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卑微

青曦變成了友善狀態,賀無奇就有了獲取消息的渠道,很快他就發覺……雖然自己身處王府,卻並非高枕無憂。

他穿越的地方叫熙國,地處平原,朝局安穩人民富足。不算當朝皇帝的話,青幽王還有五位兄弟,都早早便得了封地建了府邸,提前過起了安(吃)寧(喝)閒(嫖)適(賭)的退休生活,唯獨青王府被安置在皇都外城,足可見其特殊的地位。

青幽其人,愛好廣泛且天賦驚人。

你說做個詩吧,他踱上幾步便有佳作。

你讓他整段音樂,他能用不同樂器來個交響曲。

你跟他談論書籍孤本,他隨口說出一個見解,便能讓人楞在原地想上許久。

不僅僅是君子六藝,武藝、馬術、算學、廚藝、木工,他亦是無一不通,精益求精。甚至坊間諸多技藝中,均有被他改良過的記錄,相比起賀無奇的平凡,青幽王才更像是一位穿越者。

他是理論和實踐都很強的科學家,只要手底下工匠足夠,就能獨自發展出主城、農場、鐵匠鋪的存在。他的平生事蹟若是拿出來寫本《青幽傳》,想必比本書內容還要長得多。

這樣的一個人,雖說身上少了些威嚴肅穆,但僅憑着博學多才也必然能做出一番事業。

於是老皇帝自然而然的起了傳位心思,奈何青幽爲學駕馭車馬技巧,甘願當幾個月的馬伕,卻一日皇帝都不肯當……就這樣,父子爭鋒相對的連着鬥了好幾年的法,最後還是老皇帝服氣了,只能將目光轉向了青幽的哥哥……青弘。

忽然得到了轉立太子的聖旨,青弘不由得有些尷尬。

這些年來他夜不能寐,每日都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態籌謀大事,雖然身處絕對的劣勢,連一成把握都沒有,青弘亦從未放棄。沒想到自己甘之如飴的東西,弟弟卻棄如敝屣,莫名其妙的就躺贏了。

緊繃着的弦忽然斷掉,導致他一度陷入了自我懷疑:“比起主動讓出皇位的弟弟,我簡直就是個人渣吧……”以至於青弘還一度認真的思考過:“要不然我也不當了?”

乃至於直到真正坐上夢寐以求的位置後,青弘心中的錯位與糾結感還是難以自持,故而他與青幽王的關係也真是一言難盡……後文再慢慢細說吧。

……

“誒,了不起!”賀無奇聽得津津有味,隨即忽然琢磨過味兒來:“不對啊……青幽這也太秀了吧,按他這麼玩以後青弘不得下毒手……”

“住口!”青曦心跳都漏了一拍,小聲道:“我與你解釋這些,便是讓你知道這裡是皇家……要懂得敬畏!”

賀無奇吐了吐舌頭,連忙表示:“這裡太危險了,你還是趕緊把我送回去吧……”

青曦額頭青筋跳了跳,咬着牙道:“你當我不想麼,若此事傳揚出去,難保旁人不會藉着除妖人的藉口,將子夜一併殺死……”

賀無奇後背一陣發涼,嚥了咽口水道:“你是說,青弘會……”

“敬畏!”青曦恨不得再給他來一下,天子名諱到了他這裡,居然跟喊賣早點的一樣順嘴。

不理會又在吐舌頭的賀無奇,他神色一正道:“若你想起什麼與子夜相關之事,要立即告知於我。”略一猶豫了,他又嘆息道:“我本該去打聽一下附體之事,不過你今日惹出了許多麻煩,恐還有波折……罷了,改日再去吧。”

賀無奇聽出得青曦言語中的關切,雖然並不是衝着他,但不知怎麼也有些感動。

“如果發現自己不見了,應該也會有人着急的吧。”

想到這裡,他看着青曦的眼睛,鄭重點了點頭……

辰初一刻(7點15分)芳霏閣。

一位身着藍白羅裙,妝發精緻華貴的眉眼女子正在點口脂,憑着這如花嬌妍,看着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但瞧這身雲錦羅裙,又像是三十許的貴人。

女子嘴脣微抿,自顧自的念道:“聽說夜兒卯時便起了,還鬧出了些動靜?”

屋角陰暗處有人答道:“確是如此,據說還驚動了曦少爺。”

女子輕輕點點頭道:“查清楚。”

“是……”

話音剛落,屋角空空如也,彷彿光線也比剛纔明亮了些。

……

而他們口中的曦少爺,此時正一臉嚴肅的伏在案上,手中一杆毛筆上下紛飛,寧靜淡雅的氣質依舊迷人,不過呆立一旁的賀無奇卻已陷入了絕望……

要是你眼睜睜的看着誰全神貫注的忙了半天,只畫出個火柴人的造型,大概你也會很絕望。

待畫得差不多了,青曦起身看了看,又略填了幾筆,這纔在小人頭上一一標註上了名字。

母妃紫綾馨、父王青幽、侍女青柔,青絲,管家周福等等,雖然畫的不怎麼樣,但字依然透着一股縹緲出塵之意。

“若想不露破綻,這些人你須牢記在心。”青曦鄭重道,又介紹起了每人的習慣喜好。

賀無奇呆滯的望着宣紙上的Q版人物,管家周福是兩個圓,一個大一個小,四個長棍麪包一樣的條狀物就是胳膊腿兒,頭上再扣個方帽子,就算大功告成。等再看到其他人,直接用四條線代表胳膊腿,他才知道,能用上長棍麪包,已經是周管家努力長肉的成果了……。

“你這個畫法,我見到活的能認出來?”賀無奇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問出了出來。

“我在丹青上的造詣便是如此,到時我自會暗中提醒。”青曦還是一副平淡模樣。

“不會畫畫爲什麼介紹名字的時候還要說什麼丹青啊,晨曦的!”賀無奇的吐槽之魂徹底被這些超現實主義畫作燃起了。

“你介意的話,也可以是烏青的青。”青曦語氣依然隨和,但是言辭中已經透出了威脅的意味。

賀無奇立刻伸手,自嘴脣左邊往右邊做了個拉的動作,青曦微微一愣,雖然之前從未見過,但也隱隱明白了意思。

他輕笑一下立刻繼續講解道:“禮儀方面,父王灑脫,不甚講究。打千、躬身、恭手、抱拳,主要就是這些。”

每提到一個禮節名稱,青曦便立刻做出示範,動作乾淨利落、神態恭敬有禮。

“古人都是這麼行禮的?怪不得禮能成爲一種文化啊!被人這麼恭敬對待,感覺還真是不錯……”

正神遊的功夫,忽然“啪”的一聲脆響,賀無奇捂住額頭,眼帶淚花的望向始作俑者。

青曦收回手,漫不經心道:“若再走神,便不是彈一指那麼簡單了。”

……

轉眼便到了午時,賀無奇滿腦袋的漿糊,翻着白眼嘀咕着:“方帽子周福,馬尾辮父王,披肩發母妃……”

“咕嚕咕嚕~”腸子不安分的顫動了幾下,一串聲響從腹內傳出,還拉了一個長長的尾音。

賀無奇這一天,從睜眼起就一直沒消停過,走了不少的路不說,好不容易到月離軒見到了“青梅竹馬”。本以爲這就安全了,沒想到片刻的功夫就被揍躺了三次,反倒折在了最信任的人手裡。醒了之後又被青曦冷着臉,連唬帶詐的逼問了半天,還被逼着看Q版圖識人學習規矩和禮數。

這一套流程下來,比高三課程的強度還要高上一些……他可是連早餐都沒吃啊!

賀無奇擺出一副可憐模樣道:“就在這待着不行麼,我一害怕就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頓了頓,他又小聲說道:“另外還有個事兒……我餓了。”

青曦沒理會吃的事兒,只是正色道:“你不必害怕,教你的都好好記住,若有狀況我自會幫忙。”

說罷,他輕嘆一聲,幽幽的道:“若短期還尋不到子夜,我再教你其他事宜。”

“還要學?”賀無奇驚聞噩耗,想起他路上遇見的家丁、侍女、侍衛、工匠可是不少,要是都分標上張三、李四、王五、趙六、劉大雀斑、王二麻子...

“不不不,就說養傷好了,我不打算出這個門了。”賀無奇擺出抵死不從的模樣,飛快的爬上牀臥倒。

“唉……這樣也好,那我便教你一些忍疼的法門。”青曦似乎毫不強求,依舊淡淡答道。

“爲什麼要忍疼?我已經好多了。”賀無奇說着在牀上跳了兩下,胸口頓時又傳來一陣痛楚,只好齜牙咧嘴的又坐了下去。

“你整日臥牀不起,父王定會前來探望,他老人家何等聰慧,定會察覺異常。到時候派些酷吏嚴刑拷問,這法門便用得上了。”青曦一本正經的恐嚇道。

其實他也想過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青幽王,只是若說出此事勢必牽扯到王妃的隱秘,卻不知父王能否承受如此打擊。

“父王恕罪!此事越少人知道,子夜越安全……孩兒此次便僭越了。”

賀無奇一聽說要被嚴刑逼供應,立刻不覺得學東西可怕了。

滷薰曾說過,想要不怕某事,只需有個更可怕事物威脅在後就夠了。

“曦哥!都你說了算,讓我幹嘛我幹嘛!”

青曦聽得一陣恍惚,子夜就喜歡很亂來的稱呼他爲“曦哥”,雖然也着實糾正過數次,可是子夜始終我行我素。

他當然希望子夜是親密無間的兄弟,可惜並他不是王爺血脈,

若真要論起,子夜應是主人才對。雖然整個王府都不曾有人看低他半分,可青曦的內心深處,卻不自禁的保持着一點距離,保留着那麼一點的……卑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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