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高擡起頭來,仔細地觀察着謝昂臉上的神色,在確定了謝昂確實已經對鄒氏等人沒有任何好感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一直跟在謝昂的身旁,自然也將謝婉容的那些話語聽了個清清楚楚。
“不必!”
謝昂原本已經點了點頭,卻在徐高站起身來即將跑出去準備的時候,猛然間想到了什麼,伸出手來止住了他的身形。
“你去吩咐下人,帶大夫來爲夫人治療。至於大小姐……就將她帶下去,鎖進屋子裡面去吧,別讓她逃出來丟人現眼!”
“是。”
徐高行了一個禮,便匆匆地離開。
他心中雖然因爲謝昂的舉動而感覺到了些許的疑惑,但是主子的事情,也並不是他這樣一個下人能夠妄自揣度的。
謝昂看着徐高的背影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並不算長的鬍子,也擡起腳步來離開了這間充滿詭異氣息的靈堂。
他雖然也想要將鄒氏母女繩之以法,但這畢竟是家裡的醜事,一旦他真的這麼做了,那也就意味着京城的百姓,或許都會來看左相府的熱鬧。
而且,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拼着得罪穆嘉羽的危險,才總算將謝穆妍送進了衙門之中。他打心眼裡不希望謝穆妍還沒有吃什麼苦頭,就被無罪釋放。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剛剛離開靈堂之時,原本嚇唬謝婉容的白衣老叟,也一個飛身,從房樑上跳了下來。
空氣中,傳來了一陣極爲瘮人的“嘎吱嘎吱”的聲響,只見老叟原本乾癟的身子,突然變得豐腴了一些;原先看上去蒼老無比,還帶着老人斑的褶皺的皮膚,也在一晃眼的功夫,變得粉嫩光滑。
“小姐的藥還真管用,就是這幅樣子的時候,實在是累的慌。”
老叟,不,現在應該說是馨然,扭了扭自己痠痛的脖子,自言自語。
方纔謝穆妍在自己被送到官府之前,便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於是就在她的耳邊偷偷地說了這個計策,還給了她一粒能夠縮動筋骨的整容的藥,以及一粒恢復原貌的解藥。
她本來也不想將謝婉容害得多慘,只是想着能夠讓她在謝昂的面前說出實情便可,奈何她的演技太好,竟然成功地讓謝婉容崩潰。
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而此時的衙門監獄內,謝穆妍悠閒地坐在乾淨的稻草堆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就這麼懶懶地靠在了牆壁上。
穆嘉羽也嫌同謝穆妍隔着欄杆說話不太方便,便在獄卒詫異的眼神中,掏出鑰匙進入其中,在她面前盤腿坐下。
“現在已是二更,你還要等多久?”
他看着謝穆妍已經打了不止一個哈欠,一抹心疼的神色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
“我在等馨然或者馨雨傳消息過來。要不你速度快,你過去看看?”
謝穆妍勉強睜開了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將頭從牆壁上撤離,只覺得一陣暈眩,身體一個前傾,幾乎撲倒在了穆嘉羽的懷中。
穆嘉羽一把將她的身體扶住,慢慢地放下,直到使她平躺在了稻草鋪成的牀鋪上,這才動作輕柔地爲她扯過了一旁乾淨的棉被。
由於他的緣故,謝穆妍住在監獄中就好像在住賓館一般,連帶着棉被,都是剛剛送來的嶄新的。
“你先休息,我跑左相府一趟。”
他將謝穆妍瞌睡間的戲言當了真,在準備妥當之後,便在她耳邊輕聲地說着。
謝穆妍此時已經困得幾乎失去了意識,也沒聽清穆嘉羽說些什麼,便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穆嘉羽即刻動身,留下萬景保護謝穆妍的安全,自己則運起輕功,朝着左相府飛速而去。
“事情辦得如何了?”
他幾乎是在剛剛踏進謝穆妍房間時,就迫不及待地問出了口。
“回王爺,屬下已經將謝婉容嚇瘋,她自己招供了一切。”
馨然身上慘白的衣服還沒有來得及換下,此時就這麼鬆鬆垮垮的穿在了身上,即便是沒有吞下能讓人變形的藥物,也有幾分陰森的感覺。
“只是謝昂即使已經知道了全部的經過,也只是將謝婉容關了起來而已,沒有絲毫放過小姐的意思。”
馨雨接着馨然的話頭說下去,臉上也帶上了一些凝重的神情。
雖然早就料到了可能是這樣的結果,但是真正發生了,還是會讓人感到有些心煩。
穆嘉羽點點頭:“如此說來,就可以按照計劃,將穆妍帶出來了。對了,李夫人那裡,如何了?”
“夫人她任憑我們怎麼說,都還是不放心小姐的安全,此時正和欣兒一起坐在房間裡乾等着呢。估計只要小姐不回來,她們是不會安歇的了。”
馨雨憂心忡忡地回答着,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透過窗口,朝着另外一處透着亮光的房間看去。
蠟燭的亮光將李氏和謝穆欣的印在了窗紙上,隱約能看到李氏正摟住了謝穆欣的小身體,一動不動地坐在牀上。
“馨雨,你將這個交給獄卒,獄卒自然會將穆妍放出來。馨然,你去看看,鄒氏那裡的動靜。”
穆嘉羽解下腰牌,交到了馨然的手中,自己則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爲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放在口中細細地品嚐着,只是眼神還一直盯着李氏房間的方向。
他這是親自在保護李氏等人的安全。
李氏年紀大了,身體又比不得他們這些年輕人強健。他也怕,李氏的身體會不會出什麼狀況……
馨然馨雨在接到命令的一剎那,便出了房間。馨然更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態,來到了鄒氏的房間之上,揭開屋瓦,偷偷地觀察着屋內的情形。
此時,一干大夫們在鄒氏的房間中進進出出,還有兩三個大夫聚在了一起,嘰裡咕嚕地說着些什麼,似乎是在商討按照鄒氏的情況,應該如何醫治。
鄒氏躺在牀上,臉上的神情由於帷帳的遮擋而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按照她的舉動來看,已經清醒了過來,如今正死命的揪住了丫鬟白淑的衣服,讓她趕緊拿一面鏡子過來。
不大的房間中,嘈雜一片,甚至驚擾了已經熟睡的謝陽舒。
“爹爹,你爲什麼不讓我進去?我想要看孃親!”
謝陽舒在丫鬟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正站在房門外謝昂的腳邊。肉嘟嘟的臉上,一張小嘴已經撅了起來,滿臉的不高興。
他看着在鄒氏房間中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羣,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奈何謝昂卻不讓他進去證實孃親是否出事的猜測。
“這是大人的事情。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緊去歇息?!”
謝昂的臉上,已經掛上了一些不耐煩的神色。
鄒氏傷,謝婉容瘋,讓他的手裡又多出了一堆的事情;而且現在時間已經不早,再過段時間,他就又要前往皇宮了。
“不,爹爹,我就要看孃親!”
謝陽舒抱住謝昂的雙腿,淚水奪眶而出,沾溼了謝昂的衣裳,也讓謝昂的心頭鄒多了幾分煩躁。
馨然估摸着接下來又是大人教訓孩子的無聊戲碼,聳了聳肩膀,在摸清楚了關押謝婉容的房間後,便原路折回到了謝穆妍的房間中。
此時,謝穆妍也已經走到了李氏的窗前,輕聲地安慰着。
在牢房中已經走過短暫睡眠的她看上去精神的很,也讓李氏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心滿意足地擁着謝穆欣,閉上眼睛,進入到睡眠之中。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穆嘉羽爲返回自己屋中,坐到自己面前的謝穆妍倒了一杯茶水,輕聲地詢問。
話語中,已經明顯地表明瞭自己的立場。
無論謝穆妍做什麼,他都會陪伴在她的身邊!
“你接下來就幫我……”
謝穆妍微抿了一口茶水,入口冰涼,卻阻止不了心中的暖意。她靠近了穆嘉羽,在他耳邊輕聲地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聞言,穆嘉羽的眉頭微微挑了一挑,但也很快應答下來。
二人的臉上,不約而同的揚起了一抹微笑,也讓剛剛將謝陽舒趕進自己房間中的謝昂,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第二天的京城,沒來由地下了一場雪。白色的雪片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謝昂只是從大門口走進書房的那點路程,頭髮上就已經積上了不少雪。
“老爺,五王爺求見。”
他剛在丫鬟的服侍下將自己頭上和身上的積雪抖落,徐高的聲音便傳了過來,讓他在聽到消息的那一瞬間,就有些心慌意亂。
“臣,拜見王爺。不知王爺親自前來,有何事?”
在見到穆嘉羽的那一剎那,謝昂就心虛地低下了頭,心中暗暗地祈禱,別是他所想的那件事情……
奈何,事與願違。
“左相大人,穆妍已經被您下令住進了衙門之中。不知您答應給本王的交代,您想的如何了?”
穆嘉羽將謝昂有些驚慌的神情看在眼中,對於謝昂,臉上難得地掛上了比較柔和的表情,卻讓謝昂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那種漏跳了一拍的感覺,讓他幾乎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