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瀟直說不見,侍衛去驅逐,顧幽固執地不肯放開。
顧幽是太傅之孫女,又是當朝女官,侍衛不敢傷她,又來稟報韓瀟。
韓瀟正不明其意之時,費長史聽到消息匆匆從王府內走了出來。
費長史上了車輿,見夏靜月也在,乾笑兩聲,想了想,當着夏靜月的面把顧幽等了一夜的事告訴韓瀟。
“你可知她找本王是何事情?”
費長史明知故否說:“屬下不曾問,不過屬下覺得,殿下還是與她說清楚爲好。”
說罷,費長史偷偷看了夏靜月一眼,見夏靜月半垂着臉,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夏靜月有沒有生氣。
費長史生怕被未來主母給記恨上了,話雖然是稟報於韓瀟,但實際上卻有解釋給夏靜月聽的意思。“不管顧女官找王爺是爲了什麼,她既有耐心足足等了一整夜,足可見王爺不見她是不會死心的。爲免顧女官以後做出什麼不可控制的事,不如見見她,聽聽她說什麼也好。”
韓瀟聽後,點了點頭。
對顧幽常常莫名糾纏於他,韓瀟也極爲不解,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夏靜月總是莫名地吃他跟顧幽的醋,令他成了一個心結了。
這一次,正是解開心結的機會。
夏靜月見費長史退下去了,說:“我也避一下吧。”
韓瀟伸手拉住夏靜月,說:“你留下,我與她並無不可對人言之事。”
不得不說,韓瀟的光明磊落極大的取悅了夏靜月,伸出手,與他的手相握了一下。
費長史下車後,將儀仗隊以及守衛請離開,只留下車輿。
韓瀟沒有下車,因爲他現在仍然“不良於行”,他推開車輿那扇對着顧幽的窗子,望着那虛弱得搖搖欲墜的顧幽。
夏靜月本就背靠在窗子旁邊的車廂而坐,站在外面的顧幽並不能看到她在車上。她沒有幼稚地顯於顧幽眼前去炫耀什麼,只是一動不動地在原位坐着。
將來顧幽嫁給寧王后,與她就是妯娌,何必讓人太難堪。
而且,夏靜月敢肯定,顧幽若是看到她在車上,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侍衛都退到三丈之遠,偌大的街道之中,那輛金碧輝煌的親王車輿顯得格外的莊重。
顧幽聽到韓瀟終於願意見她,願意與她單獨地談一次,這突來的喜悅讓她禁不住晃了晃,險些摔倒。
她走到車輿側邊,透過窗口,癡迷地看着車中想了唸了又恨過的人。
“王爺……”因一夜未語,一夜未入滴水,顧幽的聲音暗啞得近乎失聲。
韓瀟看清顧幽的樣子,有些意外。她的臉色蒼白得如白紙般,眼下一片青色,鬢髮也略略散亂。
如此狼狽之下,不僅不失顧幽的美貌,反而有種楚楚可憐的柔弱,讓人忍不住生出憐惜之心。當然,這憐惜之心很難生在韓瀟身上,他對其他女人的冷漠已到了心如冷鐵的地步。
因此,韓瀟只是意外了一下,問道:“找本王何事?”
顧幽咽了幾下喉嚨,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望着韓瀟,眼中帶着一絲希翼的光亮:“王爺 ,您還記得我嗎?”
韓瀟點了點頭,“記得。”
顧幽喜不自勝,眸光亮得如東邊的太陽一般熾熱:“真的?”
“顧女官,太傅孫女。”韓瀟說着顧幽的身份。
顧幽臉上的喜意停滯住了,定定地望着韓瀟,直到在韓瀟臉上找不到一絲嘲諷,她才相信他是在認真地回答她的話。一股悲愴涌上她心頭,一種酸酸澀澀的東西佈滿上她的眼眶。“你不記得了嗎?我是顧九,當年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書僮顧九。”
六歲那年,她在祖父的安排下,扮成小書僮跟皇子們一起在南書房讀書。她記得她第一次見韓瀟的時候,他明明只比她大幾歲,卻穩重得不像話,跟個小大人似的。當比他大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還在玩笑取鬧的時候,他刻苦地揹着書;當比他小的五皇子、六皇子還在淘皮搗蛋時,他認真地練着字……
那時候的他,在她的眼裡是個怪人,一個不喜歡玩,不喜歡鬧的怪人。
祖父讓她和每一個皇子都好好地玩,但她莫名地就關注着那個怪人。她還跑去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刻苦?
當時的他,就像現在的他一眼,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埋頭寫字。
爲了捉弄他,她偷了他的書,弄髒他的字,讓他被夫子訓斥。但他卻從不曾生過氣,也不爲自己申辯,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由着夫子訓斥,不發一語。
後來,她做的事被祖父發現了,祖父罵了她一頓。她知道錯了,跟他道歉,陪着他一起讀書,一起練字。
那時候她還小,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那麼的努力,只以爲他很喜歡讀書寫字,像其他皇子很喜歡玩一樣,他喜歡讀書。
後來祖父把幾位皇子的事情告訴她,她才知道他沒有母親,是個沒人疼的孩子,除了身邊的一個太監,沒有人關心他。
他必須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過得跟他的其他兄弟一樣好。
她見他那麼苦那麼累地想要出人頭地,曾經人小鬼大地跟他說,以後娶一個能幫到他的女人,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她還記得當時,他看了她幾眼,沉默了。
她就當他默認了。
他在她心裡,從一個小怪人變成小可憐。
於是,知道他喜歡吃甜點,她悄悄地在荷包裡給他帶甜糕,卻不小心壓爛了,她只好傷心地倒到魚池裡。聽到幾位皇子說要教訓他時,她偷偷跑去給他通風報信,結果,被皇子們抓個正着,她與他一起被幾個皇子給揍了。
那時她第一次捱揍。
她哭着回家,再也不肯進宮。直到過了好幾個月,在祖父半哄半騙之下才再次進宮,只是她發現他不在了。他跟着武將學武去了,他的功課很好,不用再在南書房唸書了。
她傷心了好多天,只是那時年紀小,不知道什麼叫錯過,慢慢地跟幾位皇子玩久了,就把他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