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只覺得背脊發涼,頭皮發麻,大氣也不敢喘。
以前電視、小說裡都說皇上可怕,她只當聽笑話。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爲什麼要害怕?
可是今日真的站在這裡,百官肅立,一言不發,那高高在上的人一身明黃,臉色威嚴。
忽然之間,她就怕了。
就在這時,皇上忽然輕輕拍手,笑道:“好個白依依,身爲女子,竟然懂得這些,當真令朕刮目相看。”
依依腦子“嗡”的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她剛纔的話說對了。以至於龍顏大悅?
不是吧,穿越過來小半年,終於讓她熬到擁有女主角光環的時候了?
那她現在該怎麼做?一言不發還是叩首謝恩?
“父皇,等等,先別急着責罰她。”大殿門外驀然響起蘇晟的聲音,讓依依一瞬間以爲是自己太過緊張。導致她出現了幻聽。
皇上擡起頭來,望向門口一身朝服的蘇晟,挑眉疑惑,不是前兩日他還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已經準備休掉白依依,要娶褚如煙進府嗎?現在怎麼他又突然冒出頭來,替白依依說話了?
滿朝文武紛紛站於兩側,爲蘇晟讓出一條路來。
在大多數人看起來,這不過是皇上的家務事,這朝上胡鬧的兩個人,是皇上的兒子與兒媳婦,他們這些外臣,自然無心干預。
可是對於司馬將軍和祝丞相而言,這心卻都提到了嗓子眼。
前者害怕皇上真的頭腦一熱,把自己的位置與白宇對調;後者同樣是害怕皇上一時興起,要滅白家滿門,他夫人可也是其中之一啊。
“父皇,兒臣上朝來遲,還望恕罪。”蘇晟一甩袍子跪了下來。規規矩矩行了個大禮。
“不遲,你平日裡根本不來上朝,今日能在朝上見到你,朕已經覺得十分意外了。”皇上嘴上這樣講,卻伸手接過大公公平舉着的那摞“罪證”,拿在手中,隨意翻閱着。
蘇晟見皇上低頭查看信件,連忙扭頭給依依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後去。
依依會意,點了點頭,悄悄挪着步子,往蘇晟身後躲。
“這正殿總共就這麼大的地方,你站到那兒朕都能一眼瞧見,你要躲到哪裡去啊?”皇上明明沒擡頭,可卻把這蘇晟跟依依的小動作了解得一清二楚。
依依連忙站住不動,腦海裡忽然想起上學時班主任總是能夠站在講臺上,準確地說出誰在下面搞小動作。
班主任的經典臺詞是,“你不信站到我這兒來看看,誰做什麼都是一清二楚。”
也許這就是身居高位的好處吧。
“父皇,白依依是兒臣之妻,女子出嫁從夫,如若依依有任何地方惹怒了您,說明兒臣素日管教不嚴,請您責罰兒臣,讓兒臣代爲受過。”蘇晟抱拳如此說道,心裡是想着他身爲皇子,無論怎麼惹皇上生氣,都罪不至死。
可是依依就不同了,如若她真的得罪了皇上,那便是必死無疑。
更何況,白將軍還處在如此尷尬的危急時刻,皇上不罰她又會罰誰?正愁沒有理由要她的命呢,這依依倒好,主動送上門來了。
“老三啊,剛纔白依依告訴朕,說知情不報。視爲欺君,你覺得這句話有沒有道理?”皇上微微一蹙眉頭,擡眼望着蘇晟。
蘇晟想也不想,當即點頭道:“兒臣以爲,很有道理。”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皇上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聽到這話裡的主語是“白依依”。便當即贊同。
無論這話在皇上心中對錯與否,他都會選擇陪同依依一起去面對和承擔。
“哦,知情不報都是欺君,那你前些日子告訴朕,說你要娶褚如煙爲妻,現在又對朕講。說白依依乃是你的妻子。你能跟朕解釋一下,你這自相矛盾的話,算不算是欺君麼?”
依依想要衝上前去替蘇晟說兩句,可她一時之間又想不出該說什麼。
她心裡既擔心皇上因此將火氣撒到蘇晟身上,又擔心自己衝上前開口反而是給蘇晟“幫倒忙”,便只得抿着嘴脣一動不動,心中祈禱皇上可以真的英明一點,分出好歹。
“兒臣那日說的是,迎娶褚如煙爲平妻,這兩番話並不矛盾。況且此時此刻,兒臣尚未迎娶褚如煙過門,那兒臣的妻子便只有白依依一位。別無其他。”蘇晟的話一字不落的傳進依依耳朵裡,她都險些忍不住要齊掌叫好了。
這話說得太招人聽了,簡直比他身上那八塊腹肌更具吸引力。
“司馬愛卿,你能不能幫朕斷一斷,究竟這朝上到底是誰有罪呢?常言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朕一遇上這自己家的事兒。便也糊塗了。朕現在就覺得有個人犯了罪過,惹怒了朕,可一時間又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愛卿能夠幫朕指出來嗎?”皇上忽然詢問起司馬將軍來。
依依皺眉,皇上跟司馬老賊的關係已經好到這種地步了嗎?
那糟了,她爹肯定救不出來不說。自己也一定栽在這兒了。
完了,要沒命了,這死前到底也是見到蘇晟一面。臨走前,能再給她點時間,讓她摸一把蘇晟的腹肌嗎?
這要是真的穿回現代,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腹肌也肯定是摸不到了。
就算是真的摸到了,那也不是他的腹肌。
“臣以爲,皇上應該懲戒白依依,將她就地問斬。”司馬將軍上前兩步,走路時身子竟然微微打晃,餘香驚得沒把下巴掉下來。
明明司馬老賊剛纔還不是這個樣子。他腿腳好極了,比自己走得還快呢。
當真是“賊喊捉賊”,明明這裡面最壞的人是他,他反過頭來跟皇上提議滅掉自己,真是不要臉。
“司馬愛卿爲何這樣認爲,可有個什麼理由嗎?”皇上忽然覺得手上有些灼熱,於是將那書信放在腿上,使勁兒搓了搓手掌。
“道聽途說,信口胡言。亂敲鳴冤齊,朝上大放厥詞。這種人如若不殺,豈不是等於蔑視了皇上的龍威?”司馬將軍的尾音很重,說得十分激動。
蘇晟手中握緊了拳頭。他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依依死在這兒的。
他當年怎麼救的褚如煙,今日就會怎麼救下依依,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他用自己的命,換回依依的命就是了。
皇上大笑兩聲,拿起腿上的那些信件狠狠甩在了衆人面前。
信件順勢散落在蘇晟面前。嚇了依依一跳。
“司馬愛卿,朕要多謝你,經過你這麼一提點,朕忽然就想起到底應該懲戒何人了。白將軍與西域郡主勾結,乃是你信口胡言;白將軍接二連三打了敗仗,亦是你道聽途說。這些你跟西域人往來的信件白紙黑字的就在這兒,前幾日你彈劾白將軍的帖子朕還留着呢,可要比對字跡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若說是朝堂之上大放厥詞,朕瞧着,應該說的就是你自己!”皇上使勁兒一拍龍椅,勃然大怒。
“臣冤枉”,司馬將軍一驚。沒有料到皇上最後竟然會將罪名安插在自己頭上。
“你剛纔不是還說,朝上不得喊冤嗎?來人啊,把司馬將軍請到牢裡去清醒清醒,白宇裡通賣國一事,提案重審。”皇上一聲令下,便有侍衛從殿外衝出來。按住了司馬將軍。
依依大喜,沒有想到幸福竟然來得這麼突然。
“皇上英明”,不待別人開口,她先雙膝跪地,大喊了一聲。
那語氣裡止不住的笑意。
皇上無奈搖頭道:“你們兩個啊,快起來吧,真是讓朕費心。”
蘇晟與依依謝過,共同起身,擡頭時卻突然看見皇上猛咳了幾聲,驀地嘔出了一口鮮血。
那血噴在了腳下的金磚上,很是顯眼。
大公公一驚,連忙高聲喊道:“快宣太醫。”
皇上低頭一看掌心,只見手指漸漸發黑,似乎有毒正從手掌心蔓延到全身。
“信上有毒,把白依依給朕抓起來。”皇上盯着手心,如此下令道。
依依慌了,緊緊拽着蘇晟的袖子道:“不可能啊,這信是常羽給我的。我沒有再碰過,怎麼可能有毒呢?王爺,一定是搞錯了,你救救我啊。”
蘇晟望了一眼皇上那蒼白的臉色,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地上散落的信件,然後對依依道:“本王一定會查出真相。將你救出來,你別怕,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下一秒,依依的胳膊便被侍衛捆住,整個人都被架了起來。
她慌張大喊,“我不要去那個鬼地方,我沒有下毒,你們不能冤枉我。也許是皇上吃壞了東西呢,也許是舊疾發作,不能賴在我身上啊。”
蘇晟想要替依依解釋兩句,可卻見皇上忽然頭向旁邊一歪,整個人昏了過去,那嘴邊一直往外溢着黑血。
“父皇,您醒醒啊。”蘇晟也嚇到了,三步並作兩步邁到臺階上,手都哆嗦起來。
依依絕望地望着蘇晟的身影,身子卻不受控制的被侍衛架走了。
她不想到那個死牢裡去,她害怕。那兒像是地獄,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爲什麼會這樣?真的是那些信件上的毒嗎?她其實也不知道那些信件上面到底有沒有毒,因爲時間着急,她早上直接背起包袱就跑出來了,剛纔自己雖然碰過這些信件,可不過是一下而已,還是帶着包袱皮那麼一抖,然後便放在了大公公手中的托盤上。
至始至終,真正碰過信件的人其實只有皇上。
難道是常羽下了毒?可他是蘇晟的人啊,爲什麼想要陷害皇上?
不對,難道常羽真正想要陷害的人是自己,他想要自己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