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轍與周家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
他想要對付周家,卻礙於這塊免死金牌,遲遲未動手。
他想要耗掉這塊免死金牌,可週璇卻保住了這塊免死金牌。
兩個人似乎已儼然找到了對立面,可週璇卻還要在王府裡生活下去,她知道不該與他積怨。
有些事情得解釋,至少要讓他知道她無心參與他和周家的鬥爭,不會站在周傲華那邊,也不會站在他這邊,她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解釋的話想了很多,可宇文轍若沒有開口問,她便沒機會說出口蹂。
有時候,解釋多了反而成了掩飾……
所以,她只能沉默着。
馬車走得很穩,周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車軲轆劃過青石地面的觸感。今日的陽光特別好,車簾一直垂着,偶爾被風掀起,鑽進來一縷,落到宇文轍紋理細膩的肌膚上,熠熠生輝。
馬車裡的那男子白衣勝雪、黑髮如墨,眼若星辰,淺淺地笑,調皮的陽光在她臉上跳動,異常好看。
一時之間,周璇竟有些分不出到底好看的是陽光,還是這個清風明月一般的男子。
“王妃爲何一直盯着本王看?”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開口,卻避重就輕,嘴角勾着迷死人不償命的笑。
“多日未見,王爺愈發俊逸了。”周璇嘴角微微一勾,毫不掩飾地誇他。
宇文轍的自戀周璇是見識過的,以前他就常當着她的面自誇,可如今不知爲何,被她這麼一說,臉上竟生出幾分不自然來:
“多日未見,王妃的嘴抹了蜜嗎?”
周璇輕笑,正欲開口,卻發現身側這男子抿着嘴偏着頭,有些彆扭地把腦袋別道一邊去。
這樣子……莫非還不好意思了不成?
周璇覺得有趣,正欲進一步探究,而那男子卻早已恢復了一貫的從容淡定。
“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看來王妃是愛上本王了。”
那語氣,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一般,看向她的眼神中帶着一絲玩味。
周璇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否認,但也沒承認,畢竟這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
她覺得有些奇怪,雖然以前宇文轍也常說她愛上他之類的話,但語調多事調侃的,可這一次,她卻覺得他不像是在調侃。
莫非他聽到了些什麼?
這讓周璇忍不住想起自己那日對阮阮說的話,莫非那日的話被他聽去了?
難道說這個男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天牢裡安插了連飛燕這樣的高手都不能覺察的釘子?
這……
太可怕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上官謹的對話也被他聽去了?
這個認知讓周璇蹙起眉頭,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暗中打量他,可偏偏他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這種情況下,周璇寧願宇文轍對她步步逼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說。
狂風暴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那種隨時隨地都會吞噬一切的平靜……
哎——
周璇暗中嘆了一口氣,這時候,車簾突然被掀起。
“王爺,王妃,到了。”
時隔一個月,再次回到王府,看着熟悉的朱門高牆,一時之間,她竟有些感慨萬千。
曾經,想過要離開這裡,可現在,她卻覺得沒有哪裡比這裡更加適合她了。
安全。
對,安全!
曾幾何時,齊王府竟然會給她一種安全的感覺!
因爲無意中招惹了那個可怕的東南霸主嗎?
周璇猶記得那日風和日麗,金燦燦的陽光炫目得讓人頭暈,宇文轍站在陽光下,白衣黑髮,衝着她盈盈一笑,那雙漂亮而又清澈的眸子溫柔地彷彿隨時都要滴出水來一般:
“王妃,歡迎回家。”
他的語調比他的表情還要溫柔,眸子彷彿天上的彎月,明亮卻又柔和。
家?
周璇心中一動……
她忍不住有些慶幸這不是第一次見面,若第一見面就撞上這般柔情似水、美好得宛若天使的他,只怕就算她再鐵石心腸也會對他生出幾分好感吧!
在看臉的世界,像宇文轍這樣的好皮囊、再配上媲美奧斯卡金像獎的演技,要捕獲女人的心,實在是太容易了。
好在她事先早已見過了那般可怕幽冷的他,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面具而已。
但是,她聰明地沒有揭穿他的僞裝,嘴角微微輕揚,那張歲月靜好的臉露出一抹同樣溫柔的神情,非常配合地把手交給他,面露嬌羞之色。
他們攜手一起走進王府,途中聽到下人們竊竊私語。
“王爺和王妃真是恩愛!”
“你們有沒
有覺得他們好有夫妻相啊?”
“是啊!兩個人都是這麼溫文爾雅……”
他和她走在一起,男俊女俏,眉宇間是一樣的溫柔,看起來是那麼和諧,儼然一對神仙眷侶,其中多少虛情、多少假意怕是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進了王府,宇文轍並沒有如周璇所料的那樣讓她回觀柳居或者綠蘿院,而是牽着她的手往後院走去。
出了後門,有一片樹林,此時正值夏日,枝繁葉茂、鬱鬱蔥蔥,行走其間彷彿來到了一片世外桃源。
林子的深處,周璇看到一座小院,籬笆作柵欄,院子裡有一種石桌、一架鞦韆,然後是一間堂屋,兩間耳房,雖然依舊處在王府之內,可看起來竟真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感覺。
“本王病發時候需要靜養,府內雖好,卻過於吵雜。”
寥寥數語,解釋了這裡乃他閉關靜養的地方,在這之前,周璇一直以爲他閉關是在綠蘿院,沒想到另有洞天。
“這兒環境清幽,的確適合修身養性。”周璇客觀地評價道。
此時乃正午,東都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可這裡涼風習習,特別舒服。
“喜歡這裡?”他問她,眼神比山林間的溪水還要清澈。
“喜歡的。”
她點點頭,這樣的地方誰不喜歡呢。
他的笑容更加深了,拉着她的手往裡面走。
周璇對這裡不熟,也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幹嘛,便任由他牽着,直到她被他帶來一個霧氣騰騰的室內。
前方,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浴池,四周很安靜,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流水叮咚,屋內裡冒着氤氳的水汽。
周璇才發現這浴池裡的是活水,還是溫泉。
難怪要在這裡修養,這廝好會享受……
“王妃發什麼楞?”
他見她一動不動地站着,便催她。
他這麼一催,周璇便更加糊塗了:
“什麼?”
宇文轍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敢情王妃把本王的話當耳邊風了。”
他生氣了,氣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是她不重視自己的表現。
周璇這纔想起剛上馬車的時候他嫌棄她髒,讓她回來好好洗洗。
這麼說來,他帶她來這裡便是讓她好好沐浴咯?
可是……看他這雙手環胸、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瞧的架勢也不像是要讓她沐浴的樣子。
但是,她卻真心想泡一泡澡。
“王爺……”她清了清嗓子,“您可不可以迴避一下?”
“不可以。”
某人非常不給面子地反駁她:
“王妃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讓本王幫你洗或者讓本王看你洗……”
說話間,他嘴角微微一勾,笑容絢麗得讓人一不開眼睛,可週璇卻頭疼不已。
“我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她的聲音非常的微弱,此時她前面若是換了其他人,她或許會聳了聳肩,吼一聲老孃不洗了!
可她眼前的是宇文轍,以周璇對他的瞭解,他說兩個選擇,就只有兩個選擇,如果她敢提第三個選擇的話,只怕他會二話不說直接把她摁到水裡,讓她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哎——
剛纔誰說王府安全來着?
身邊有這麼個不定時炸彈,能安全才怪呢!
心裡早已鬱悶地將宇文轍詛咒了一百零八遍,可表面上卻不能顯露半分。
周璇嘴角掛着淺淺的笑:
“王爺要看妾身沐浴是妾身的榮幸,只是妾身怕王爺看着看着就把持不住了,到時候做出不該做的事情就不好了……”
“不該做的事情?王妃指的是什麼?”
宇文轍上前一步,伸手挑起她漂亮的下巴,那雙迷離得如同深潭一般的眸子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帶着深意。
屋內的空氣突然曖-昧旖旎了起來,那一刻,周璇覺得宇文轍的手指好像着了火一般,燙着她的下巴,可是她卻沒有躲,溫柔的眸光一轉,回他一個清冽的笑,莞爾混沌中的一縷清風,柔柔地略過心田,不知泛起了多少漣漪。
她說:“孤男寡女還能有什麼事情?王爺何必明知故問呢?”
他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緊,箍她的下巴發疼。
這樣子,明明是不高興了。
可偏偏他臉上卻依然是溫潤的笑靨,彷彿溫和的暖玉。
他說:
“王妃,你我夫妻,若真發生那種事情本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成親這麼久還未發生,說出來還要讓人笑呢!”
他的聲音那麼動聽,好似月光下的一首夜曲,動聽,還帶着致命的誘惑。
她看到他輕輕伸出舌頭舔了舔他那完美的脣瓣,表情邪惡無比。
這男人……
是在誘-惑她還是在勾-引她呢?
周璇斂眉輕笑,態度還是那麼溫和,她說:
“王爺所言極是。你我夫妻,本應共赴巫山,不,確切地說,妾身應該是要使出渾身解數好好服侍你纔是……”
她說得異常溫柔,好似愛人動情的呢喃。
要使出渾身解數服侍他嗎?
這話若從別人口中說出,宇文轍不會覺得有什麼,可從周璇口裡吐出來,卻是稀奇。
莫非這女人坐了一趟牢,整個人都變了?
周璇沒變。
只不過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變得更加理智了,尤其是那夜在他闖入觀柳居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她知道和他硬碰硬是沒有的,他雖然看起來文弱,可力氣卻大的要死,自己雖然會點三腳貓的功夫,可若真使出來,到時候沒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傷了他,吃虧的還是自己。
和他講道理,那就更沒用了!宇文轍這個人從來不講道理了!
“既然如此,王妃又有什麼顧慮的呢?”宇文轍眯着眼睛,興味十足地說道,“還是說王妃你是想讓本王陪你進去洗鴛鴦浴,好方便王妃‘服侍’本王。”
他那黑珍珠一般的眸子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好看的眉微微挑起,笑容曖-昧無比又邪惡無比。
看這樣子,好似下一刻便要與她來一場空前絕後的鴛鴦浴一般。
若是以前,她會緊張,甚至可能會做出過激的行爲,可是現在,她卻出奇地平靜。
在這個軟硬都不吃的男人面前,周璇有了自己的辦法。
她目光溫柔地凝視着他,小聲地說:
“能服侍王爺是妾身的榮幸,怕就怕有些事情不由人,若出了什麼意外,只怕到時候不高興的還是王爺您呢!哎——”
講到這裡,她裝作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宇文轍一貫洞察一切的雙眸中竟浮現出了一絲疑慮,彷彿聽不懂她的話一般。
不過,他也不急着提問,他知道她會說的。
果然,她星眸微眯,溫柔地看着他,說:
“王爺,男女情事固然好,怕只怕到時候一不小心有了不該有的。我想王爺不想自己的嫡子身上留着周家的血液,甚至將來還要叫周傲華一聲外祖父吧……”
她端莊溫婉,彷彿一直無害的小白兔,誰想她吐出來的話卻彷彿一把利劍。
這把劍刺中了他的軟肋。
她知道,以他對周家的恨,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這一刻,宇文轍深不見底的雙眸彷彿結了冰,他冷冷地凝視着周璇,彷彿是在看一個怪物!
他和周家的仇不共戴天,有時候他都不想在她面前提起,卻沒想到她竟主動提起,甚至還將它幻化作自衛的盾牌!
這個女人……
宇文轍那如同深潭古井一般的雙眸中竟泛起了一絲猩紅,這一刻,周璇才深切地感受到他有多恨周家。
他雖然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但骨子裡卻是個內斂的人。他顯露出來的都是一些他認爲無傷大雅、可以收放自如的情愫,而他真正的情緒總是藏得很深,從來不顯山露水。
可是現在,周璇不過隻字片語就將他內心的恨意勾了出來。
那洶涌的恨意彷彿驚濤駭浪,隨時都會將她吞噬。
他說:“王妃,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墮-胎-藥嗎?本王若不願意,縱然你懷了孩子又如何?”
他聲音黯啞,咄咄逼人,濃濃的恨意讓他看起來彷彿鬼魅一般。
可她不怕。
怕有什麼用呢?
宇文轍又不是這種會因爲她害怕而憐香惜玉的人。
她笑,他越是恨意濃烈,她越是笑得風輕雲淡。
她說:“王爺也知道慕容莫問給了我很多靈丹妙藥,到時候若我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只怕你的墮-胎-藥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主動在他面前提慕容莫問是第一次,因爲她已經決定將他放下,既然已經放下,就不應該忌諱,否則她又如何走出來呢?
在宇文轍看來,卻成了另一番意思,他冷笑:
“周璇,你終於承認你和慕容莫問有一腿了。”
“……”
周璇想說,這不是重點,她不明白聰明如他,爲何會主次不分呢?
她無奈地搖頭,正欲開口說話,卻見他目光陰沉:
“周璇,你放心!我宇文轍還不至於要別人用過的女人,我嫌髒!”
原來他誤會和她慕容莫問做過那種事情……
周璇也沒解釋。
宇文轍的確有潔癖,通常只要是別人碰過的,他便不會碰,想來女人也是一樣的。
不如就讓他誤會好了。
見她不
說話,宇文轍便以爲她是默認了,一張俊顏難看到極致,漂亮的五官上全是戾氣。
“雲英未嫁就和男人做出這種事情,周璇,你還知不知羞啊!枉你們周家還自詡書香門第!”
他額頭青筋跳動,明明是氣得恨不得掐死她了,卻還要裝出一副斯文的樣子,席地坐下,面無表情地瞪她,兇巴巴地說:
“還不去洗?”
他這個反應卻讓周璇不安。
他不是應該氣得直跺腳,過來狠狠地煽她兩巴掌,然後再奪門而出纔對嗎?
怎麼還有心情催她去沐浴?
宇文轍盤腿而坐,紋絲不動,如老僧入定,完全沒有平日裡怒極抽風甩袖走人的樣子。
這一回,反倒換周璇不安了起來——他不走?那她之前說了那麼多豈不是都成了無用功了?
“看王妃這樣子,莫非是想讓本王幫你洗?”
他不知何時收斂了怒火,又露出了那副邪惡的表情,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而這一刻,周璇也冷靜了下來。
雖然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好似回到了原點,但終歸還是和原先不一樣的。
至少,經過自己剛纔那番試探,她可以確定無論是因爲憎恨周家還是因爲潔癖,他都不會要她了!
這就夠了……
周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識時務者爲俊傑,她知道如果自己再矜持,某人只怕真的要衝過來動手替她沐浴了。
這個世界上,沒什麼事情宇文轍做不出來的!
周璇最後看了宇文轍一眼,嘆了一口氣,認命地走向浴池。
如玉的足尖清點水面,試了試水溫,有些燙,但卻是可以承受的範圍。
長腿一邁,她整個人走了進去。
水從四面八方將她包圍,有些熱。不過這樣的水溫正好可以趕走她近日來的疲憊,放鬆緊繃的肌肉和神經,非常的舒服。
好久沒有這麼享受過了,周璇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偏這時候,卻聽到一個煞風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王妃,本王勸你還是把衣服脫了,因爲不脫衣服可是洗不乾淨的哦!”
言下之意,你如果沒洗乾淨,本王會親自動手幫你洗乾淨……
樂樂:謝謝panjiangjue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