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已經是寒冬臘月的天了,鳳儀殿年長的宮女,卻在路過蓮池的時候,發現小小的角落,竟捲縮着這樣一個身影。
原還以爲是哪個宮裡頭,受了主子氣的小太監,可待細一看,竟發現那人一身霜雪,卻掩不住底下明黃尊貴的料子。
“呀,是太子……”
有年幼的宮女一時沒忍住,掩嘴低呼了一聲。
那捲縮在角落的身子,彷彿被驚醒了,擡起了頭,冰寒的霜雪下,立刻露出了尚有稚氣,卻已出落的美輪美奐,甚至傾國傾城都但得的容顏。
這張臉,莫說男人看了,就是他們這些宮裡的姑姑見了,也是忍不住讚歎的。
可惜,這張臉沒有生在那千嬌百媚的美人身上,也沒有生在那皇室明珠的身上,偏偏長在了當朝太子的臉上。
試問,一國太子,生的比女子還要美豔,是誰也都是要有惻隱之心的。
古語有云,男生女相,必出妖孽。
故,自太子殿下的容貌纔剛一初露端倪,便遭到了陛下的厭棄,縱他百般討好,乖巧聽話,也在沒得過一絲一毫的垂簾。
“殿下,您……您怎麼在這?如今正是數九寒天,您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連件厚實的衣裳都沒穿,娘娘知道了,必是要憂心的。”
年長的宮女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對於這位身份特殊的太子,她們不該親近,卻也不敢疏遠。
良久,那如畫一般的小小玉人,終於動彈了一下嘴皮子,竟是扯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本宮不冷,就是殿裡頭太熱……本宮,本宮纔出來呆會兒……”
真的是這樣嗎?
宮女表示很懷疑,但又不敢說什麼,只好道:“那讓奴婢送殿下回去吧,娘娘若時間長不見您,該急了。”
“好。”
君昔失神的點了點頭,低垂微微抖顫的濃密睫羽,讓他看上去,如個做錯事的孩子,格外的惹人憐惜,卻不敢親近。
他試着坐起來,但因爲腿麻了,連試了兩下才堪堪站起。
可纔剛一站起,就聽不遠處的青石道上,有步攆的聲音傳來,隨後耳邊傳來年長宮女,提醒似
的聲音,“是陛下新進最得寵的林美人。”
不消一會兒,那步攆走進了,立刻便有引路的宮人,趾高氣昂的發問:“前方何人?”
“奴婢鳳儀殿翠文,陪着太子殿下賞雪呢。”
畢竟這大晚上的,太子孤身在外待着,說出去總是不好的,這宮女明顯在給君昔打掩護,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步攆前的宮人一愣,若是旁的后妃也就罷了,咱們林美人正得寵,裝裝懶不行禮也沒人敢說什麼,偏是這空有身份的太子殿下。
“原來是太子,奴才見過太子……”
那步攆上的林美人,這下也不能拿喬了,只是心中暗惱,大冷的天,自己纔剛捂暖了步攆,這就要下去跟一個毛孩子行禮。
她入宮時日不多,卻也知道,這是個一定會被廢的太子,因爲陛下不喜歡他。
一個廢太子,今後什麼都不是。
林美人心頭不屑一笑,但動作卻是乖乖走下了步攆,來到君昔的跟前,淺笑輕慢道:“見過太子殿下。”
君昔這纔看清,林美人的懷中,還抱着一隻雪白的大貓,藍色的眼睛,正鼓溜溜的看着他,大概正因爲這一愣神的功夫。
林美人看清了君昔的樣貌。
她之前也一直是之聞其名,不見其人,可待一看清對方在傾城國色的容顏時,她第一想到的不是讚歎,而是嫉妒。
真是一張好臉,卻偏偏生在了男人的臉上!
林美人心中不舒服,一把就將懷中的大貓拋了出去。
“喵……”
大貓受驚,猝不及防,張牙舞爪的就撲向了君昔,生生在他纖弱白皙的手背上,劃出了三道猙獰的血痕,而少年,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啊,太子殿下……”
年長的宮女一聲驚呼。
林美人正欲洋裝告罪,就聽身後傳來沉沉的腳步聲。
“發生什麼事了?”
“拜見陛下。”
立時,那些準備關心君昔的宮女,紛紛跪在了地上,君昔一驚,也趕忙行了半禮,對於這個他不時常見面父親,早已沒什麼親情了,但一些禮數不能廢。
“陛下……”
林美人嬌聲一語,委屈的道:“臣妾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纔偶遇太子,正欲行禮,可臣妾懷中的貓兒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撲向了太子殿下,誤傷了太子……臣妾罪該萬死。”
分明是那個女人,將貓丟過來的。
君昔霍然盯住了那嬌嬌怯怯的林美人,但卻沒說什麼。
那林美人卻是有恃無恐。
“是這樣嗎?”
成坤帝懶懶一問。
地上跪着的奴才,包括那年長的宮女,紛紛垂頭道:“是。”
他們明明都看到是林美人的錯。
君昔重新低下了頭,但心中卻滴下了血,就算有人說出來又如何,他算什麼,他在這皇宮,什麼都算不得。
“是。”
望着那張稚氣,卻美的超乎尋常的容顏,成坤帝厭惡般冷冷一哼,“真是連畜生都看不過的妖孽,愛妃起身吧,此事不怪你。”
“謝陛下,那陛下今晚……”
“自是歇在愛妃處……”
他們相偕離去的身影,漸行漸遠。
君昔冰冷着身子,不知道是怎麼走回的鳳儀殿,他一如尋常,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就像是一縷無主的孤魂,四處滿無目的的遊蕩。
最後靠在了鳳儀殿花叢後的牆壁上,任憑牆壁內的冷意將他凍僵,同時心裡,不禁浮現出一個時辰前,他在母后寢殿看到的一切。
母后暗中早有一個***,安通款曲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儘管心中感到屈辱憤怒,但皇室的冰冷與傲慢,早已讓他學着接受,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但是今日,他悄悄聽到的那段話,卻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打在了他的頭上,母妃有孕了,有了那個野男人的孩子。
他們似乎想要留下那個孩子。
而一國之母怎麼可以無緣無故的懷孕,大抵父皇現在也不會碰母后了,一切很容易就會被戳穿,所以他們打算離開。
離開這座地獄一樣的皇宮。
拋下他,帶着她的***跟孩子,離開嗎?
那他算什麼?君昔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於父皇母后,於這個王朝,究竟算什麼,一個註定被拋棄的可憐蟲……真真是可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