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狂風掃過,遍地落葉登時如枯敗的飄絮般,洋洋灑灑,紛亂的飄落,映着頭頂黑沉沒有星子的天空,越發顯的寂寥而空洞。
距離青城十數裡外的一處山坡上。
一名鬚髮皆白,渾身邋遢宛若乞丐的老人,此刻正孤坐在一棵已經沒有生機的老樹下,不斷的仰頭望着天,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但若仔細看,卻不難發現,這老人雙眼泛白,早就已經是瞎子了。
“咯吱。”
有腳步踩碎落葉的聲音傳來。
老人詢問看去,雖然看不到,但他知道,今日有貴客到。
蒼老如樹皮的老臉上,登時乾啞難看的笑了起來,“王星駕到,有失遠迎。”
“多年不見,穆老卻是變了許多。”
來人一聲紫衣瀲灩,身姿桀驁,但此刻因爲這漫天狂烈的風,讓他少了一分平日的貴氣,多了一種少有的威嚴與狂傲——此人,正是川南鳳家家主,鳳無殤。
聞言。
老人似乎有些訝異,“你見過我?”
鳳無殤俊美的面上,微微一笑,“有些印象。”
穆老終於啞然而笑,“好呀好呀,果然天生不凡,老夫記得那次見你,你還是老傢伙懷裡抱着的娃娃,當時我便覺的你那一雙招子,分外的明亮。”
憶及當年。
穆老格外的長吁短嘆。
鳳無殤同樣仰頭望天,見天空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但透過不遠處,亂葬崗上的磷火,卻依稀能看到,在墨色中沉浮着的青城,聽說那裡鬧了很厲害的瘟疫。
不過已經被平息了。
想到此處,鳳無殤重新將眸光定格在了穆老,寂寥如干柴的身影上,問:“無殤一直不懂,但凡修習玉魂邪術之人,最是避諱天譴一說,穆老也算玉魂一族的老輩,爲何明知養瘟,自折陰壽,還要一意孤行?”
穆老笑了。
“因爲我曾欠過一個很重要的人情,青城所爲,不過是還上一個人情罷了,自此之後,上窮碧落下黃泉,就是閻羅殿堂裡的刀山火海,輪迴轉世化作萬人踩踏的蟲,也與那人在無干系,一切只是值不值,何來什麼陰壽陽壽,左不過都是一個生一個死罷了,若把生死輪迴看的太重,我便一把黃土死在了南山上,還修什麼屁玉魂術,哈哈……”
狂風凜冽。
穆老雖已是遲暮之年,沒了眼,但從他張狂的神態與言辭中,依舊不難看出他年輕時的肆意妄爲。
而這種人修習玉魂邪術,註定不得善終。
“無殤來尋前輩,實有事相問,”沉默對了良久,鳳無殤重新開口道。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想知道你的命定之妻是誰?”就聽穆老幽幽的道。
“不錯。”
當年穆老曾協助西嶽另外一個高人,在他與另一個人的身上,中下魂印,但卻一直不知道那與她魂印相連的另一個人是誰,過去他能等,但他隱隱知道,他已經不能等了。
“老傢伙沒告訴你?”
“他說隨緣。”
“那如今呢?”
“他死了。”
“哈哈哈哈……”穆老又是一陣張狂無忌的大笑,“他到底是悔了,當年欺詐了月靈族人,事後卻又惺惺作態的說什麼隨緣,若一切隨緣,也便也不會有那魂印……罷了……”
穆老話鋒一轉。
再次道:“我時間不多了,你若想知道,我便會後實用一次回光之術,你到附近打一盆水來。”
“攬風。”
“屬下領命。”
攬風輕功高絕,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就從附近提來的一桶水,將至小心翼翼的倒進了一隻廢棄的瓦盆裡。
“呼……”
狂風嘶吼。
放入黑暗中潛藏着的一頭猛獸,恨不得吼碎天地,震耳欲聾,穿破雲霄。
“轟……”
明明已經是深秋的天地,爲何還隱隱響起了悶雷?
穆老面色肅然,似乎一切隱隱都已在掌握之中,然後他指尖如刃,輕輕的胳膊了自己的手腕,登時串串血花滴落進瓦盆的水中,在漆黑的夜風,與狂風的拍打中。
緩緩暈染。
“轟……”
天空的悶雷好像近了。
攬風有些擔憂的擡頭望了望,他也算與主人見過大世面的隨從,自然不怕打雷,但不知爲何,今夜,總給他一種詭異的心驚膽戰之感。
這時。
回光之術已經完成。
鳳無殤在穆老的召喚下,正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瓦盆前,定睛望去,就見黑沉沉的水中,隨着狂風的拍打,恍惚間,有一抹影響,引入了他的眼底。
同時,鳳無殤的額頭,紅色的複雜咒印微微一閃。
他眸中,瞬間綻放出一片駭人的驚詫。
“是她?竟是她……”
“轟……”
“主人小心!”
耳邊,攬風一聲斷喝,鳳無殤瞬間醒轉,就見一道驚雷,就是自漆黑的天穹,直劈而下,好在劈的並不是他,加上躲閃及時,瀕危受傷。
但是。
“穆老……”
待鳳無殤再看枯樹下的穆老時,老人早已化作了一截焦炭,而彷彿他剛纔張狂的大笑猶然在耳,但人卻是徹底的沒了。
鳳無殤終於知道,他之前爲何說自己時間不多了。
原來真的有天譴!
“玉魂一族,自此又少了一位宿老……”
淡淡那一灘,鳳無殤想到他剛纔在那瓦盆中看到的影像,不禁神思在變。
“居然是她。”
“啊……”
一聲慘叫,慕容久久猛然自睡夢中再次警醒,但這次她僅睜開了眼,但馬上又疼的閉合上了,不過她光潔白皙的額頭上,此刻卻意外重現了當日的那抹咒印。
“久久。”
百里煜華慌忙將慘叫昏迷的慕容久久擁住查看,待看清她額頭一閃而沒的咒印市,瞬間神色幽暗。
“主子……”
外面響起阿軒的聲音。
“無事。”
百里煜華默然一語,但誰也沒有發現,他看似沉靜的音色中,已經出現了一絲微微的抖顫。
第二日。
經過一夜狂風的肆虐,整個天地彷彿都開始變的凌亂,氣溫也開始直線下降,原本大家穿一間薄布衫子就能禦寒,誰知第二日,所有人都穿上的薄棉袍子。
雖絲毫不顯得臃腫,卻是標誌着一個季節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