天仙池這些字眼,直到雲火的記憶恢復,她方知曉,當年夏沐讓她種下的種子,竟然是在這裡。
只是夏沐的妻子,怎麼會想把種子種在天仙池旁?
雲錦繡目光環顧四周,土壤盡被地焰的封印給凍結了,即便是將種子種在這裡,恐怕也難以成活。
雲錦繡擡頭看向高處,而後心念一動,身形便落在天仙池之上的一處峭壁之上。
比起其他冰封之地,這裡還裸露着小片的土壤。
她擡手,一把匕首出現在掌心,雲錦繡擡手,在那土壤之上,鑿了個小小的圓坑,又取了些生之泉澆灌在圓坑內,待土壤浸溼之後,她方將那顆種子埋下。
雲錦繡微微擡手,虛空在她掌心,形成了一個玄異的漩渦,而隨着那漩渦的出現,那一下片土壤也開始發生着緩慢的變化。
漸漸的土壤開始鬆動,不過一會,那土壤內,便緩緩的鑽出一縷嫩芽來。
雲錦繡心頭微鬆。
沒想到她突破十重醫訣後,第一次運轉時光,卻是爲了夏沐的這顆種子。
好在,這種子還是緩緩的發芽了。
雲錦繡又取了些靈花靈草埋在那綠芽周圍,繼續催動時光。
靈花靈草漸漸腐化,化成了肥料,而後催動着那綠芽不斷的成長,漸漸的便變成了一株小樹。
小樹漸漸發芽長出了葉子,一股異樣的幽香便瀰漫了出來。
雲錦繡身形一滯,目光也微微的變了變。
這小樹難道是……結願樹?
待那小樹緩緩開出第一朵小花時,雲錦繡的念頭也被完全證實。
這確實是一株結願樹無疑!
當年雲火便是種下了結願樹,以此來聆聽凡人們的心聲。
可卻是沒想到,自己如今這肉體凡胎,竟然也親手的種活了一株結願樹。
雲錦繡看着那小小的結願樹,旋即雙手合十。
當年雲火種下結願樹時,父神曾讓她許下一個願望,說剛一成活的結願樹,許下的願望最是靈便。
她當年不懂,只許了一個願望——希望大哥經常回到玉雪山陪着她。
現在看來,那個願望……還不如不實現的好。
雲錦繡閉上眼睛,心中卻是一片空白。
如果真的要她許一個願望的話,她只希望,有朝一日,她的親人,愛人和朋友,能夠重聚……
涼涼的風從遠處吹來。
雲錦繡心頭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雪。
隱隱的,還染上了一層悲涼的血色。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尖鳴。
那尖鳴之聲,在這冰天雪地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雲錦繡驀地睜開眼睛,倏地向遠處看去。
卻見極遠之處,天空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掏了大窟窿,黑漆漆的,十分駭人。
她目光微微一沉,而後身形一動,轉瞬消失在原地。
涼風依舊輕撫,那峭壁上的結願小花,卻在那寒風中,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