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丫頭到底被弄哪兒去了?你可見着她人了麼?”蘇思曼急急問道,面上有些焦灼。
皇甫崇卻不緊不慢,自管斟了杯冷茶,灌了一口,皺眉凝視着白瓷杯盞:“我並沒見着卿染姑娘。”
“沒見着?那……那有什麼消息嗎?”蘇思曼越發焦灼了,臉色有些蒼白。
“蘇姑娘,你別太着急了,我話還沒說完呢。”皇甫崇擡眼衝她笑笑,“這些日子我仔細打探了一番,也曾去過監獄察看,之後也在周少爺家查探過,並未看見卿染姑娘。”
“那怎麼可能呢,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憑空就消失……”蘇思曼訥訥地,似在自言自語,突然間好像想起來什麼,捉住皇甫崇手臂,激動道,“此事如此緊要,姓黃的會不會是將卿染關押在其他什麼監獄裡?或者單獨看管起來了?”
“我也如此想過,能找的地方都找過,確實是沒找着。”
“那豈不是一無所獲?”
“這倒也不是。”皇甫崇呷了口茶,溫和地笑了笑。
蘇思曼白着一張臉看着他,暗想,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這樣着急,他還有心思品冷茶。這年代的人都這麼奇葩麼?怎麼自己遇到的這些人,一個兩個都這麼古怪。
沉默了一會,蘇思曼終於又按捺不住性子,將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皇甫公子,你是怎麼到監獄裡打探的?”
監獄那種地方,平常人是難以進去的,即便進去了,要打探什麼也並不怎麼方便,皇甫崇既然說去監獄打探過,大概使了不少銀子吧,要麼就是監獄裡頭有熟人,再要麼就是他壓根沒仔細打探過。蘇思曼不是沒想過,自己這些人同皇甫崇只是初識,未有深交,古代的人真這麼熱心腸喜歡抱打不平麼?蘇思曼心裡有些打鼓,大約真是遭暗算遭多了,有時候難免會疑神疑鬼。不過她也不怕什麼,大不了就是再被人暗算罷了,如今的她算是兩世爲人,同楚國和樑國的關係都已撇得乾乾淨淨,已經落魄得身無分文,沒財也沒色,不怕人家打什麼壞主意。最壞最壞,也不過再賠上一條命罷了。
皇甫崇還沒開口,就聽外頭傳來一聲爽朗的笑:“姑娘大約是不曉得吧,咱們皇甫少爺可是易容術高超,隨便易容成個獄卒長官的模樣便可自由出入監獄了。姑娘大可不必生疑。”
這陌生的聲音由遠及近,疑字音落時人已出現在門口。
蘇思曼被說破了心思,臉上忍不住一臊,轉臉吃驚地看向那人。
乃是個麪皮青黑乾枯的精瘦漢子,約莫三十上下,竹竿似的高長身材,衣袍微微擺動,令人疑心再要來陣風會不會將他刮跑了。
“風不吹,你怎麼來了?”皇甫崇微微皺了皺眉,放下了手裡的杯盞。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我來給高幫主拜年來了麼。”風不吹嘿然,皮笑肉不笑地道,瘦得跟猴子似的的一張臉被這一笑繃得簡直要脹-破了一般。蘇思曼很懷疑他是不是戴了張*,面部的表情和顏色怎麼看都不大像正常人,十分詭異。
“你到底想做什麼?”皇甫崇站起身,瞥了直立在門口的那人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寒光。
風不吹似乎受到威懾一般瑟縮了一下,很快又彷彿若無其事一般故作輕鬆道:“其實也沒什麼,在下今日來,只是想叮囑一下高幫主,管好手底下那些人。需知我們飛鷹堂也不是好惹的,還望高幫主主持局面,將扣留的本堂弟子都放了。飛鷹堂向來同凌雲幫井水不犯河水,也不願同凌雲幫結什麼樑子。希望皇甫少爺將在下的話傳達給高幫主,感激不盡。”話畢,風不吹作勢拱了拱手。
蘇思曼從兩人對話間瞧出了些端倪,風不吹顯然多少有些懼怕皇甫崇,而那個飛鷹堂似乎也不是什麼小不見眼的幫會。兩人對話,一個看似嬉皮笑臉,實則暗懷叵測,一個則是完全的不屑一顧,冷然以對。這江湖上的是非曲折大約也很驚心動魄吧,不過,這些同她並沒什麼干係。她好奇的,只不過是皇甫崇也會易容術。仲曄離也善易容,難道在這個時代,易容術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藝?不過想來應該也不會,至少她在這個時代認識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易容術,大約是巧合而已。
“我高大哥隱居於市,幫中諸多事務早已全權交由他人打理,不過還留了個幫主的虛銜。若不是什麼重大之事,我看你還是不要勞動他的好。”皇甫崇冷哼,眼尾一挑,明顯扔了個蔑視的白眼。
風不吹面子上似乎有些掛不住,乾咳了一聲,又抱拳,聲音也低下去了幾分:“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此事事關重大,若是什麼雞毛蒜皮之事,在下絕不敢打攪高幫主清修。”這回連剛剛故意做出來的高姿態也扔了,顯得頗有幾分低三下四。
蘇思曼暗暗納罕,剛剛這風不吹現身時,她雖未見識他的身手,不過電視裡演的那些高手通常就是不見其人先聞其聲,正如風不吹現身時的情形,想來他也是有些來頭的,武功應該也還不錯,爲何卻在皇甫崇面前這般做小伏低,着實難以理解。
“怎麼,你叫我替你傳達,卻不告訴我究竟所爲何事嗎?”皇甫崇眉頭越發皺得緊,狹長的眼睛微眯地看着門口那半彎的長竹竿,睥睨的目光如同俯瞰衆生一般威儀重重,風不吹身子又低下去了點,緊垂着頭。
“此事事關重大,恕在下不便直言,請高幫主回雁城主持局面,到了雁城,自然知曉事情來龍去脈。”風不吹身子微微一顫,低聲下氣道。
“滾!”皇甫崇拂袖冷哼,微有怒色。
尾音才落,風不吹已然閃身不見,蘇思曼吃驚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連個腳印都沒有,似乎剛剛根本就沒人停留過。
蘇思曼駭然,天哪,她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啊,一個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實在太沒安全感了!雖然像這樣來去無痕的人她見過的也不止一個兩個,可今日才突然意識到,她認識的人中,這型兒的好像有點太多了。哪天要是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人,鐵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過了好一會,皇甫崇見蘇思曼還瞧着門口目瞪口呆,不以爲意地笑了笑:“別看了,那個慫包已經走遠了。”
“那人武功好厲害!”蘇思曼半天憋出一句。
皇甫崇復又端起桌上的冷茶,淺呷了一口,淡然笑了笑。
蘇思曼沒看他,接着幹了件蠢事,她竟然走到門口,又去走廊裡察看了一番,嘖嘖感嘆:“真厲害!原來真有踏雪無痕這回事。”
皇甫崇一口茶差點沒直接噴出來,看着搖頭晃腦的蘇思曼,但笑不語。
“你笑什麼!”蘇思曼氣鼓鼓地翻了翻眼皮。
“沒。”皇甫崇忙道。
“唉,高大哥和小強怎麼還不回來,天都快黑了。”蘇思曼扶着門,看了看外頭陰沉沉不甚明亮的天空。
“應該就要回來了吧。”皇甫崇也踱過來,背手站在蘇思曼身旁,越過她頭頂看着滿眼蒼茫的白雪世界。
“對了,皇甫公子,卿染的事,到底查到些什麼了?剛剛被打岔了一下,我差點忘記了。”蘇思曼扭頭定定看着皇甫崇,認真而認真地道。
“查出來了一些,頗有些撲朔迷離,一時間難辨真僞。我正琢磨着要怎麼同你說。”皇甫崇淺淺嘆了口氣,一雙墨黑的眸子注視着天邊鉛灰的雲色,面上有些沉重。
“你別賣關子了,我心裡挺着急的。不用管什麼措辭,你探到什麼直接告訴我便可。”蘇思曼急切地道,目光熱切。
“前番易容潛入監獄,並未探知新近有被押入大牢的女囚。之後在州府官邸時也仔細留意,發現有處閣樓似有異樣,看守甚爲嚴密,一日半夜裡,我曾夜訪此樓,不過因那裡防守嚴密,不太好接近。遠遠觀之,從窗戶上倒影的影子來看,約略可辨閣樓裡住的是個女子。本來想繼續觀察一番,卻被州府大人派遣的小廝喊去給二夫人治病,只得離開了那裡。後半夜我再去時,卻發現已是人去樓空,而下面守衛的假扮做小廝模樣的官兵顯然並未發覺樓上的異常。我覺此事十分蹊蹺,雖然此後州府家給的說法是閣樓上住的是他那已經發了瘋的九姨太。不過這欲蓋彌彰的說辭,我可不信。只是各處都尋遍了,並未見着卿染姑娘蹤跡,我看,八成是被人劫走了。”
“那,我覺得州府大人說閣樓上的是他的小妾,也是有可能的。卿染既然是罪犯,怎麼可能住進閣樓裡?”聽了皇甫崇的話,蘇思曼顯然有些激動,語無倫次地結結巴巴道,“有沒有可能……卿染已經被殺人滅口了?”
“可能性不大。”皇甫崇很肯定地道,“卿染如今是他手裡一個重要籌碼,姓黃的不會輕易殺她。將她關進閣樓,那樣不容易招人耳目。”
“哦……”皇甫崇說的也有道理,蘇思曼心裡亂糟糟的,沒了主意,淚水漣漣,“可……可你也沒親眼見着閣樓裡那個就是卿染,如果裡頭住的真不是卿染呢……是我連累了她,我一早就該知道自己是個倒黴催的傢伙,卻還是帶了卿染出來,真是不該……”
“蘇姑娘……”一時間,皇甫崇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着,最後給她遞了方手絹。
蘇思曼剛剛擦乾淚水,想將帕子還回去,就見高雲慶師徒倆手裡提着大包小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