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快被大家忽略的任明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大家有些訝異的看着他。
“你覺得我來這裡是多此一舉?”方鴻看着任明戲謔的眼神,笑問道。
“至少,我不覺得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任明毫不避諱的和方鴻對視着。
君子坦蕩蕩,目光澄明,反倒不讓方鴻反感,當面論是非比起背後論長短的人要磊落的多。
“在你之前,中醫公會來過得人不少,甚至包括如今還在位的會長陳千祥,跟你一樣,當初他們都是有醫藥部授意,但你的前任們並不覺得自己能夠改變什麼。所以,他們來了,又走了。所謂的公務,不過是公差旅遊的一次機會,你比他們好一點,沒讓國家出錢找了個冤大頭,不過也僅此而已,好好享受吧。斯德哥爾摩的美食和美景不會讓你失望的。至於美女……看來你已經自備。”
“是不是每一次來的人你都會這麼勸他?”方鴻也不生氣,臉上仍然笑眯眯的。
這讓對他不熟悉的黃芩和李復生都覺得他是一個很有修養很懂得忍耐的男人,畢竟被人蹬鼻子上臉還能有風度保持微笑的男人這世上還真不多。
“他們不用我勸。他們自己都會選擇這麼做。聰明人是不會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在你之前,沒有一個不是聰明人。”任明的嘴角帶着譏諷的笑意,說道:“你就差一點了,因爲只有你才真正的把他當一件任務來做。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善意的提醒你一下。”
方鴻的雙手合攏,笑着問道:“如果所有人都畏難,所有人都不去做,那中醫藥怎麼辦?中藥怎麼辦?”
“你應該賺的錢不會少一分。瑞典不讓你賺,你可以去別的地方,可以回國內!你方鴻大名鼎鼎醫術無雙,單憑你一人力挑醫王齋讓杜老爺子龍低頭,你在燕京一地的達官顯貴中能賺的錢也足夠讓你錦衣玉食一輩子了?人生在世,不就那麼點念想?明明很容易就做到,名利都有了,何必到這裡來熱臉鐵人冷屁股吃力不討好,你說對吧方神醫?”
啪!
方鴻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勁道十足,震的桌子上的盤碟刀叉叮噹響。
餐廳裡邊正彈鋼琴的演奏者循聲望來,小聲說話的紳士淑女們停止了交談。
所有人都轉移了視線,尋找噪音的來源地。
李復生站起來,微笑着用法語和大家說了些什麼。於是鋼琴聲再次傳來,餐廳再次恢復了之前的和諧浪漫氣氛。
“這和我有關係。”方鴻看着任明,一字一頓的說道。
“什麼關係?因爲你也是中醫?”
“不錯。就因爲我是個中醫。還因爲我有個將中醫看作性命的師傅!”
方鴻鄭重說道。“我學中醫,用中醫,如果師傅用中醫救我授我武藝,我早就死了。我的命是師傅救的也就等同於是中醫給的,如今,中醫勢頹暮氣沉沉儼然一副枯敗就木之勢,咱們華夏人素來講究知恩圖報,所以我現在也要救它一命。”
“你能做什麼呢?”任明問道。
“需要做什麼,我就去做什麼。”
“在斯德哥爾摩,你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你不認識高層政要顯赫貴人,你影響不了他們的決策者!這不是你在一羣記者不面前指手畫腳一番告訴他們記者的指責該爲何就能改變的現狀,當然,你認識一個凱特,他還有一些影響力,畢竟他身兼瑞典皇家醫學院的院長,而那裡又是諾貝爾醫學的評選機構,但是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可能自身難保,而你還能做什麼呢?”任明實在是一個討厭的人,他堅持不懈的在給人潑冷水。
聽到凱特可能自身難保,方鴻臉色微沉。
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在斯德哥爾摩,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我不認識有權有勢的人,也沒有強大的影響能力,更干預不到他們的上層建築,但你逼了我這麼就,給我潑了這麼多冷水,我的軍令狀立下了,誠意你看到了,你是不是該拿出一些誠意?”
任明眼神灼灼的看着方鴻,方鴻也回望着任明。火花四濺,兩人眼中那一剎的光火,惺惺相惜。
“你若真心爲中醫,如有差遣,必當從命!”任明終於妥協了,給出了正面的回答。
白冰笑笑,對着方鴻舉了舉酒杯表示祝賀,然後小口滋飲着這杯中口感極佳的液體。在紅酒的產地喝紅酒,味道確實比國內買的那些要正宗一些。外國人都喜歡把殘次品的出口,好的留給自己人。咱們華夏人卻相反,他們把好的出口,差的留給自己人。
在人品上,咱們完勝。在智商上,華夏人大智若愚還是完勝。因爲那些華夏商人都知道,如果他們的產品在國外惹了麻煩,可能要賠得傾家蕩產。可是,如果在國內惹了麻煩,就根本算不得麻煩。
都生活人離鄉賤,舒心覺得這是放屁,有些人性本賤,和在哪兒沒有關係。
黃芩和李復生兩人看得目瞪口呆,原本看到兩人脣槍舌劍拍桌子擼腕子都準備動手的架勢。沒想到峰迴路轉,矛盾沒了,兩人達成了合作。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你贏了。”方鴻笑着說道。“你的激將法用的不錯。爲什麼你之前不對別人用,卻偏偏對我用?”
“因爲對你有用。”任明說道。“我家裡邊是燕京的,你來之前,不僅僅任書記給我打了電話大力推崇你,還有另外一個我非常敬重的人也跟我說了你。”
“誰?”
“杜仲,杜先生!”
“杜老?”方鴻驚訝。
“杜先生是我的師傅,少年時的師傅,我少年時曾立志學醫,弘揚中醫,曾師從杜先生,可惜……”
任明沒有細說,戛然而止,看起來像是有諸多難處方鴻也沒問,任明接道:“來之前,杜先生還有俊生師弟多次向我推薦你,說你是中醫振興的希望,讓我多多幫你你!”
“既然你知道我要做的事,爲什麼還懷疑我會半途而廢?”方鴻問道。
“因爲我見過太多這種例子了。”任明感嘆着說道:“我來斯德哥爾摩七年,每過一段時間中醫公會都會派一批人前來斯德哥爾摩解決中醫藥合理推廣使用的權利。他們來的時候信誓旦旦,剛剛開始也確實是盡心盡力。可是……”
任明冷笑,其意不言而喻。
“七年間,來了九批人。我能夠體會那些中醫名宿與衛生部位們焦心,因爲後面三年是一年一換人。可是,每一任都在重複着第一任同樣的路。承諾、進攻、失敗、失落、放棄,然後回國換人。我知道你願意做事,任書記杜先生都說你能做事,願意做實事而且雷厲風行,但是我不確定你願意做到什麼程度。因爲這件事真的很難,比你想象的還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