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個小孩子,但百里嵐依舊不喜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微微將秋子瑤拉開,彎着嘴角說道,“那便讓我瞧瞧,子瑤的手藝長進沒有。”
擡頭的瞬間,百里嵐看到迎面而來的仇煞。
“主子!”
百里嵐點了點頭,而後說道,“進去說吧。”
興奮地走到一盆茶花面前,秋子瑤回身望着百里嵐,說道,“郡主您看,這就是雪鄉白茶,師傅說,我這盆花可以拿去皇宮做貢品了呢!”
還未走近茶花,百里嵐便聞到一陣沁人花香味道,不由深深一吸,說道,“茶花味道清淡,這一盆怎的如此濃郁芳香?”
“郡主好厲害,只要一聞便知道其中的與衆不同!”子瑤像是獻寶一般說道,“之前我與師傅研製茶花造型時,便覺得這茶花美則美矣,就是味道太寡淡,難以兩全其美。於是便突發奇想,心想能否將茉莉的花香與之中和,研究出新品種。沒成想,真的讓小瑤研究出來了呢!郡主可喜歡?”
仔細瞧着這盆雪白,百里嵐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很喜歡。”
“真的?那便拿回別院吧。這花可以開很久呢,而且香氣和你氣質很相配!”
好笑地看着秋子瑤,百里嵐問道,“和我的氣質很配?那你說說,我的氣質是什麼樣的?”
“嗯,就是外表很冷豔,可內心對人很好,是個好人!”
瞧着秋子瑤認真的模樣,百里嵐不由輕笑了一聲。自己的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和好人一點邊都沾不上。可自從來了這裡,卻被人誇讚是好人,而且還不止一次。不曉得是不是年代不同,價值觀也變得不一樣了。
見百里嵐不說話了,秋子瑤瞪大了眼睛,小心問道,“怎麼,郡主不喜歡小瑤說的嗎?”
輕撫着秋子瑤的髮髻,百里嵐說道,“沒有不喜歡,只是突然想到,這盆花有更適合它的主人。”
隔日,這盆雪鄉白茶就被送到了太后那裡。說起來,太后也是個愛花之人,對花藝也有所見解。但是當她瞧見雪鄉白茶時,還是不由感到震驚。
“這品種,哀家可從沒見過啊,嵐兒真是有心了。”太后愛憐地看着白茶花,滿目喜悅。
“太后喜歡就好。”
“不知道嵐兒從哪弄到的珍品?連哀家都沒見過,應該是塞外來的吧。”
“塞外哪能培育出如此珍秀的佳品呀。”百里嵐爲太后奉上一杯茶,而後說道,“這東西就是咱們京城載種的,不過,這花還沒有面世,所以太后沒聽過雪鄉白茶。”
“京城栽種的?”太后詫異地看着百里嵐,但隨即便釋然地說道,“那哀家知道了,肯定是李師傅培育出的新品種吧。嵐兒認識的人可真不少,竟然能讓李師傅將未上世的名花贈送與你。”
目光閃爍了下,百里嵐搖頭說道,“其實,這花並非出自李師傅的手。”
“哦,難道京城又出現一位花藝大師?”說道此處,太后雙目晶亮,難言興奮之情。
百里嵐歪着頭想了下,隨後才說道,“也並非出自大師之手。”
太后徹底被百里嵐挑起了興趣,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知道這人是誰不可。
“那你倒說說,這個人是誰?”
“她呀,雖然不是大師,卻有大師之能。姑且可以稱爲小師吧。”
太后莞爾一笑,點着百里嵐說道,“你呀,真是鬼靈精,哪裡來的小師,這是什麼稱呼。”
明媚雙眸直直看向太后,百里嵐幽然一笑,說道,“因爲,做出這盆雪鄉白茶的,是個七歲大的孩子!”
太后動作一凝,而後重新打量起白茶花,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麼,這東西、這東西竟然是個七歲大的孩子做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見太后一副震驚的模樣,百里嵐低斂着眉,掩蓋住雙眸中的精光,“是啊,太后也覺得她是個人才吧。您說,小小年紀便由此驚豔才華,若是長大之後,恐怕李香蘭都只能望其項背。如果能將這個孩子接入宮中,每日爲太后整理花儀,也是美事一樁呢。可惜……”眼角見太后被自己說動了心,百里嵐心中一陣冷笑,可絕美容顏上,卻流露出惋惜之色。
見百里嵐停了下來,太后急急問道,“可惜什麼?”
太后話音剛落,百里嵐便俯身請罪道,“雖然知道這樣唐突,可嵐兒還是希望太后能夠恕嵐兒無罪,纔敢將實情如實稟報。”
太后急着知道真相,便也沒有跟百里嵐較真,揮着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這個有竟然才華的孩子不是別人,正是罪臣鞦韆博之女,秋子瑤!”
太后愣了愣,才喃喃道,“那個因爲寫了謀逆詩詞的鞦韆博?”
“沒錯,正是他!”
聞言,太后神情嚴厲,看着百里嵐怒道,“你可真是糊塗!鞦韆博是什麼人?他犯的罪株連九族都不爲過!皇上只斬了他一個人,已經是對他的寬待。哀家聽說,本該衝爲奴籍的秋世昌和秋子瑤雙雙失蹤,想來這事你脫不了干係!如果這事被皇上知道了,你可是會受罰的!傻孩子,哀家都保不了你!”
“嵐兒知道。”百里嵐淡淡說道,“可嵐兒不能眼睜睜看着忠烈之臣慘遭陷害,就連子嗣都不能保全!”
“陷害?”太后沉聲說道,“你說的是什麼胡話,難道你想說是皇上冤枉了鞦韆博嗎!”
“並非是皇上冤枉,而是有人惡意栽贓!”百里嵐擡起堅毅的雙眸,直直看向太后,聲音朗朗道,“太后也聽過秋大人之名,身在官場多年,難道不知道皇上厭惡什麼,喜歡什麼嗎?即便秋大人耿直,但也不算愚蠢吧,會明知道惹皇上動怒卻執意爲之嗎?”
太后皺了皺眉,說道,“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嵐兒想說的是,那首謀逆之詩,並非出自秋大人之手!”
微眯着眼,太后側首看向百里嵐,雙目銳利如鷹,“嵐兒,這事已經塵埃落定,如果你想替秋家翻案,你可知道會碰到多少麻煩?好好地做你的王妃不好嗎?非要攪入這趟渾水,對你有什麼好處?”
百里嵐凝神屏息,神情剛毅地說道,“因爲嵐兒不想秋子瑤驚世的才情被冤屈掩蓋!難道您不想京城有第二位李香蘭嗎?放眼整個北寧,唯有太后能享受獨一無二的花藝,難道這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尊享嗎?嵐兒這樣做,也是爲了太后啊!不然就像太后說的,嵐兒爲何要攪這趟渾水!”
聽了百里嵐的話,太后的怒氣逐漸平息。看着百里嵐委屈的小模樣,太后不由心軟,將她扶起,說道,“你這丫頭就是嘴甜。不過你的好意哀家心領了,秋家的人,你還是交到衙門去吧。”
“太后真捨得?”百里嵐笑看着太后,說道,“如此獨特的花藝,從此就在也看不到了。子瑤不像李香蘭,她可以隨時爲太后獻上花藝,只要您想,這天下間不會有第二個擁有相同盆藝的人。如果太后能夠爲秋家平反,不但能博得愛護有功之臣的美名,還能擁有秋子瑤這樣具有潛力的花藝師,對太后來說,這可是名利雙收的事情呢!”
百里嵐的話,一字一句都敲在太后的心尖上,如同充滿魔力的蠱惑似的,讓她不心動都難。
見太后沉吟了許久,百里嵐暗笑一聲,但表面上依舊坦坦蕩蕩,“而且您想,您幫助秋家平反,秋家的兩個孩子定然會對您感恩戴德,而怨恨呢,都是給那個栽贓的人。如此一來,秋子瑤不更是對您死心塌地了嗎。”
“可這事過去許久,哀家也有些愛莫能助啊。”
太后這話說的口不對心,百里嵐知道她已經動搖。只是現在還沒有讓她確定下來的決心,那就由自己給她下一記猛藥好了!
微垂着睫毛,百里嵐聲音似夢似幻,飄在太后的耳端,如同踩在雲端一般。
“太后可知道,當年是誰舉發秋大人的嗎?是四皇子,夙亦翎!”
夙亦翎?
太后雙眸一眯,語氣開始變得冰冷,神色不善地說道,“看來老四真是不甘寂寞,太子還在位的時候,就已經迫不及待地爲自己鋪路了。哼,哀家真是小瞧了他的野心!”
“這……恐怕也是佞臣在翎王爺身後說了讒言吧。太后莫要生氣,翎王爺現在很得皇上器重嗎,希望這事不會惹得皇上不快。”
“待哀家瞭解清楚了,自然會主持公道!那個叫子瑤的丫頭你也給哀家送到宮裡,有哀家在,誰也別妄想動她一根手指!”
之前因爲瑾貴妃的緣故,太后對皇子相爭太子之位極其反感。夙亦琛一直對此冷冷淡淡,不甚在意,可夙亦翎卻很高調,似乎對太子之位勢在必得。這樣一來,太后便對夙亦翎意見很大。如今又從百里嵐那裡得知這樣的消息,更是怒火攻心,心道即便不是爲了秋子瑤的手藝,也要打壓下老四過火的氣焰。
而百里嵐之所以要暴露秋家兄妹的行蹤,是因爲她從李香蘭那裡聽說,近日府宅中總是有奇怪的聲音,仔細尋去,發現不了什麼。有時候還會在不經意之間,發現一個黑影閃過。聽過李香蘭的話之後,百里嵐便讓冬雪去李宅蹲守一夜。
果不其然,冬雪在李宅發現了三四個高手,他們不約而同地都在監視着秋家兄妹。看來,夙亦翎是知道了秋家兄妹的下落,之所以還沒有下手,可能是不想與李香蘭撕破臉。
可這已經是個危險的信號,夙亦翎的耐心會用盡,到時他只會從自己的利益考慮,那秋子瑤和仇煞都危險了!
請太后出面雖然危險,但卻是條不得不走的路。而且秋子瑤天賦異稟,又恰巧博得太后喜愛,如此一來,不管是爲名還是爲利,太后都沒有袖手旁觀的理由了。
從今天太后的反應來看,她已經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