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森臉上的笑容,與師遠別無二致。
同樣的疲憊,同樣的心事重重。
“王方川死了。”師遠的語氣很低沉。
“是嗎……那幽藍逍呢?”
“幽藍逍……早就已經死了。”
“果然……”
“好了,要拉家常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先辦正事吧。”師遠指了指一旁的冰櫃說。
羅亞森沒有反對,他站了起來,臉上的疲態沒有絲毫減少。儘管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卻仍然感到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羅亞森找到最終線索的過程雖然比師遠要短得多,但卻更加艱難可怕,也正是在這一過程中,羅亞森失掉了大部分的力氣,連走下那個樓梯,都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兒。
冰櫃裡的寒氣,透過縫隙翻滾着涌出。
師遠和羅亞森各自將一隻手搭在了冰櫃門的兩個角上,同時用力,而冰櫃的門也終於緩緩打開。
林建元的皮膚上,早已覆蓋了一層霜。他的面孔異常扭曲,彷彿在臨死前看到了最可怕的東西,兩個眼球突出着,嘴張得近乎覆蓋了半張臉,十指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着,兩隻手在自己的胸前,似乎想拼命抓住什麼。而他的胸口,是一個破碎的血洞,血液早已凝固,但翻飛的碎肉與骨茬卻仍然如未冰凍時一樣可怖。
看着林建元的慘狀,師遠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不忍之色,但同時又感到一陣隱隱的噁心,索性別過頭去,不再去看。
正在這時,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收到的也是同樣內容的短信。
“林建元的屍體已被找到,不該存在的東西俱已消失,存活者可自由出入此宅。”
“呵呵,呵呵呵……”羅亞森冷笑起來,笑得師遠有些渾身發冷,他分不清那冷氣是來自於冰櫃還是來自於羅亞森的笑聲。
“你笑什麼?”
“‘可自由出入此宅’,呵呵,真是諷刺啊。這是我的家啊,居然要被個不知道是誰的人允許‘自由出入’,真是好笑。”
師遠沒有說話,他明白羅亞森的心情。而羅亞森說了那幾句話後也便停止了。
“走吧。”許久之後,師遠終於打破了沉默。
沿着手電的光芒,師遠和羅亞森向着樓梯走去。
在他們推開那塊地板的一刻,冰櫃裡的林建元的屍體消失了。
羅亞森打開了樓房的大門,走了出去。外面,夜色如墨,已經是後半夜兩點多了。
羅亞森深呼吸了幾口空氣,再次回到了樓房裡。他和師遠一起,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所有的房間,在終於確認一切異常的東西都已消失,一切物品都已歸位後,他們二人一頭栽倒在了沙發上,立刻便睡着了。
師遠早就已經將幽藍逍列爲了第一懷疑對象,這種懷疑產生的萌芽,甚至早於那條發佈任務的短信。
在躲避紅色乾屍(當時他們只是聽到座鐘向一樓移動的聲音)時,他們所有人都躲進了儲藏室,當時最先進去的是王方川,他的位置也自然在最裡面。接着是林建元,幽藍逍,師遠,最後是羅亞森。當時只有羅亞森一人能夠通過鎖孔觀察外面的情況,對於裡面的人來說,外面有什麼根本就是一個謎。但儘管如此,裡面的三個人也猜得到,外面那個發出令人肝膽欲裂的嘶吼聲的,必然是一個非自然的可怕存在。
在紅色乾屍的眼球瞬間在鎖孔裡出現時,羅亞森感到脊背一陣冰冷,那不是由於害怕本身,更不是由於處於他前方的紅色乾屍,而是源自他身後的幽藍逍。
那陣寒氣,師遠也感覺到了,並且由於他當時和幽藍逍是緊挨着的,那股陰寒之氣可謂深入骨髓,遠不是隔着一個人的羅亞森的感覺可比的。在那一刻,師遠便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而接下來,在走出儲藏室後,林建元離奇消失,當時在儲藏室裡緊挨着他的,便是幽藍逍和王方川。之後王方川死亡,更加印證了師遠的判斷。
在一樓臥室裡閱讀《無心之屍》時,幽藍逍曾經敲過門,當時師遠的反應是,死死地抵住門。
門外的寒氣,甚至透過門板傳了過來。
在最後觀察監控錄像時,師遠總是感覺室內還有別人,他便是感覺到了幽藍逍發出的異常氣息,只不過在那個時候,如果他突然開門逃跑,只怕立刻便會招來殺身之禍,要知道幽藍逍當時就趴在門上。
至於師遠那看似自言自語說出的以爲羅亞森是鬼而心痛的話,則完全是爲了欺騙“幽藍逍”而說的謊話。
在黑影消失那一瞬間,師遠感覺到了那股壓抑氣息的消散。他當時沒有任何反應,不是他沒有察覺到,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着,兩隻手都已經冰涼,但他一直在演戲。
事實上,他們所見到的幽藍逍,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幽藍逍。真正的幽藍逍,在踏進暗鴉嶺村範圍那一刻就被殺死了。
羅亞森的身影沒有在監控畫面裡出現,完全是由於他所走過的路線都沒有攝像頭的緣故,而且,他也很早便找到了地下室的線索,當然,地下室裡是沒有攝像頭的。
師遠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的頭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不會思考。接連的神經緊張加上入睡過晚,雖然他睡到了中午,大腦卻仍然是一團漿糊一般。
“你醒了?”
羅亞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師遠艱難地眯着眼睛看去,只見他圍了個圍裙,手裡拿着一個炒菜的鏟子,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昨日的疲憊。
“什麼情況?”
“起來吧,吃飯了。”
羅亞森沒直接回答師遠的問題,繼續鑽進廚房忙活。
師遠的眼皮沉重得根本無法再睜開,他又倒在了沙發上,卻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又是一晚上沒回去,三姨爲什麼沒有聯繫我?
師遠費力地睜開眼,拿起了手機。
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短信。
“怎麼回事……”
師遠的大腦依舊是一片混沌,思考的過程剛剛開始,便戛然而止。
而此時,在三姨家的衛生間裡,浴缸裡的猩紅色的液體隨着窗外吹進來的風微微盪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