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聽着徐佳麗描述的情況，於生這心裡頭還是挺有歉意的，甚至很認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給百里晴打電話的時間和頻率，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回頭可以勻幾個電話打給宋成，減輕一下局長女士的熬夜壓力。
突出一個“亦未寢”這事兒需要雨露均沾——反正讓他別開門那是不可能的。
而反思之餘，於生又對特勤局如此不可思議的總部“結構”產生了濃厚的好奇。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到交界地到底是個怎樣奇妙的“地方”——尤其是在徐佳麗領着他穿過這條走廊，指着走廊盡頭的一個辦公室告訴他，那辦公室每天晚上十點以後會飄移到某個異常空間的時候。
“我們這裡有許多特殊的房間和‘區段’，整個特勤局大樓的結構並不是固定的，有一些區域會分時段移動到別的地方，甚至會移動到某些異種族的領地——我們通過這種有規律的移動來和其他駐點的同事們傳遞物資，或者進行週期性換崗，”徐佳麗很有耐心地向客人們介紹着這個奇妙的地方，“我不知道其他人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這方面的事情，那就是交界地雖然被稱作這個世界的‘樞紐’，但從空間結構上，這裡與外界其實並不是直接聯通的。”
“不是直接聯通的？”於生好奇地問道，“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無法通過正常的‘交通工具’離開這裡，”徐佳麗笑了起來，“不管是從天上還是地下，都出不去。假如你離開這座城市，會發現外面是廣袤的原野，再往外，則是‘不穩定區域’，再往外越過界碑之後，就是邊境，你會在邊境遇上空間摺疊，然後返回城市邊緣——交界地的時空向內捲曲，就是這個意思。”
於生聽着，微微睜大眼睛，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幾拍。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關於交界地“邊緣”的情報！是他第一次建立起對這片龐大而詭異之地在空間結構上的認知！
交界地的盡頭與正常宇宙之間的空間並不連續！？
這讓他下意識地聯想到了那座山谷，聯想到了那山谷盡頭不斷重複的“羣山屏障”，以及越過屏障之後發生的“傳送”現象，驚訝中，他脫口而出：“這聽上去怎麼有點像某種……‘異域’？”
“是的，聽上去很像是異域，但整個交界地的深度爲0，且不會生成實體，同時又遵循‘外部世界’的數學規律，所以除了局部地區有時候會發生一些超自然現象之外，這裡整體還是應該被歸類爲‘正常區域’，”徐佳麗停下了腳步，面帶微笑而語氣認真地對於生說道，“因此學者們對這個地方也有許多有趣的看法，大部分人認爲這裡只是有着特殊的空間結構，而那些比較激進的，則認爲整個交界地就是一個深度爲零的異域，同時這裡運行的規則是‘一切正常’，且會按照正常宇宙的秩序生成名爲‘人類社會’的實體。”
這個身高將近兩米的壯漢刻意用有些陰惻惻的語氣說着這些驚人的理論，最後還故意頓了頓，又補充了幾句：“但這個極端的理論無法證明又無法證僞，所以又有學者們提出了一個比較折中的理論，那就是他們認爲交界地本身不是異域，卻被一個‘球泡’形狀的異域包裹了起來，該異域是一個厚度爲零的薄膜，它將一片正常的空間從宇宙中‘切割’了下來，便形成了現在的交界地。”
艾琳想了想，冒出一句：“那這個聽上去也是無法證明又無法證僞啊？”
“對，所以這個理論也沒多少人信，”徐佳麗聳聳肩，“反正猜想又不要錢，交界地本身又有數不清的秘密，大家都拿這地方來水論文——你們知道每年有多少各地學徒和研修生來界城暫居嗎？裡面得有一半是快期末了課題分不夠來混研學點數或者混項目的。”
於生聽得目瞪口呆，感覺這個話題有哪不太對勁，不過很快，他便把注意力又拉了回來：“等等，那既然交界地和外界空間不連續，那外面的人又是怎麼進來的？從裡面又要怎麼出去？”
“這就是我剛纔提到的那些‘渠道’了，比如這座大樓裡的那些特殊樓層和辦公室，”徐佳麗說道，“正常的交通工具出不去，但交界地本身卻有很多連接着各個地方的天然‘通道’，這些通道基本上完全由理事會控制，同時它們也是出入交界地的唯一辦法……”
說到這，他突然停了下來，表情又有些古怪地看着於生。
於生感覺莫名其妙：“怎麼了？”
“現在不是唯一辦法了。”徐佳麗悶聲悶氣地說道。
於生微微一怔，迅速反應過來。
他的那些大門——那些通往各種各樣奇怪地方的大門。
由於他的出現，如今交界地在原有的各種“天然通道”之外，又出現了一種全新的，可以離開這片“樞紐之地”的途徑。
於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徐佳麗的聲音則從旁邊響起：“……反正如果你將來要進一步研究那些‘門’，或者是如果你想要前往‘遠處’，隨時可以來找我們。特勤局畢竟已經管理這地方很多年了，我們的一些經驗，對你是很有幫助的。”
於生慢慢點了點頭，對這份送上門的好意，不管其背後有什麼深意，他都願意誠心道一聲謝。
說話間，他們已經在一扇大門前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徐佳麗擡起手，指着前面的房間。
於生擡起頭，看到這已經是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實驗室，而且哪怕他不熟悉這個地方，也能看出這間實驗室的特殊之處——格外厚重的大門，與其他房間之間保持的距離，門口的好幾重監控設施，以及醒目處貼着的許多警示標識，無不在說明這地方的重要與安全等級。
在實驗室的大門上方，點亮的燈牌標註着一行文字：2號高危/特種樣本分析及收容綜合處置室。
緊接着，徐佳麗又上前一步，在實驗室門口的門禁裝置上操作了幾下，驗證了資深深潛員的高階身份卡和作爲“特殊嚮導”的臨時權限之後，他又通過對講跟裡面的人說了幾句，那扇厚重的隔離門才發出一陣機械運轉聲，緩緩打開並向兩旁退去。
兩個穿着全身白色防護服、戴着面罩的工作人員出現在大門內側，站在一條發光的紅色隔離帶後面“迎接”於生一行。
於生感覺有點傻眼，扭頭看向徐佳麗：“額……我就送來一張紙片和一個鐵疙瘩，你們這準備的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這是我們局長安排的，別多想哈，主要是現在能立即啓用的實驗室就這一間了，”徐佳麗樂呵呵地解釋道，“每個實驗室有自己的安全等級和配套程序，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定會嚴格按照流程執行，既然分配到了這個，那哪怕你送來的就是個釦子，他們也得穿着防護服在交接區內完成樣本傳遞——特勤局裡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習慣了就好了。”
於生想了想，倒是表示理解——只不過往外掏東西的時候就尷尬起來。
他先是從自己隨身的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了那張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紙片，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放在了交接區的托盤上：“這是從黑森林裡帶出來的樣本，來自實體‘獵人’的遺落物。”
工作人員把紙片鄭重其事地收走了。
然後於生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個買菜時用過的白色塑料袋子，打開袋子從裡面又掏出一團用舊報紙包着的東西，報紙打開，纔是他從家裡二樓那個古怪房間裡撿到的“鐵疙瘩”。
購物袋和舊報紙打開時咔擦嘩啦的動靜在嚴肅寂靜的實驗室門口顯得格外刺耳，於生一邊倒騰着一邊感覺冷汗都快下來了，忍不住低頭看了腳邊的艾琳一眼：“我出門的時候是不是該把這玩意兒放到個小手提箱裡？就電影裡常見的那種，帶密碼的，看着就很高大上的……”
艾琳這時候已經伸手捂住了臉：“……我不知道，反正我覺得你還不如就直接揣兜裡呢……”
“這不是怕把衣服刮壞了麼，這玩意兒上面到處都是棱角凸起，我這身衣服剛買的。”
於生一邊嘟囔着，一邊把那個鐵疙瘩放在另一個托盤上，硬着頭皮跟對面穿了一身防護服的實驗室工作人員交待：“這是另一個樣本，回收地點是我家。額不對，是梧桐路66號，異域。”
然後他就看到另外兩個穿着更厚重防護服的工作人員從裡側的小門裡走了出來，那身防護服厚得跟TM泰坦裝甲似的，其中一人還抱着個刻滿符號的銀白色合金容器，他們鄭重其事地把那個不知道幹啥用的鐵疙瘩裝進了容器裡，另一人的過濾面罩下面還傳來悶聲悶氣又很客氣的聲音：“可以把您的攜帶容器也交給我們嗎？”
於生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自己手裡的舊塑料袋和報紙……
他一頭霧水地把塑料袋和報紙交了出去，看着眼前倆泰坦裝甲人鄭重其事地將其收走，又轉身進入實驗室，愣了幾秒才扭頭看向徐佳麗：“……這也是你們的標準流程？”
徐佳麗硬着頭皮：“……對。局長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