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攔住又要發怒的何澈,南宮井辰的面色又白了一分,勉強維持着笑容,落落寡歡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啊。看來還是我做的不夠好,纔不能讓你動心。嵐兒,我會繼續努力,努力讓你愛上我的!”說完,南宮井辰捂着胸口,忍受不住地咳嗽了幾聲,連頭也擡不起來,皺着眉頭,讓何澈將自己推走。
在回府的路上,幾個丫鬟一直沉默着,直到夏雨忍不住了,也不管身邊春風的小動作,面色不解地問道,“郡主,您爲何要戲耍蘭陵世子呢?奴婢看他也不是大凶大惡之人,對您也是很好的,嫁過去與他好好相處,日後也能過得幸福呢。得罪那個男人,對郡主實在是不利呀,而且奴婢也想不出,您戲耍世子的真正理由。”
微微睜開了雙眼,百里嵐有些困頓地伸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道,“我是懷着目的接近他的,跟他動心,不是自尋死路麼?可他真是蠢,明知道那是玩笑,還往自己身上招呼,目的就是讓我自責,然後接受他的愛意。可惜我是百里嵐,不是爲愛情盲目的女人,他的苦肉計,註定要踢到鐵板。就由着他去折騰吧,等他累了,自然會放棄的。”
嘴脣動了動,夏雨想說什麼,又忍了回去。
“想說什麼就說好了,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作風。”
雙目不敢看向百里嵐,夏雨輕聲喃喃着,“沒什麼,奴婢只是覺得蘭陵世子,有些可憐呢。”
“可憐?哼,不過是得不到一個想要的女人,就可憐了?那天下間,失去至親的痛苦,無家可歸的悽楚,遭人背叛的痛心,就不算可憐了?我還不知道你善心氾濫到這種地步了。”
夏雨自然是說不過百里嵐的,又知道自家的主子是個什麼脾氣,當下緊閉着脣,不敢在發一言。
在宮門的另一邊,剛剛進入馬車內的南宮井辰像是被抽走身體裡最後一股力氣,整個人軟弱地依靠在車壁上面色慘白,粗喘着氣。
何澈心疼南宮井辰,忙拿出一粒黑色的藥丸塞入南宮井辰口中。過了片刻,南宮井辰的面色才逐漸恢復正常,聲音也不在顫抖。
捏着瓷瓶,何澈面色矛盾,低聲說道,“世子,盧大夫說過,這麻藥吃多了對身子不好,咱們還是回蘭陵,泡一泡千嶺的活泉水,肯定對您的傷有幫助。”
“不行,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覺得胸口有些悶,南宮井辰扯開衣襟,手指蘸了點藥水抹在白皙的皮膚上,不過片刻的功夫,皮膚便有一處開裂,順着那方向,繼續揉開,沒多一會兒,整塊人造皮便被揭下,露出裡面原本的血肉模糊。
因爲剛剛吃過藥的緣故,南宮井辰並沒有感覺到蝕骨的疼。不過那藥效有限,南宮井辰必須在藥效消失之前,回到府內,由盧大夫將傷口重新處理一遍,否則極容易造成再次感染,危及生命。
看着南宮井辰不正常的面色,何澈既心疼又憤恨,握緊了雙拳說道,“世子,您對那個女人在好又如何,她還是以爲您心存目的。爲了她,不值得!天下間好女子多的是,不必單單爲了她,將自己弄得這麼狼狽!您可是蘭陵的世子啊!!”
輕輕靠着車壁,南宮井辰並沒有說話,他只是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眸。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就像是沉睡了一般。何澈心生不忍,悄悄將毛毯蓋在他的身上,轉而出了馬車,平穩地趕駕。
與此同時,
陰暗的房間內,一身黑衣的男子面色陰鬱。
在聽到門扉開關的聲音之後,緩緩轉過身來,死死盯着面前瑟瑟發抖的中年男子,惡聲惡語地質問道,“你不是說南宮井辰差點就被刺死了嗎,爲什麼今天他還能好端端地進宮試衣服!百里清風,你當本宮是你可以隨便糊弄的傻子嗎!”
百里清風緊緊縮成一團,面色慘白如紙,顫顫巍巍地說道,“這……這我也不知道呀!當時明明有暗衛跟在他們身後,瞧見南宮井辰刺了自己一刀,差點就送了命,就算給草民十個膽子,草民也不敢編造這樣的謊言欺騙太子呀!”
此刻的夙亦琛怒氣滔天,早已經聽不進去百里清風的辯解,腳步焦躁地來回踱着,口中喃喃自語道,“我就說,南宮井辰他是傻子嗎,怎麼可能好端端地刺自己一刀,現在想想,肯定都是你編造出來的謊言!你連本宮也敢騙,看來不教訓教訓你,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來人哪!”
百里清風猛地擡頭,驚恐地爬到夙亦琛腳邊,慘聲叫道,“太子手下留情,草民說的句句都是實情啊,您若是不信,可以問當日那名暗衛,他可以爲草民作證啊!”
夙亦琛不耐煩地一腳踢開了百里清風,赤紅着雙眼暴怒道,“到現在還敢繼續編造謊言嗎!快來人,把這個男人拖出去,打斷他的腿!看以後誰還敢欺騙本宮!”
話音剛落,就從門外走進兩個遲到護衛,不由分說地將百里清風架走。而百里清風一邊掙扎着,一邊繼續苦苦哀求着夙亦琛。可是看着夙亦琛冷酷的背影,他知道,今日註定是自己的劫難了!
***
離婚期越近,各種煩人的瑣事便越多,百里嵐懶得一一去應對,便將婚禮之事全權交給了秋霜處理,實在推脫不掉,必須由自己出面的,在象徵性地站出來,意思意思。
這日,宮中派來位審查婚禮儀容的嬤嬤,要先爲百里嵐設計出完美的造型,在配以華服和首飾,以觀整體效果。
這種儀容最爲繁瑣,往往要花費一天的時間才能將所有的東西準備完一遍。要百里嵐老老實實地坐上一整天,足以讓她抓狂,所以百里嵐便想了個說辭,推託自己身體不爽利,由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秋霜代爲試裝。
嬤嬤可從沒聽說過這樣的先例,想要進去勸勸郡主,卻被冬雪給攔在了門外,冷眉冷眼地說道,“都說了,我家郡主身子不舒服,你還想進去打擾!?”
“這……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若是平日,嬤嬤早就盛氣凌人地衝進去教訓一番了,可眼前這位,是太后面前的紅人,而且身邊的婢女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沒辦法,只能忍下一口氣,待回宮的時候,在將這情況向太后稟報吧。
見那嬤嬤妥協了,百里嵐便帶着三個丫鬟從另一個門出了郡主府,直奔着百祥門總舵而去。
原來,百里嵐今日打算去會一會那位百祥門副舵主,無顏。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百祥門名義上的傳令使,百祥門馬上就要易主,她總是要見一見的。而且百里嵐最關心的,是無顏會不會改變自己和百祥門的合作關係。
還未進入總舵,百里嵐就發現這裡與原來不一樣了:門外修葺一新,把守的門衛精神颯颯,往來巡視的兵丁雙目有神。如果不是知道這個神秘的地方就是百祥門,百里嵐會誤以爲自己去了某處軍事保密局。見到這樣的場面,百里嵐對無顏更爲好奇了。
守衛看到冬雪拿出的令牌,忙爲這一衆人開閘放行。本以爲進入大門之後,幾人便能直接去到議事廳,等待無顏的接見。可進入大門之後,裡面樹林縱橫,深深淺淺的,一不小心,就會走回頭路。
瞧着滿眼的蒼翠,夏雨不由咂舌道,“嘖嘖,才幾日啊,這裡又變樣了,簡直就像是個迷宮似的,無顏到底要將百祥門修建成什麼樣子啊?”
默默地跟在領路人的身後,百里嵐算着步數,發現這樹林的佈局竟然是按照八卦陣而來,看似簡單,其中內有乾坤,若是擅闖者,恐怕會活生生困死在這樹林了。
“傳令使,前面就是議事廳了,請您在那裡稍後。”
順着領路人所指的方向,百里嵐看到了議事廳,不由挑了下眉頭,暗道那東西都可以叫做宮殿了,還成爲議事廳,這位副舵主可真是謙虛啊。
徑直走入議事廳,百里嵐發現裡面的裝飾風格也煥然一新,比原來有品位多了。名字、名畫、名琴、古董,還有嫋嫋飄起的香菸,顯示出這裡的主人是個喜愛情調的雅人。這和獨孤九鶴那個大老粗是截然不同的。
坐在九香檀木椅上,百里嵐品着香茗,耳中聽着門外潺潺流水,倒覺得這裡的生活也挺愜意。喝過一盞茶之後,百里嵐將茶杯放在茶几上,力道略微大了些,發出“嗑噠”一聲。同時,嘴角露出一朵笑靨,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來了,副舵主爲何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暗處,不肯現身一見呢?”
幾個丫鬟中,武功修爲最高的冬雪也驚了下,因爲她並沒有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不明白郡主爲何會如此說。 Wшw ttk an c○
過了不到片刻,衆人便聽到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回身看去,來人正是無顏。緩步走到上位,無顏沙啞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冰冷的面具,折射着森冷的光芒。
“早就聽說傳令使聰慧異常,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美目看着無顏,百里嵐微微昂起下巴,不卑不亢地說道,“傳言不過爾爾,算不得真。倒是副舵主的魄力,讓我佩服。之前的百祥門什麼樣,不用說,你我皆心知肚明。能將百祥門發展到今天這步,和副舵主大刀闊斧地改革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