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慕陽長舒一口氣,回頭一看程三軍竟然還呆呆的站在身後,順口說道:“你怎麼還不走,還有事嗎?”
程三軍嘿嘿一笑,紅着臉朝龐麗娜看了一眼,滿眼求助的神情。
“你還愣着幹啥,快去給慕總打盆洗臉水過來!”龐麗娜輕輕一笑,很隨意的指使程三軍道。
這程三軍聽到龐麗娜這麼說,好像很高興的領到了聖旨一般,立刻笑顏如花,點頭答應了一聲,屁顛屁顛的去端水去了!
這場景看到慕陽詫異萬分,我勒個去,真是一物降一物,早知道龐麗娜有這本是,年前的時候若是帶龐麗娜回來,哪還會生出那番周折!
柳樹頭中草藥專業種植村還真不是吹起的,慕陽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跟龐麗娜在村子周圍大概轉了轉。整個村子這半年以來,不只是村容村貌有了很大的變化,就連村子周圍也有了不小的改變。
各類草藥漫山遍野,已經不再是斷續七葉草一種草藥,甚至很多村民的房前屋後也被種上了些雜七雜八的高產值藥材。
“田叔今天干啥去了,我怎麼一上午了也沒看到他?”慕陽大概看了一圈回到家,問龐麗娜道。
平時田立山雖然也經常會出診,但他極少在病人家裡吃午飯,可這現在午飯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還沒見他回來,慕陽問道。
“哦,我忘了告訴你了,早上的時候,鎮上來了個電話,說有個省城的人過來找他有些事情,所以他一早就急急的趕到鎮上去了!”龐麗娜想了想回答道。
省城的人?慕陽不由得有些納悶,他跟田立山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沒聽說這老田頭省城有什麼認識的人啊,怎麼還會有省城的人過來找他?病人?不想吧,若是病人該親自過來拜訪的吧,怎麼還會讓醫生趕過去見他呢?若是病人的話,這架子不免大了些。
“麗娜,”看到慕陽與龐麗娜回來,程三軍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冒了出來,剛喊了龐麗娜一聲,又感覺不太好意思似的,撓了撓頭,接着說道:“曹鎮長來電話了,說今下午讓你們兩個人去鎮上,無論如何都要過去坐坐!”
龐麗娜被慕陽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慌,稍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慕總,看來你這回是躲不過去了,在這兒免不了跟他們這些人打交道,今下午就去一趟吧。”
“嗯,也好!”慕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龐麗娜連忙吩咐程三軍去備車,程三軍又是滿臉欣喜的應承着去了,哪還有的一點從前的匪氣。
這時候,院子的門口閃進兩個人來,兩人並排着從門外走來,很親暱的樣子。慕陽一看,竟然是高山子與桃花。桃花一看見慕陽,小臉一片緋紅,“慕陽哥哥,你回來了!”
“你們兩個怎麼來了?”慕陽其實想問的是,你們兩個人怎麼一起這麼親暱的來了,但話剛要說出來,卻又覺得有些不該問,所以才如此問道。
“慕總,他們兩個現在可是我們的員工呢!”龐麗娜趕忙解釋道。
“員工?”慕陽一愣,薔薇藥業藥業種植部,看來也不是徒有虛名,已經開始招收員工了?“那程三軍也是我們的員工嗎?”
龐麗娜的臉色稍稍一紅,說道:“他呀,還不是,可高山子與桃花卻是我們貨真價實的員工呢,這可都是米總親自點頭同意的呢!”
高山子與桃花站在慕陽面前略顯拘謹的笑了笑,“慕……慕總,我們剛纔去鄰村清點收穫的藥材了!”
高山子拘謹的神情差點沒讓慕陽笑出聲來,這傢伙,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想到今天竟然也會露出這番神態。
“咋了?這麼生分,不認哥哥了是吧?”慕陽半笑半惱的當胸擂了高山子一拳,開玩笑道。
“哈哈哈……哪能呢!”高山子一下子放鬆下來,這纔是哥兩個交流的正常方式,剛纔的樣子兩人都覺得彆扭的要命。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你之所以能融入一個圈子,就是因爲你跟這個圈子裡的人有共同的相通之處。等你完全脫胎換骨了,遠遠領先與這個圈子裡的所有人的時候,就是你脫離這個圈子的時刻。
即便你仍舊想着不能忘本,但這個圈子裡的所有人已經下意識的將你區別對待。或許他們還在尊重你,認可你,或者他們乾脆排斥你。
慕陽雖然也深刻的明白這一點,但他骨子裡還是厭惡那種稍稍比別人多了些閱歷,多了些資本就高高凌駕於別人之上,不知道自己姓什麼的那種人。
所謂返璞歸真,大概就是說,人不管蛻變到什麼地步,提升到什麼階段,最終的終極修養便是要恢復本真,找到自我。而慕陽一直覺得他就是當年柳樹頭村那個搗蛋孩子,孤兒慕陽。
所以他覺得,不管到什麼時候,他在這個村子裡,永遠就是那個當年的孤兒,當年那個調皮的孩子。只要鄉親們還肯認他,他就永遠是這個村子裡的孩子。
一直到下午臨去鎮上的時候,田立山仍舊沒有回來,慕陽便跟龐麗娜一起做程三軍的車去了鎮委大院。
在這個鎮上生活了十八年,慕陽也沒進過這個大院,這猛然間走進來,還頗有些莊嚴肅穆的神聖感。不算太高的五層辦公大樓,已經是鎮上的最高建築,門前擺滿了各色鮮花,進門爲人民服務幾個鎏金大字正懸在正面的牆壁上,下邊一側是宣傳欄,一邊是通知欄,亂糟糟貼了些不知道寫了些什麼的紙張。
乾淨的樓道里很是冷清,沒看見幾個人影,各個辦公室的門大都緊閉着,不知道房間內的人正在一杯茶一張報,還是根本就沒有人坐在那兒。
鎮政府不大,卻有個相當不錯的招待所。招待所的位置就在大院西側的小院裡,整整齊齊的兩排平房,收拾的乾淨利索,裡邊更是裝修的小有格調,若是在房間內坐上一小會兒,你都忘記了自己這是坐在一個鄉鎮政府招待所的平房內。
慕陽剛被領到這邊沒一會兒,鎮領導就帶着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趕過來了。慕陽打眼一看,竟然從中看到了田立山的身影。
還有一位,竟然是省工商局企管處的馬洪昇!
他怎麼會在這兒,他是馬頭鎮人?難道從省裡來找田立山的就是他?他一個企管處的人找田立山這麼一位鄉村醫生幹什麼?難道……?
慕陽的第一反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肯定跟他慕陽有關。擦!難道是因爲鬆銘藥業那筆糊塗賬?
“哈哈,慕總!沒想到這麼巧,我們會在這兒見上面啊!”馬洪昇一看見慕陽,便皮笑肉不笑的迎了過來。
慕陽也哈哈一笑,往前一步,略有所指的迴應道:“巧嗎?你馬主任不會是專門因爲我來的吧!”
田立山的臉上不易察覺的飄過一絲奇異的表情,瞬間又恢復了正常,慕陽很清楚的看在了眼裡,看來這馬洪昇真是來找田立山的沒錯。
慕陽從來沒聽田立山說過他在省城還有什麼相識的朋友,如果馬洪昇是來找田立山的,慕陽覺得這是因爲鬆銘藥業的事無疑了。
可這種事有必要找到這兒來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未免顯得這些官老爺們也太幼稚,太小家子氣了吧。
一羣人相互介紹認識一番,分賓主坐定。慕陽竟然被排在了副主賓的位置,讓他好一陣不自在。這若是再一般場合也就罷了,關鍵是今天還有田立山在場,自小到大,他可是一直把田立山當做父輩對待的。
酒桌上自然又是好一番客套,好一陣吹捧,搞得慕陽不自在的感覺更甚。好在今天多了一個誇誇其談的馬洪昇,分擔掉慕陽許多的壓力,再加上有龐麗娜在旁邊保駕護航,才讓慕陽勉強過關。
龐麗娜可算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物,言談舉止間,這幾個小小鄉鎮幹部哪是她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就已經將這些地方父母官灌了個七葷八素。
一通吃吃喝喝下來,慕陽滿腹心事,味同嚼蠟。到臨結束的時候,田立山已經醉的十分明顯。作爲一個鄉村醫生,這種場合見得少之又少,經不得別人的勸酒,再加上本身有不勝酒力,到最後回去的路上乾脆就開始扭起了秧歌。
“田叔,那個馬洪昇是來找你的”慕陽趁着田立山醉眼朦朧,問道。
“嗯……是呀!”田立山含混不清的回答道。
“他找你幹什麼?你們認識?”慕陽接着問道。
“我不認識他,他說他是你親生父親的朋友!”田立山繼續含混不清的說了一半,好像又覺得不該多說什麼,拿手捂了捂嘴巴,將頭扭向一邊。
親生父親?慕陽沒記錯的話,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從田立山口中聽到他跟他提起這幾個字眼。
我不是孤兒嗎?我父母不是早就死了嗎?這麼這些年了竟然突然冒出一個親生父親的朋友?爲什麼以前沒見他來過,也沒聽田立山談起過他?
既然父親的朋友是省裡工商局企管處的主任,那父親又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父親也是高官,我爲什麼會在這個小山村裡呢?田立山的話一下子勾起慕陽對自己身世的疑惑,反覆不停的琢磨起自己打小的經歷來。
可惜慕陽就算是絞盡腦汁、挖空心思卻也找不到自己腦海中有一點點關於生父生母的記憶。他從小的記憶力只有高山子、桃花、田立山、錢小玉……
“媽的,這孫子真他媽不是個東西……都這些年了還是賊心不改……嘿嘿……報應啊……報應……”慕陽正想着,田立山倒在一邊含混不清的說着醉話。
慕陽隱約聽見一些,心中的謎團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