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秀錦大聲地呼了一聲,便跑到了一張牀前,摟住了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似乎是想要通過自身的熱量,來減緩她的痛苦。
青黎一進屋便先點好了一盞煤燈,微弱的橘黃色的光芒,也勉強爲這素白的房間帶來了一些溫暖的色調。
藉着煤燈的亮光,謝穆妍這纔算看清了木板牀上原來還躺着一個人。若不是秀錦衝上前去抱住了她,她或許還會以爲那薄薄的一層是一堆衣服。
她走上前去,抓住了素娥仙子露在外面的一隻手,只覺得入手的仿若一塊冰塊,冰冷徹骨。她又將另一隻手放在了素娥仙子的鼻子下面探了探,感覺到了微弱的鼻息,才鬆了一口氣。
“還能救。秀錦你先別哭,去燒一壺水,將火炎草浸泡在水中。”
謝穆妍一邊冷靜地說着,一邊又從懷裡掏出了一顆藥丸來,送入了素娥仙子的口中。
無論如何,先吊住她的命再說。
人在危急時刻的潛能是巨大的,沒過多久,秀錦便端着一盆熱水,送到了謝穆妍的牀前,原本蒼白的小臉因爲急着燒水而被薰得一臉的黑炭。
“把她的衣服脫了,我要給她鍼灸。”
謝穆妍已經將原先準備好的一套工具都已經拿了出來,有條不紊地準備着。
秀錦看着那一包的在煤油燈下閃着銀光的長針,又看了看謝穆妍鎮定的神色,咬了咬牙,終是聽話地褪下了素娥仙子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
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鍼灸”的說法,更沒有見過這樣的套具。但是她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再猶豫了,只能將一切都寄希望於這個看起來年紀還沒有她大的小姑娘的身上。
這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場豪賭,一場有關於自己恩人的生命的豪賭。
謝穆妍將銀針放在浸了火炎草的熱水中泡了泡之後,便捻起一根,朝着素娥仙子的背上有技巧地刺了下去。
秀錦已經閉上了眼睛,甚至不敢再去看你自己的恩人的模樣。
時間的流逝彷彿變慢了,她只覺得自己就如等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嗯哼。”
就在秀錦感覺自己等得快要絕望的時候,一道悶哼聲,突然從旁邊傳到了她的耳中。
幾乎是下一刻,秀錦就猛然間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地朝着牀上的人看去,恰好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眼眸。
“恩人,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秀錦情難自已,高興地叫出了聲來,卻在見到了素娥仙子背上插滿了的長針時,又不禁噤了聲,連帶着看向謝穆妍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崇敬的意味。
“男女有別,你們就別過來湊熱鬧了。”
謝穆妍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那幾根針,餘光瞥見了坐在門外的穆嘉羽和青黎好奇的目光,不禁出口阻止。
穆嘉羽聽到謝穆妍的聲音,原本冷峻的臉上,突然有一道笑容微微地露了出來。
他當然還沒有蠢到偷看素娥仙子身體的地步,只是聽到謝穆妍對他說話的聲音,渾身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坦。
那種感覺,似曾相識,卻又有所不同……
青黎本因爲好奇而偷偷地探進了一個腦袋,卻在聽見謝穆妍的聲音之後,立刻就膽戰心驚的鑽了回來。他還不想因爲這一時的好奇而被冠上一個“偷窺狂”的稱謂。
卻在他轉回頭的剎那,剛好就對上了穆嘉羽轉瞬即逝的笑容,驚得他立刻就低下了頭去,眼神不安分地亂掃着。
似乎王爺自從認識了謝小姐之後,就變得有所不同了……
而素娥仙子這一邊,自從她一醒,秀錦整個人都感覺輕鬆了不少,剛開始因爲自己沒有陪在她身邊的愧疚感,也慢慢地淡去。
“寒毒雖然還沒完全解,但也已經好了不少。我過幾日再扎一次便能完全解開。只是寒毒存在於體內的時間太長,已經傷到了根本,以後還要好好休養纔是。”
謝穆妍抹了一把額間的汗,手腳利索地將針收回進了皮囊中,捲起來變爲不大的一團,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裡。
若不是素娥仙子內力深厚,對抵禦寒毒起了很大的作用,只怕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多謝這位小姐了。小姐小小年紀便有這樣出色的醫術,我相信,你今後一定能夠名揚萬里的。”
素娥仙子的身體已經回暖,在秀錦的幫助下蓋上了被子。
四十年過去,歲月在她臉上已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她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風華絕代的仙子,但是她的目光卻依舊如年輕時一般犀利,彷彿是要看穿謝穆妍內心的秘密。
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謝穆妍感覺到有些難受,正要轉身離去,等到明天早上再向她提起內力功法的事情,誰知手腕卻被她一手抓住。
儘管身體虛弱,但是素娥仙子手中的力道卻一點都不小,愣是讓謝穆妍不能再前行半步。
“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再碰上一個絕陰之體。丫頭,做我素娥仙子的徒弟如何?”
素娥仙子蒼老沙啞的聲音,在不大的屋子裡面久久地迴盪着。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謝穆妍在內,都瞪大了眼睛,滿臉地不敢置信。
穆嘉羽更是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向謝穆妍的眼神中,慢慢的都是欣喜與祝福。
做素娥仙子的徒弟,那是多少人修也修不過來的福氣?饒是秀錦陪伴了她十六年,她也沒有教過秀錦一招半式。
“不過,我也有個條件。我的錦兒,她自幼便對醫學有些興趣,還請你教她點東西,也好在以後混口飯吃。”
“我答應。”
謝穆妍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滿口答應了下來,只是……
“還請問素娥仙子,您所說的絕陰之體,是何體制?”
她朝着素娥仙子鞠了一躬,儼然已經是一個求教者的模樣。
“絕陰之體,百年難遇。在其他人的眼裡,絕陰之體便是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但那隻不過是因爲沒有找到合適的修煉心法罷了。”
似乎是因爲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素娥仙子說起話來微微有些氣喘,歇了幾分鐘之後,才繼續說道:
“我也是絕陰之體,好在碰上一位高人,傳授給了我《絕陰心經》。實際上吶,絕陰之體纔是真正的天才,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爲什麼……絕陰之體,就是廢物了?”
謝穆妍詫異地轉頭看了穆嘉羽一眼,卻見穆嘉羽也是一臉懵住的模樣,只好再向素娥仙子請教。
“絕陰之體,經脈天生就被內力堵塞,一旦修習其他的心法,便會爆體而亡,又怎麼能不被成爲廢物?”
素娥仙子一邊說着,一邊閉上了眼睛,嘴角慢慢地揚起了一個弧度,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一般。只是這個笑容,也只維持了僅僅兩三秒的時間而已。
謝穆妍和穆嘉羽面面相覷。這樣的說法,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
他們是不是應該慶幸,沒有一開始就因爲衝動,而隨便找了一本內力的功法而修煉起來。
“而《絕陰心經》,一開始就是爲你拓寬經脈,將那堵塞你經脈的內力化爲己用,所以修煉起來,要比常人快上不少。”
在收回了笑容之後,素娥仙子又回到了方纔的那一幅面無表情的模樣,就連說話的口吻,都變得波瀾不驚。
“多謝仙子賜教,接下來還請仙子好好休息,我們明日再叨嘮。”
穆嘉羽清晰地聽出了素娥仙子聲音中的疲憊感,上前幾步朝着她傾了傾身體之後,便帶着謝穆妍和青黎出了小竹屋。
他身爲王爺,對素娥仙子這個沒有任何官職的平民百姓行禮,已經給了足夠的尊敬,也讓謝穆妍覺得他越看越順眼起來。
現在的王公貴族,還有那個願意對一個沒有任何朝廷地位的老婆子行禮?只怕沒有冷嘲熱諷,狗眼看人低,就不錯了。
而穆嘉羽,或許正是因爲有了戍守邊疆的經歷,習慣了和手下的將士們相處,已經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跟他們比起來,是不一樣的……
“竹屋這麼小,看來我們這幾個晚上,又是隻能夠擠在馬車中睡覺了。”
穆嘉羽站在竹屋外的空地上,在回頭望了一眼竹屋之後,無奈地聳了聳肩。
這個竹屋,本就是素娥仙子請木匠建造起來準備一個人居住的,後來因爲收養了秀錦,所以才又在竹屋內的另外一邊又擺上了一張牀,本就不大的空間,變得更加狹小。
只怕他們就是在裡面打地鋪,睡得也不會太舒服。
“小姐,兩位少爺,還請你們留步。”
就在謝穆妍即將進入馬車中的時候,秀錦突然從屋中衝了出來,喚住了三人。
“三位舟車勞頓,睡馬車中也不會太舒服,不如讓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謝穆妍看了眼天空,估摸着現在已經是深夜,還不知那個地方究竟有多遠,來來去去的也不甚安全,便婉拒了秀錦的邀請。
“不必了,今晚我們就先將就一下,那個地方,你明天再帶我們去就好。”
聽到謝穆妍拒絕,秀錦倒也不強求,朝他們行了個禮之後,就折回了竹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