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客氣了,這是我們的老總慕陽,我是藥廠廠長米若薇,請問您是?”米若薇指了指慕陽介紹了一番,順便打聽起對方的來路。
地中海男聽到這對年輕男女的身份,很有些吃驚,激動的伸出手來,說道:“企管處主任,馬洪昇,幸會幸會……真是後生可畏啊……”
米若薇也跟着地中海男人客氣了一番,便很自然的問起了鬆銘藥業的事。馬洪昇卻只是說,目前也有許多企業有注資併購的意向,只是具體的方案沒定下來,只讓米若薇先登記好,註明薔薇藥業最大能注資多少,以及後期的預算等等的情況,等候通知。
米若薇與慕陽很客氣的留下了薔薇藥業的投資計劃書,便離開了。
“你有沒有發現,這位馬主任是在敷衍我們?”走出工商總局的門口,慕陽問米若薇道。
米若薇笑了笑,雪白的貝齒調皮的表情,“怎麼敷衍我們了?”
慕陽不相信米若薇沒看出來什麼,他都隱約感到有些不對了,難道米若薇竟會毫無所覺?米若薇可是久經商場的磨練,油滑的像只狐狸。
“我不相信會有很多企業過來洽談注資併購。”慕陽很肯定的回答。他這麼想沒錯,就這家都已經死定了的企業,買下來就意味着給自己壓上了山大的債務,後期經營情況且不說,就是眼下的情況,買下來能不能馬上投產都是問題。
可其實慕陽是在看見馬洪昇細微的表情變化後,才更加確定了這位馬主任心裡有鬼的。
“不錯啊,小子,都學會揣測人心了!”米若薇纖長的手指在慕陽的胸前點了點,調侃道,“不過這也可以理解,買賣雙反剛開始接觸總要矜持一下,摸摸對方的底牌吧。”
米若薇笑容甜美,回答的很輕鬆自然,但慕陽還是覺得她一定早就想到了什麼。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走吧,我們再去廠區去看看!”米若薇轉過身,扭着渾圓挺翹的屁股向她的寶馬迷你走過去。慕陽只好跟着她上車。
“可廠子裡現在也沒幾個人啊,就算有那幾個看樣子也都不是說話算數的,有用嗎?”慕陽疑惑道。
米若薇莞爾一笑,很固執的啓動開車子,向工業開發區駛去。
回到鬆銘藥業廠區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沒想到廠區里人不僅沒少,反而更多了起來,特別是在辦公樓門口,黑壓壓的圍着上百個人正在爭論着什麼。
“各位各位!我們不能這麼做啊,雖然老闆被抓了,但這麼大一片廠房,幾千口子人,不會沒人來管我們的……說不定明天就來人給我們送活路了,要是人家一來我們廠,看到我們的廠子已經被我們糟蹋的不像樣子,還有誰願意救我們呢?”
辦公樓門口的臺階上,正站着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奮力疾呼着,好像在勸說着大家。而樓門外的一羣人,有些人手裡正拿着些東西,有電腦,有打印機,有廠房裡的小型電機,甚至還有人扛着一把老闆椅。
“弟兄們,廠子是我們大家的,不是老闆一個人的,他撈了一把走了,可我們還得靠着廠子吃法啊,要是我們每人都這麼順手往家裡搬,那我們跟那些吃拿卡要佔的貪官還有什麼分別?既然別人這麼做我們不高興,我們爲什麼自己還要這麼做呢?”
慕陽與米若薇隨着一步步走進,大概聽明白了怎麼回事。
廠子裡很多的員工聽說廠領導非法經營被抓,政府來廠子查賬的時候又發現工廠已經資不抵債,一個個十分的憤怒。
他們大多都是一線工人,從來都是以能在這麼好的廠子裡上班而自豪的,明星企業、利稅大戶、中成藥加工龍頭……
各種各樣的稱謂讓他們很爲自己工作的單位自豪,所以他們也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幹着,每一個人願意爲單位抹黑,扯單位的後腿。
可突然一天老闆竟然雙規了,更令他們受不了的是,竟然有人說他們的明星企業突然就資不抵債了,這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錢呢?我們辛辛苦苦創造的價值呢?
毫無疑問,大家一致想到是被人貪佔了!如此的議論之下,就有許多人開始心裡不平衡,爲什麼我們在拼命工作,結果連工作都丟了,五險一金也停了,卻白白讓別人撈了好處呢?
一幫年輕氣盛的人,一氣之下就會廠來拿東西了,能拆的拆、該卸的卸,各人拿了些自認爲值些錢的東西回家,算是給自己不平衡的心理一個交代。
全廠上下幾千口人,一旦有人帶了這頭,就徹底剎不住車了,天朝人的從衆心理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即便事情是錯的,或者說即便這件事對自己本沒有好處,但一旦別人都做了,而你沒做,你就覺得虧!
這正像當年島國大地震引起來的搶鹽風潮,明明極大多數人知道這東西絕不會缺,試想一下就知道,若是天朝政府連這食鹽都讓老百姓吃不上了,這些官老爺們還不得被百姓打棒槌?
可這搶鹽風潮他就是瘋狂起來了,甚至很多地方真就被買斷了貨!
爲什麼呢?這就是從衆心理惹的禍!本來不信的人,看見身邊的人都行動起來了,他也就矜持不住了,他怕萬一到時候真沒的買了呢?政府是誰?他想到過咱老百姓麼?哈哈……那就都去搶唄……
這些圍在辦公樓門口的上百口人,就是前來搶東西的第二波員工。而站在樓門口正在勸說大家的,是整個鬆銘藥業平日裡最不起眼,而這幾天最忙碌的一位領導層裡的小領導——工會幹部趙友高。
說他平日裡不起眼,是因爲平日裡喝酒撈肉沒他的份,上臺講話也沒他的座位;而說他這幾天最忙碌,是因爲自從老總被雙規,廠子停產以來,他每天每天都守在廠子門口,緊盯着廠區的一草一木。如果說現在只剩下一個人把鬆銘藥業的財物當做一回事的話,那就是他趙友高了。
他就這麼高高的站在臺階上,苦口婆心的一通說教,大多數人已經於心不忍,不好意思動手了,很多人已經將手裡的東西主動放在了腳邊的地上,但也還仍有些人不聽他那一套,憤憤不平的要繼續進去搶東西。
“還把我趙友高當回事,聽我一勸的同事們我謝謝你們,還望你們安心的回去等着開工,若是還有不甘心的,想要進來搬東西回家的我也無話可說了,但有一條,我趙友高只要還在,我是攔定了,你們誰若是還想要進去,只要你們下得了手那就從我這身子骨上踩過去!”
趙友高說完,直接將身體一倒,橫着躺在了門口正中,頗有些壯志凌雲的霸氣。慕陽看着也忍不住內心裡讚歎。
衆人見狀,唏噓議論了一會兒,開始三三兩兩的散去,最後剩下幾個愣頭青,也是猶豫了半天只好離開。
“怎麼樣?這趟沒白來吧!”米若薇嬉笑着回頭看了看慕陽,炫耀道:“你覺得這趙友高值不值得你再來一趟?”
“嗯嗯,有個性,有魄力,跟我對脾氣!”慕陽點點頭,連聲讚歎道,“就這等人才,沒有得到重用,活該這鬆銘藥業垮臺!”
“咋,這併購還八字沒一撇呢,你就開始想着物色領導層了?”米若薇打趣道。
慕陽笑了笑,說道:“這領導是誰你說了算,不過這個人你若是不重用,我就把我的位置讓給他得了,你說怎麼樣?”
兩人一邊說笑着,向辦公大樓門口走過去。躺在地上的趙友高,看職工都已經被他勸走,正站起身來打掃着身上的塵土,突然看見又走過兩個人來,連忙停下了手下的動作。
“你們是?”趙友高看着兩個人不太面熟,感覺不像是本單位的人,很警惕的盯着慕陽問道。
“我們是從海城過來的,專程過來看看這家企業!”米若薇微笑着走上前去,自我介紹道。
“海城?你們是想過來投資併購的?”趙友高半信半疑的試探着問道。
“嗯,就是過來先看看,合適的話有這打算!”米若薇很大氣的回答。
“那你們是什麼企業?”趙友高仍然沒有完全相信。
在他眼裡,慕陽與米若薇這俊男靚女的形象,衣着時尚,言語灑脫,更像是一對裝逼的富二代,看不出一點穩重,也看不到一點有心機的樣子,不像是成功企業家的形象。
“我們是家小企業,海城的薔薇藥業,聽說過嗎?”
“薔薇藥業?薔薇……等等……”趙友高抓了抓腦袋,皺着眉頭想了想,看來他對薔薇藥業這幾個字還有些印象,“就是那個良知企業家、最具愛心企業傢什麼的那家企業?”
他想了半天,終於將薔薇藥業跟他腦子裡的一些事掛上了鉤,擡起頭狐疑的問道。
“嗯,那都是媒體朋友瞎捧的,我們也就是家小藥廠而已!”米若薇很謙虛很低姿態的回答,“這幾天有很多企業過來談併購的事嗎?”
趙友高愣了一會兒,不知道想些什麼,好像半天才反應過來米若薇的問話,“沒……沒有,就我們這種情況,誰還願意接下這個爛攤子……”
趙友高很悲催很落寞的說着,眼神中卻帶着一絲渴望,“你看多好的廠子啊,這麼新的設備,這麼勤勞肯幹的工人……哎……就這麼毀了!”
“不是聽說都申請破產保護了嗎?到時候一定會有人來注資的!”米若薇旁敲側擊的引入正題,試探着說道。
“哎……咱們國家的破產保護法你們不是不知道,不夠健全啊,一批三年半,有多少好企業就這麼白白的熬成一堆廢鐵了!效益好的時候,八百杆子打不着的單位也來扯關係、撈好處,可到現在這種情況,找誰誰也不理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