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震, 看向蘇慕:“你……怎麼會在這?”
蘇慕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透露出他不耐煩的心情。但聽他涼涼道:“你以爲, 京城的信是誰不遠千里帶來的?”
京都一帶沿江而下, 都將發起戰亂。想必, 送信的人早就帶妻子逃難去了。
我撇撇嘴, 道:“多謝。”
蘇慕澄亮的眸光一閃, 片刻便換做翻滾的怒意:“我從京城過來不是爲了聽你跟我說這個兩字。”
他踩着地上的藥汁快步走到跟前,咬牙道:“許珞珞你真是好本事啊,竟教我一直以爲這孩子是你跟……若非今日牧家陷入危機, 你是不是打算永遠瞞着我!”
他這怒意非常,好像只要回錯一句, 他便要掐斷我脖子。
我素來貪生怕死, 打個雷就不敢撐傘, 何況蘇慕這模樣簡直比打雷神還兇,遂顫慄着縮了縮頭:“等, 等一下,我們講點道理好麼?你不問,這種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好意思主動說出口?”
蘇慕聞言微怔,但他反應快得出奇,隨即又指着一地破裂的瓷片逼問:“那你喝這個方子又要怎麼解釋?”
“呃……”
我掰着指頭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一個滿意的藉口。
瞟了一眼蘇慕越來越沉的臉色, 只好把心一橫, 直起脖子道:“是, 我承認我狠心, 我喝這藥就是想早一天把孩子生出來, 然後接管綢莊鋪子的生意。”
“我不能看着大家早起貪黑,自己卻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更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着許家和牧家一天天倒下去……”我最後無奈嘆道,“催產是或多或少會對孩子有影響,但就算他先天短缺,我一樣愛護他,所以,這藥我是肯定要喝的。”
我動身前往廚房。抓齊了三天的藥,倒了一帖還有兩帖,藥效應是足夠了。
“你敢!”蘇慕把手一伸,摺扇擋住去路,“你再動這方面的心思,信不信我叫人把那大夫的骨頭給拆了?”
我轉頭看向眸底冷然的蘇慕,驀地憶起,那日他不皺一下眉頭命人殺了張老三全家的場景。
祈王蘇慕向來說一不二。
心中似有千斤石,拉扯着一沉。我捏緊雙手,別過頭不說話。蘇慕倏然收了扇子,攬我入懷中,輕聲嘆道:“珞珞,別再讓我難過。”
我擰了擰眉,不知他這話要從何說起。
但聽蘇慕幽幽在耳邊道:“幸好我趕到及時,不然……你明知我僅此一個孩子,何苦要這麼待他?”
我張了張嘴想說,要是他願意,定有很多姑娘願意給他生,但他抱我這樣緊,教我透不過氣來,終於還是忍下了。
可我始終還牽掛着另一個人,於是出口的話就成了:“那你怎麼知道孩子是你的?你見過如風了?他現在怎麼樣?”
蘇慕撫摸我頭髮的動作一滯:“你還想着他!”
他瞬時放開我,身上的重量減輕,我本應是感到輕鬆,卻因着他下一句話,頭重腳輕,站立不穩。
“他勢必要在李府長期做客,怕是這輩子都難回來了。”
我扶住椅背痛聲道:“你可以救他!這世上只有你能救他!你爲什麼不帶他一起回來?”
wωω⊕ Tтká n⊕ c ○
“我救他?”蘇慕像是聽了個莫大的笑話,拂袖冷冷道,“我和他非親非故,爲何要救他?”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世人都道我和牧如風是生意場上強中能手,卻不知,比起蘇慕的無利不往來,皆是自嘆弗如。
這時,腹中傳來一陣絞痛,我低喚着俯下身。
蘇慕亦是臉色大變,扶着我緊張道:“你怎麼了?”
我額上細汗密佈,忍痛捏着他的手腕,字句清晰道:“其實,你趕來得,並不及時。我在醫廬取藥時,已堪堪服了一帖預藥,是要小腹擴張,來適應孩子加速成長的藥。一旦吃了這帖藥,就必須吃足一個週期,不然我和孩子都將性命不保……”
“許珞珞,你怎麼這麼傻!”蘇慕渾身一顫,用嘶啞的嗓子罵道。
我聲音越來越小,喘息道:“如風對我和孩子都很好……你不幫我,我只好自己去救他了。”
蘇慕眼底蘊滿怒火,狠狠瞪了瞪我,突然用力甩開我的手。
我失去支撐“撲通”一下摔倒地上,後面的事,就不大知道了。
大致是入秋了。天氣有點涼。身上已蓋了一層薄毯,卻仍覺得脖頸附近時時總有股涼意伺機竄入。屋裡靜得有些奇怪,想到昏過去的前一刻,蘇慕眼中的沉痛讓我禁不住再一次渾身泛起涼意。
他那般驕傲的人,應該是被我氣走了。
其實我不是故意要他難過,只是想到素來都只有他對我苛責,前一回攪了我和楚荀的婚事,這一回又因爲私心不肯救牧如風。可他自己呢,雖然遣散府內各個世家女子,但華九青不一直都留在身邊?
許是他自己沒發覺,他衣衫沾了淡淡脂粉味,我趴着他肩頭,一聞就知道是華九青所特有的。
不知道爲什麼我一想到這茬就有股悶氣。
我呼了口氣,翻個身,匹一睜開眼,着實受到不小的驚嚇:“啊——”
“怎麼了,身上還痛嗎?”
蘇慕睜開惺忪的睡眼,應是沒有休息好,臉色略顯蒼白疲乏。他撫了撫我的小腹,嘴角突然噙起一抹喜爲人父那種驕傲得意的笑容:“我感覺到他在動。”
我怔道:“騙人,我都沒感覺。”
蘇慕壞笑了下,右手悄然探入我衣裳裡,在隆起的小腹畫着圈。
他手指溫熱,時輕時重,劃過的地方很快起了反應,而即將被他觸碰到的肌膚則微微發癢。他實在是太瞭解我的身子,隨隨便便就能挑起我的渴望。
“現在呢?”他濡溼的氣息在我耳邊纏繞,“有沒有感覺?”
這感覺真是難以形容,只好像骨頭都差不多要酥了,我舒舒服服地吸了口氣:“嗯……有……”
蘇慕翻了個身,小心地壓在我身上,在我脣瓣一吻,睜着雙直勾勾的眼眸,調戲道:“珞珞,你動情的樣子真好看。”
我錯愕,醒神以後立馬反手將他推下去,氣鼓鼓道:“你,你怎麼還沒被氣走?”
“是啊,差點着了你的道。”他毫不介意地伸手抱住我,若有所思道,“你要拿我孩子的健康去換別人的自由,這教我如何能不氣你。不過,我回頭一想,夫妻嘛牀頭吵架牀尾和,很正常。”
我臉上一熱,窘迫道:“誰跟你是夫妻!我和——”
他重又覆上來咬住我的脣,不讓我說出牧如風三個字。片刻後,他終於放開我,癡癡笑道:“大夫給你看診時,你雖然迷迷糊糊的,口中卻一直喚我的名字,我那時便……捨不得走了。”
我心中動容,又羞又惱地閉上眼。
我決定不告訴他,其實,那時我思緒仍有一絲清明,曉得問診的是鍾大夫,怕蘇慕因方子的事遷怒於他,是以一直想叫他別傷害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