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駐守鎮邊城的第十一天。
被衆人心心念唸的蠻人今天終於露面了,但來人卻只有十一個,只是叫罵一番往城樓上射了兩隻箭便溜走了……他們是怎麼有膽子來到城下的?
事情……有些不對。
自第一天起,陸續派進無生原的探子一個都沒回來……我不得不去找了鎮邊城中,自稱“中間人”的那個傢伙,塞外的消息三族族人或許都沒他知道的多。
事情……果然不對!
不惜代價之下,他也只肯賣給我一條有些奇怪的消息……三族均不知所蹤,原本的駐地上空空如也。
他們去哪了?他們又能去哪?難道……原來派我來是這個目的麼!如此算來,我的機會不多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
蘇戰坐在大帳裡,正眉頭深鎖的思考着,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喧譁聲。
“畏戰懦夫!”有人大聲喝道。
“大膽!”蘇戰的侍衛長立即拔刀出竅,毫不遲疑的揮刀便斬。在他眼中王法都比不上將軍的一根指頭,若蘇戰讓他去殺青弘亦是如此毫不遲疑。
來人也不是善茬,立即拔劍格擋,刀劍相交之際只聽“鏘!”的一聲,作爲輕兵刃的劍立刻吃了大虧,只一回合便被斬得扭曲變形。
“殺!”侍衛長的刀法連綿不絕,便如波浪般前刀還斬盡便接上了後刀,眼看便要將此人授首刀下…… wWW¸тt kān¸c o
“住手。”蘇戰這才輕飄飄的喊了一聲。
刀鋒挨在脖頸的皮膚上,還意猶未盡的擦了一下才收了回去。
再看來人已癱軟在地,他將捂住脖子的右手顫抖着舉到眼前,張開的五指都沾着鮮血,終於哀嚎起來:“啊!啊!!侍衛殺人了!”
蘇戰邁步走了帳門,低頭打量起這位小將。
此人二十歲左右的年紀,面容清秀白面無鬚,若能配上濃眉大眼,恐怕也是個重要角色。可惜此人卻是個小鼻子小眼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刁鑽刻薄。
“張校尉,不知我的侍衛長,殺了何人?”蘇戰當然知道此人來歷,雖然青弘放他親自來鎮邊城,朝中那夥文臣卻肯定要往他的人裡面摻沙子的,這位臨時提拔起來的張岺張校尉就是其中比較大的一粒。
“我!你看這刀口……他要殺我!”張岺捂住脖子,大聲叫道。
“呸!還有臉罵蘇老大懦夫……蚊子叮的口都比那個大!”侍衛長到現在都沒把刀收進鞘裡,此時拿在手中顛來倒去的,似乎還想再給張岺來一下似的。
“多嘴!”蘇戰一皺眉,嚇得侍衛長連忙把刀一收,藏到其他侍衛後面去了。
“張校尉狀告我侍衛殺人,可你人又好好的……不然我現在殺了你,再斬了他給你償命,可好?”蘇戰語氣和善的說道,只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感覺,卻顯得像是居高臨下的訓話一般。
“不不……不必了!”張岺努力讓自己冷靜,看着手掌上乾涸的血跡,知道對方確是割破了一層皮。只是如此刀法如此控制,那侍衛真是可怕至極。若再細想下去……如此人物居然畏懼蘇戰至此,那他………
“既然此狀張校尉不告了,那咱們便再說說上一個狀子,關於……畏戰懦夫的那個。”蘇戰似笑非笑道……
鎮邊城北門徐徐張開。
幾個農戶打扮的男子,各自持着不同的工具,急匆匆的穿門兒出。
“記着,這裡的事兒,誰都不準往外說!前日有蠻子出現在附近,你們小心些……我一個時辰之後封門,過時不候!”守門士兵不耐煩的道。
“是了!多謝軍爺提醒!”
幾人嘴上回應的客氣,腳下卻絲毫不停,轉眼就走出老遠。
“哼,天殺的奸商,柴禾賣到三十文一擔,老子辛苦辛苦,今晚就能喝酒了!”孫力拎着扁擔,腰裡插着一把柴刀,邊走邊得意的念着。
……
鎮邊城跟其他城鎮不同,收入主要靠畜養牲畜、向外地運輸土特產、旅遊業以及青弘撥款。
城中建設運輸之類的活計每天都有很多,根本做不完的。像這樣孫力這種手中沒什麼手藝,只靠倒蹬些零碎,再打打零工,便足夠生存下去,偶爾還能下頓館子喝點酒。
但凡鎮邊城的居民,只要肯出把子力,便能在這過得不錯。
可最近不知爲什麼,城中部分物資開始短缺,孫力昨日去買燈油都漲了兩文錢,今早去買柴時,沒想到往日十文錢上下一擔的柴禾,如今居然賣到了三十文。
這他可就不能忍了,燈油老子弄不出來,柴禾老子還不能自己砍麼?
於是孫力就去了南門,沒想到剛一出城就傻眼了,目光所及到處都是拎柴刀挑扁擔的漢子,偏偏往日茂密的林子卻肉眼可見的少了一大截,剩下的基本都在山坡線以上。
如今要砍一擔柴,一來一回怕不是要走上十幾裡山路……
一般人這時候可能也就作罷了,不過孫力這人有些小聰明,既然柴禾翻了三倍的價格,那他也得從裡面分上一杯羹纔是。
十數年的時光,將銅牆鐵壁般的北門蝕刻出道道瘢痕,十數年的和平,也將士兵的警惕腐蝕得千瘡百孔。
久居鎮邊城的孫力比別人多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就比如:鎮邊城的北門並非傳說中的那樣是一面嘆息之壁,與之相反爲走私蠻人才有的特產,這扇門幾乎每天都會開放,只是都會挑着人少的時候,並會以巡防爲由,用木欄將此地暫時封死,以掩人耳目。
於是,今日天光未亮的時候,孫力便帶好了傢伙事兒等在北門,不知道這傢伙是運氣好還是走黴運,總之……還真趕上了兵丁開門。
……
柴禾整整齊齊的摞在地上,孫力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城北的林子茂密且幾乎無人砍伐,一個時辰還未過三分之一便打好了一擔柴。
他望了望茂密的林子,彷彿望着遍地的銅錢:“不行,時間還有富裕,六十文的話,明天也能喝酒了!”
對孫力而言,兩擔柴不過二百斤,咬咬牙絕對挑得回去,想起酒肉的香味,哪裡還顧得上許多,拎起柴刀就又忙活上了。
城北五十里。
兀金鳩領着幾十號全副武裝的戕人,騎着馬慢慢朝着鎮邊城接近。他摸了摸身上的厚實皮甲,暗歎道:“戕人要是一直有這麼好的裝備,也不至於過了這麼久苦日子。不過……感謝草原之神,好日子已經不遠了!”
“雄鷹在上!佩好你們的刀劍,握緊你們的獵弓!這一趟只有勝利或者……死亡!”兀金鳩今天的任務十分重要,連他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禁不住第二次提醒起了族人。
“草原之神庇佑!省省你的口舌吧兀金鳩!留着在晚宴上朝倪族女人吹噓不好嘛!”一個體型不遜於他,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笑道。
“閉嘴……阿魯巴依!否則老子就拿馬鞭抽你!”兀金鳩怒道。
“哈哈哈……那個叫阿依娜的小妞確實不錯,胸大屁股翹的。你要是不喜歡,我願用十塊茶磚,三匹馬,九頭羊去迎娶她!”阿魯巴依大笑着,催馬狂奔起來。
“媽的!今天你要是出什麼事兒,老子絕對不救!”兀金鳩怒喝一聲,往前一揚手道:“都跟上!戕族的生死……就看咱們的了!”
衆人應答着嚎叫着,幾十匹駿馬揚起一片灰塵,朝着前方那面巨大的城牆奔去。
……
“真遇見蠻人了!這是什麼運氣……”孫力氣的直罵娘,忍着小腿上讓人想要暈厥的疼痛,跌跌撞撞的往鎮邊城挪。
一里外,幾十個蠻人騎着馬慢慢墜在他身後,顯得不急不緩。
“哈哈哈!老金,你又射偏了!”絡腮鬍子阿魯巴依大聲嘲笑道。
“你懂個屁!老子特意射的肩膀和腿!”兀金鳩雖沒腦子,但畢竟跟着尼仁噶布的時間夠長,他就曾親眼看着頭人故意射傷一個小孩,隨即催馬慢慢在後面追趕,小孩只能絕望的大聲哭喊着,眼睜睜的看着尼仁噶布一箭一個的將前來支援的族人射倒在地。
“救……救命啊!”孫力咬牙苦撐,平日這兩裡多路彷彿擡腳便到,可如今高大的城牆就在眼前,卻彷彿有百里之遙。
待他終於挪進一里範圍之內,呼救聲終於被人聽見了。
“敵襲……蠻子來了!”城樓上的士兵一眼便認出了異族特有的裝扮,連忙拉動城樓上的警鐘。
“得救了!”平日覺得刺耳的鐘聲此時卻如聽仙樂,孫力滿懷希望的看着城樓上的士兵,反正蠻人從來都是一觸既走。
“嘎吱嘎吱……咣噹!”
他正忙着往前挪,聽見響聲一擡頭,正看到護城河上的吊橋被快速拉了起來,重重的撞在城牆上。
“啊?……外面還有人吶!”孫力呆立在原地,一嗓子嚎出去都要破音兒了。忽然白光一閃,他毫無徵兆的右腿猛的往前一踢,力道之大帶得整個人都拍在了地上。
孫力垂下眼睛,絕望的望着腿上穿出來的箭頭,對方明明有射傳肩胛骨的臂力,卻偏偏只射他的右腿,他明白……自己已經沒救了……
“哈哈哈!老子八歲射固定靶就百發百中了!”阿魯巴依收弓大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