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旺一個踉蹌,一口氣沒提上來被方鴻給氣得險些咳死過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漲紅臉指着方鴻愣是半天沒能蹦出一個字來。
字字誅心,方鴻這番話無異於把他這張老臉摁在地上踩!
杜俊生目光灼灼,悶聲吼道:“罵得好!”
包廂內有片刻的沉寂,沒人料到這個年輕人言語會如此毒辣犀利,竟然連劉季旺的面子都不給了。
於是,對方鴻新一輪的編排討伐甚至謾罵又開始了。
“絕不能讓這種目無尊長的人當會長,數典忘祖之輩只會葬送了中醫的大好前程!”
……
“正是,這種人壓根連行醫的資格都沒有,我建議直接向上頭申請將其封殺!”
……
“沒規矩的東西,你把周育才給我叫來,我到要看看,他姓周的護不護得住你!”
這些個老頭一個個面紅耳赤,也不再拿捏腔調恃身份,污言穢語盡數噴向方鴻,整個包廂亂作一團,一羣號稱中醫界名宿的傢伙與市井潑皮無賴土雞瓦狗無異。
方鴻這時候反倒是平靜下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提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
一邊喝茶,眼角餘光則是一一從這些老傢伙的臉上掃過去。
活色生香浮世繪,醜惡嘴臉一覽無餘。
這種感覺,陌生也熟悉。
武當金頂,真武像前,那些來了又去的,面對真武滿臉敬畏詳藹轉背卻蠅營狗苟的芸芸衆生,不正是眼前這副活色生香的場景麼?
屁股決定的不僅僅是思維,還有人的衣冠,但歸根結底,人還是那羣人,在此之前他對中醫的觀感還是太樂觀了。
“大家都靜一靜!”蒲鬱開了口。
他在業界的位置與劉季旺無異,一個是長白藥王一個巴蜀醫王,一開口,包廂果然陸續安靜下來。
蒲鬱胸前仍是有些起伏不定,看得出來,他在強壓自己的那股子恨意。
“方鴻,你到底想怎麼樣?”蒲鬱冷冰冰的質問道。
方鴻眉毛一挑,將白瓷杯中金黃的香茗一飲而盡,起身道:“罵完了?說累了?”
“既然是這樣,那就容我再說兩句。”
方鴻掃視全場。
“首先,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兒,你們想讓我主動放棄中醫聯合會會長的職位,這不可能!別說一百萬,就是一千萬一個億甚至十億百億,我都只能告訴你們,別做夢!”
“我不僅不會放棄,還必定會在這個位置上盡職盡責發光發熱,做到老,做到死,做到有人能讓我心甘情願折服的退下去,讓那些你們認爲有德有才實則尸位素餐只知道糟踐老祖宗傳承下來文化瑰寶的蛀蟲哭去!”
方鴻戲謔一笑:“當然,如果在這期間你們能把我扳倒,能不讓我順利接任,那是你們的本事,我方鴻認栽,不過剛纔我大略的看了看,你們好像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本事,除了倚老賣老躺在老祖宗的功勞簿上損耗老祖宗積下的陰德,又事沒事仗着年齡欺壓一下後輩,你們屁本事沒有,恕我直言,在座的都是垃圾!”
“罵得好!罵得痛快!”杜俊生拍案而起,看向方鴻的眼睛裡充滿了敬重,像是胸中那口惡氣突然找到了宣泄口!
“你…你們……”
“誒!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方鴻手指着那些又想發作放嘴炮的老傢伙,一個個把他們指了回去。
他看向旁邊的劉季旺:“你剛纔說我一個年輕人駕馭不了會長這個位置,別自找不痛快,如果我不主動放棄你們就會在以後的工作當中給我使絆子沒錯吧?”
方鴻笑笑:“你這倒是提醒我了,所以在做的各位都聽好了,爲了不給我自己找不痛快,你們這些人一個入會的資格都沒有!包括你,還有你~”
方鴻的手指從劉季旺的鼻子前滑向了旁邊蒲鬱。
“好大的口氣!就算你成了會長,你以爲你能隻手遮天麼!”
“隻手遮天是不敢當,不過把你們這羣垃圾拒之門外我還是有信心的,不信,咱們走着瞧?”
“你……”不僅是蒲鬱,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個後生仔稱呼爲垃圾,包廂裡的這些老傢伙都快氣炸了。
方鴻不經意的伸了個懶腰,笑道:“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就不擾你們商議討論中醫的發展大計了,再見~”
方鴻說完擡步,杜俊生也趕緊跟上:“我跟你一起走!”
“站住!方鴻,你別太得意,得罪我們,總有你跪着來求我的的時候~”
方鴻步子緩了緩,連頭都懶得再回,只輕飄飄的哦了一身道:“哦~”
砰~
房門關上,一羣老頭臉都氣紫了。
揮向方鴻的這一拳頭錘在棉花上,他們最後的那點臉面都被方鴻給狠狠的踩在了地上!
“混賬!”
暴怒的蒲鬱抓起桌上的茶壺,狠狠的往地上砸。
…………
“方鴻對不起,今天這事我真的……”
“我知道,我也沒怪你,放心吧,我不會誤會的。”
茶樓外,杜俊生感激的看着方鴻,有些感動。
方鴻人品毋庸置疑,自己以前怎麼就會和他槓上呢?說明以前我自己的問題的確很大。爺爺說的沒錯,方鴻確實是個值得信任的夥伴。
經歷了剛纔的事情,杜俊生再一次自省。
“俊生,回去替我謝謝你家老爺子~”
杜俊生一驚:“方鴻,你別誤會,爺爺肯定不知道這件事的,如果他知道的話他不會…不會…哎呀!總是爺爺他絕不是裡面那些人,也絕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的,你知道的爺爺沒有那麼迂腐也不會惡毒!”
方鴻拍了拍杜俊生的肩膀,笑着道:“俊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誤會?”
“人是你帶過來的,你不知道這件事我相信,但是老爺子肯定是知道的。”
“方鴻,這不是……”
方鴻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沒有說老爺子跟裡面那一羣人是一夥的,相反,老爺子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讓你帶他們過來找我並且不告你我原因,是爲了用實際情況跟我講一個道理,同時也爲了送我一份大禮!”
“什麼道理?什麼大禮?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杜俊生一臉疑惑。
方鴻臉色突然就變得非常凝重,苦澀道:“重症需下猛藥的道理!”
今天孫老太太的事讓方鴻意識到了,中醫之所以不如西醫是因爲在近百年的時間裡本身並沒有任何發展,單純的依靠老祖宗流傳下來的那些技藝是不能與日日新月異每天都在不斷進步的西醫抗衡的,要想抗衡甚至超越,中醫也要不斷髮展,而不是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一邊退步還一邊埋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但今天,此刻還在茶樓裡待着的這些老傢伙讓方鴻意識到另外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些年中醫不僅沒有進步,而且原有的這套體系這些人也都已經糜爛到了骨子裡!
故步自封,倚老賣老,沒什麼本事還見不得新人上位,這是無法忽視的現狀。
方鴻以前知道一點,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眼中,而杜仲此舉無異於當頭棒喝,沒有任何掩飾的告訴方鴻,看清現狀,是爲重症需要猛藥醫!
閉合的局面,需要人來破局,是爲不破不立。周育才李維堂江河森甚至包括杜仲本人,他們應該有這個心思但明顯都不合適,以前或許杜仲有心讓自己的孫子杜俊生來破這個局,但當方鴻出現之後,無疑成了最好的人選。
一切的一切都推到這兒了,杜仲也便順水推舟,撥了方鴻一手。
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
“你的意思是!”杜俊生不是笨人,方鴻只是稍稍一點撥,他立刻就明白了方鴻畫外音。
回想起來時爺爺的囑託,回想起剛纔包廂內那些人的嘴臉,可不是正是重症用猛藥麼。
方鴻就是那劑猛藥,是爺爺看中的能拯救中醫的那味藥!
可是……
“你說的大禮又是指什麼?”杜俊生問道。
道理他懂指什麼,那大禮是什麼?
方鴻看着他,笑着道:“大禮就是你啊!”
…………
“罵得好!”
周家小院,握着電話的周育才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棋盤上,翻了棋盤,黑白棋子瞬間上蹦下跳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與爺爺手談對弈正在思考下一步如何落子的周可欣被嚇了一跳。
“爺爺,您這是怎麼了?”
正在忙活的老太太錢素娥也從廚房探出頭來,沒好氣的道:老頭子你又發什麼瘋,叫這麼大聲你罵誰?嚇得我差點切菜切到手了!”
周育才紅光滿面,興奮道:“老婆子,快,今晚多燒幾個好菜,把方鴻那小子叫過來,我要跟他好好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