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無奇擺了擺手道:“先不說那些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女子似乎有些不情願,勉強答道:“昨日是王爺邀我至此,你不必明知故問!”
賀無奇眼睛瞪得老大:“還有王爺?這麼說我演的是人家兒子啊……”
女子眉頭一皺,忍不住道:“收起你那些作弄人的手段,此時天光未亮,你我孤男寡女……”
“孤男寡女?又不是你喊我陪你翹課那會兒了是吧。”賀無奇直撇嘴,正要再說忽然瞥見女子腿上的一抹紅色,皺眉埋怨道:“讓你瞎撲騰!昨天那個口子又出血了吧。”
女子此時纔有所覺,低頭一看原來剛纔蹬踏牀板時使得是爆發力,褲腿借勢上翻露出了一截小腿,以及纏在上面正滲着點點殷紅的繃帶。
她想趕緊把褲腿拉下去,沒想到另一雙手也伸了過去,很自然的抓住了她的褲腿,輕輕的……又往上提了提。
女子都楞了,雪白的肌膚、完美的線條、滲血的繃帶,襯得那條玉腿美麗又悲慼,但有所見無不憐惜。
但問題是……人家女孩子的身體可不興隨便看啊。
“賊子敢爾!”眼看賀無奇還要再繼續,女子大喝一聲,一腳又把賀無奇踩躺下了。
“哎呦……”賀無奇一陣恍惚,才進這屋多一會兒啊,已經被撂倒兩次了。
“你這登徒子!幾次三番輕薄於我,真當我蘇家無人了麼!”女子銀牙緊咬,怒火已經熊熊燃起,雖說這也是她一時失察,但青子夜這廝不僅沒有非禮勿視,居然還敢拉她的衣褲,實在打死都不多。
這蘇家女子本還心存疑慮,眼下也什麼都顧不得了,甚至連衣着都沒整理,只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的氣勢立刻透出了肅殺之氣。
只見她左臂微曲在前,右臂向後收緊,略一蓄力之後,便用清冷的語調念道:“青子夜,昨日戲耍於我便罷了,今日又擅闖寢房出手輕薄。”
略一停頓,女子凌厲的氣勢已蓄到了頂點,冷哼一聲道:“既然你如此狂妄,便休怪我不客氣了。”
“殺!!!”這一聲吶喊蘊藏着十足的兇厲之氣,彷彿是刀刃上的寒光,將士冷漠的眼眸,以及正向前衝鋒的士兵方陣。
女子一步邁出,十趾發力扣住地面,雙臂曲伸之間素白的玉掌已帶上風雷之勢猛擊而來。
賀無奇這會兒已經被嚇住了,思幻雖然古靈精怪的,總喜歡弄出些鬼點子戲弄他,卻從不曾有過如此……英武的一面。
“她……難道不是思幻?”
賀無奇還在恍神,妹子的手掌卻已經到了,他只來得及將交叉雙臂擋在身前,使出了宅男神功的終極奧義“拼命護住臉”。
……
那股沛莫能御的力道,活像是被火車頭撞了。手臂胡亂的左右分開,保持着齜牙咧嘴的表情,賀無奇用仰倒的姿勢飛在半空,直到後背“砰”的一聲撞在牆上,這次短暫的飛行也宣告結束,他倚着牆軟軟的癱倒,第三次趴在地上。
“絕對不是思幻!!!”賀無奇嘴角掛着一縷血絲,終於確認了。
腦子昏沉沉的,胸口很悶,呼吸也有點困難。他努力想要爬起來,卻摸到一面斜倚在地的銅鏡。
“應該是之前撞到梳妝檯時掉下來的吧?”
他掃了一眼,鏡面剛好照在胸口的位置,一枚淚滴狀的灰暗吊墜正掛在那裡。
“我這項鍊怎麼變色了?”
賀無奇掙扎着湊了過去,把臉也映在了鏡子上。
“嗯???!!!這……”
鏡中的圖像完成了最後一擊,他身子一軟陷入了昏迷之中。
……
他這一昏,那位蘇家妹子終於冷靜下來。
她瞪視着“青子夜”,瞧他靜靜的躺在地上,順着嘴角流口水的樣子,終於收起了架勢,換上了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其實地上的這位小王爺……本應是她的未婚夫來着。
……
蘇妹子本名蘇離殤,若論及身份其實不比青子夜差上多少。
她父親乃是朝中手握軍權的蘇戰蘇大將軍,憑着當年傳奇般的戰紀,便是皇帝也要對其禮敬有加。
而青子夜,則是皇帝的親弟弟,險些取代當今九五之尊的青幽之子。甚至直到天子已經統治天下十數年的今天,仍不能將青幽纔是皇家正統這種聲音,徹底抹殺掉。
你想想,一個手握軍權,一個佔據大義,這二位要結姻親,任皇帝心再大,胸懷如何寬廣,也難免會睡不着覺,秘密手令寫了改改了寫,好幾次差點就要送出去。
幸虧蘇離殤和青子夜本人都表現出了強烈的不願,只是礙於老子的面子纔沒有直接作廢,都心照不宣的在等一個合適時機好把婚事推掉,這纔沒有鬧出一場宮變。
然而事情的真相卻一點都不復雜,只是王爺和將軍某日共同飲宴,喝高了之後有人提了一嘴,另一個點頭應允,事後二人只知道有這麼回事,連到底是誰提誰答應的都記不清了。
……
“篤篤篤。”
蘇離殤正想着往事,忽然一陣輕輕的叩門聲響起,這幾聲不急不緩,亦如來人之語氣淡雅平和。
“叨擾了,鄙人青曦,蘇小姐屋中可是鬧老鼠,在下或可幫忙。”
“青曦?”蘇離殤稍稍一愣,立刻想起了昨日陪在青子夜身邊的儒雅男子,據說此人是王爺義子,但在王府中的身份地位卻不在子夜之下,甚至還有傳言說,此人乃王爺南下時留下的風流債。
想起了青曦身份,她深知眼下的情況,確實需要人善後,稍一沉吟便轉身退回牀榻,擡手拉上牀幔,這纔開口應道:“有勞曦公子。”
青衫男子神色恭謹的立在門外,聽到屋中答覆才鬆了一口氣,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青王府裡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小王爺的事兒都是找青曦解決,最多稟明王妃便是,反正你就是真的去找青幽王,也會丟給這二人處理。
一刻鐘前,青柔忽然找來,說子夜今日行爲古怪,朝着女眷那邊去了。
青曦雖然也知道子夜行事不會太過,不過畢竟牽扯到女眷,尤其是還有一位“特殊”客人正在府中留宿。
他片刻間便收得緊趁拾利落,剛要動身便聽到“梆…梆梆梆梆”
青曦心中涌起怪異之感:“一慢四快,五更天…子夜何故早起至此?”
帶着這份不安,他腳下不由得又快了幾分,本來依着這個速度,賀無奇很可能會逃過一劫。
可惜這位曦少爺在府中人緣極佳,一路上所遇下人無不請安行禮,青曦又不好說正急着去給子夜擦屁股,於是就晚到了一會兒。
剛邁過那道月亮門,他便聽見“砰”的一聲響,出聲的方向正是月離軒,加上那扇半開的院門,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青曦眉頭一皺,心說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緊走幾步跨進院門,便瞧見青絲正在房門口來回踱步,不等她反應過來,一隻柔軟溫潤的手已經捂住了她的嘴巴。
“噓!怎麼回事?”青曦等了一息,見青絲認出了自己,這才輕輕問道。
“曦少爺!”青絲面色一喜,立即答道:“奴婢本在側室侍候,忽然腹痛如絞,便起來如廁……”也不知是因爲青曦貼得近,還是說到如廁害羞,她面頰發紅越說越小聲。
“……奴婢回來的時候,忽然聽見屋裡好像撞翻了什麼,貼在門縫上一看,居然是小王爺跟蘇小姐打起來了,奴婢正不知該怎麼辦,曦少爺就來了。”
青絲說着說着便條理分明瞭起來,最後更是用求救的眼神望着青曦。
青曦把事情在腦中一過,知道事不宜遲,立即道:“你自去,這裡由我處置。”
打發了青絲,眼看再無閒雜人等,他才關上院門,叩響了門扉…
……
把房門輕輕關好,青曦略一掃視便找到了“子夜”所在。
“屋中散落之物,均落往一個方向,說明形勢是一邊倒的,只是子夜手段並不遜色於蘇姑娘,怎會如此呢……”
他心中疑惑,手上卻毫不耽擱,一陣淅淅索索的響動後,很快門軸再響,房門再次被輕輕關上,之後便再沒了聲息。
屋中歸於平靜,蘇離殤卻再也沒了睡意,只能眼巴巴望着散落一地的精美物什發呆。
就在昨日,剛入王府的她還曾把一件造型獨特的燭臺當成了某種兵器,算是出了個不大不小的糗。
蘇府破敗的很,還不如一般人家華美,蘇離殤從未想象過女子居然會有專門的梳妝檯,而且還有如此多的物什,專門用來妝點。
剛收到青幽王帖子的時候,蘇離殤並不打算來,她知道該離青王府遠一點,如此退婚的時候也能少些閒言碎語。
可惜,有這二位坑孩子的熊爹在,必然不能事事遂人願。
那可是她的生辰,蘇戰卻只忙着處理軍務根本沒打算回家,如果當時有加班費一說,那他的工資就可以直接乘三,大概蘇離殤母親會早早故去,跟蘇戰加班狂的特質也脫不了干係。
總之蘇離殤就像蘇戰在蘇府種的一棵樹,實在無事纔會想着澆點水,平時便任由她自生自滅。
於是蘇離殤答應了,比起枯死在蘇府,閒言碎語真的不算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