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上的倆哥們上了岸來,看了眼朱小君和周兵,禁不住笑開了。
駛來的這艘船是艘漁船,漁船上的人當然都是漁民,漁民長年累月跟大海打交道,光屁股倒也是件常有的事。但漁民的膚色都是黝黑黝黑的,而朱小君和周兵的膚色則是煞白煞白的。那倆划着小船上的岸來的漁民哥們,笑的便是這二人的色彩。
這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那倆漁民在確認了島上再無其他人之後,從小船上拿來了兩套乾爽的衣衫給朱小君周兵二人穿上,又從小船上搬下來淡水和乾糧,放進了小木屋中,這才請朱小君周兵二人上了小船,划向了那艘大漁船。
漁船的船老大熱情地接待了這二人,併爲他們兩個安排了乾爽的牀鋪,讓他們倆先好好睡上一覺。
在海里折騰了大半夜,喝了不少的海水,周兵的胃口極差,醒來之後只是喝了點熱水吃了幾口乾糧。在島上跟朱小君獨處的時候,因爲有着剛擺脫死神的驚喜以及對未來的擔憂,所以精神頭倒還不錯,現在似乎一切都可以翻過去了,周兵頓覺疲倦,往牀上一躺,便昏昏然睡了過去。
朱小君在牀上躺了一會,卻怎麼也睡不着,乾脆爬上了甲板。
酷日當頭,晴空萬里,碧海藍天……暴風雨之後的海面,寧靜、清遠且無比純潔。
朱小君禁不住陶醉了!他來到了船頭,迎着海風,展開了雙臂,唱起了《我心永恆》……若不是懷抱中少了一位女主角,朱小君還真把這漁船當成了鐵達尼號了。
正自我陶醉着,忽聽身後傳來了兩聲咳嗽,朱小君連忙轉頭,卻見到船老大笑容可掬的拎着一瓶酒在跟朱小君打招呼。
“小夥子,要不要整兩口?”
“整兩口?好啊!”朱小君的肚子中爬出了酒蟲,同時也被勾起了煙癮:“叔,整兩口之前,能不能賞支菸抽啊?”
船老大笑呵呵地從屁股後面摸出了一隻菸斗,朝朱小君晃了晃,道:“這玩意抽得慣麼?”
朱小君迎向了船老大,伸手接過了菸斗,船老大爲朱小君裝上了菸絲,用大拇指按實在了,又掏出了打火機,幫朱小君點上了火。
只抽了一口,朱小君便被嗆到了,連聲咳嗽起來。
船老大笑眯眯地看着朱小君:“還行麼?”
朱小君咳了幾聲,再次把菸斗放倒了嘴邊:“剛纔輕敵了!”
果然,重視起來的朱小君再也沒被嗆到,吧嗒吧嗒連抽了幾大口,噴着濃濃的煙,朱小君笑道:“還是這玩意帶勁!”
船老大拍了拍朱小君的肩膀,道:“走吧,小夥子,咱哥倆到後面整兩口去。”
跟着船老大來到了船尾,在那裡,擺放了一張小矮桌,矮桌旁,是一隻不大的爐子,爐子上面,坐着一口不小的鋼筋鍋。
船老大揭開了鍋蓋,一股熱氣頓時升騰而出,帶出了濃郁的香味。
嗅到了這股香味,朱小君的肚子頓時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鍋裡燉的是條海魚。船老大用筷子試了下火候,然後又蓋上了鍋蓋,拿出了兩隻不鏽鋼碗,往裡面到了點醬油撒了點鹽,擺放到了小矮桌的兩側。
“坐下吧,小夥子,鍋裡的魚再悶上個一兩分鐘也就夠了。”
待朱小君坐到了小矮桌旁的時候,船老大卻起身去了尾艙,不一會,拿來了一隻不鏽鋼淺盆,順手還丟給了朱小君一包從來沒見過的香菸。
船老大又試了下魚燉的火候,點了點頭,然後端起了鍋,連魚帶湯,倒進了那隻不鏽鋼淺盆中。
“來吧,嚐嚐這魚,跟你以前吃到的肯定不一樣!”
朱小君加了塊魚肉,在碗裡沾了下加了鹽的醬油,往嘴裡一塞,頓時驚住了。
一個字:鮮美的不得了!
之後許多年,朱小君吃過無數次海魚,有在五星級大酒店吃,也有在海鮮大排檔吃,甚至有一回約了幾個朋友專門上了漁船出了海去吃,但始終沒有找到今天的這種感覺。
船老大將鍋裡剩下的湯汁又加了些水,放到了爐子上,然後從小矮桌旁邊的一個木盆中取出了一網兜貝蚌之類的海鮮倒進了鍋裡。
“怎麼樣?小夥子,這魚吃得還順口麼?”
“何止是順口啊?差點把我的舌頭都順到肚子裡去了!”
船老大爲朱小君倒上了酒:“喝口酒再吃魚,更順口。”
吃着,喝着,聊着,朱小君慢慢地弄懂了這艘漁船是怎麼找到自己的。
遊艇爆炸的時候,漁船就在附近,船老大當時就想把船駛過來看看究竟,但路上卻遇到了風暴。暴風雨中,船老大不敢順風行駛,只能是逆着風向,所以離出事地點越行越遠。
待暴風雨過去之後,船老大這才把漁船的方向掉轉過來。
但出事地點已經很難確定了。船老大憑着經驗,斷定若是有人能存活下來,就有可能被海潮帶到這個海島上,雖然這個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但船老大還是想碰碰運氣。
這個海島是個荒島,面積非常小,距離大陸的海岸線只有四十多海里。海上氣候多變,當地漁民就在這個海島上建了一隻木屋,存儲了一些淡水和乾糧,以備不時之需。
而這些準備,剛好救了朱小君和周兵的性命。
船老大說完了這些,問起昨夜生的事情來,朱小君只能撒了個慌,說是遊艇出了故障,維修的時候,不小心引了火災,導致船隻爆炸。
船老大聽了,也沒懷疑,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小夥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到了傍晚時分,漁船終於靠了岸,船老大將朱小君和周兵二人帶回了自己的家中,好生招待了一頓晚餐,又給二人安排了住處。
只是,船老大的家並不寬敞,朱小君和周兵也只能擠在一個房間的兩張單人牀上。
臨睡前,周兵拉着朱小君說起了心事。
“老弟啊,哥以後該怎麼辦纔好呢?我這都想了一整天了,也沒能想出個萬全之策來。”
朱小君原以爲唐傑用來將他們倆葬送大海的那艘遊艇是唐傑的私人財產,可後來周兵卻說那艘遊艇也是他租來的,只是駕駛遊艇的兩個人,是唐傑的安排。
就算是一艘五成新的遊艇,像周兵租借的那種,也要價值一兩千萬。周兵雖然拿了唐傑的五百萬元的支票,但這點錢,根本不夠償還遊艇的賠款。
也就是說,即便唐傑不再找周兵的麻煩,周兵也熬不過破產這道坎。
唯一的辦法似乎就是回到申海立即報警。
可是,周兵卻沒有掌握了唐傑的任何證據,報警的最終結果無非是認定一切都是周兵自己所爲。不光是遊艇的錢還要賠付,單是這刑事責任,就怕得讓周兵好好地在監獄裡呆上個十年八年。
周兵坐監獄那是他應有的報應,但是,這樣一來,對朱小君卻沒什麼好處。且不說在刑事案件調查中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就說唐傑會因此而提高了警惕,就是朱小君所不想看到的。
“跑路吧!”朱小君思前想後,決定還是要幫幫周兵:“彭州那邊的嫂子跟大侄子,就交給我了,等你安頓了,我再把她們娘倆送出去。”
周兵嘆了口氣:“我這麼待你,你就不恨我麼?”
朱小君呵呵笑了:“你都混成這副熊樣了,我恨你有意思嗎?”
周兵低下了頭來:“可是,跑路是要有門路的啊,再說,我也弄不到跑路需要的錢。”
“錢的事是小事,我雖然沒多少錢,但給你個跑路的費用,還是能拿得出的。不過,你說的門路倒是個難題,我在這方面上沒什麼資源。”
周兵伸手向朱小君討了支菸,點上了:“還有就是我該往哪兒跑呢?”
朱小君想了想,突然笑了:“你以前辦過護照沒有?”
周兵點了點頭:“兩年前要出國參加一個學術會,就順便辦了護照。”
“我們明天回到申海,隨便找一個免籤的國家,只要有航班還能買到票,你就趕緊上機跑路。昨晚的事情,只有船老大他們知道,這些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肯定不會報案。而唐傑那邊,只當你我都是死人了,更不會報案。就是租借遊艇的那邊,時間一長,肯定會來找你。所以,你現在應該還是自由身,可以通過正常渠道跑路的。”
周兵聽了覺得很有道理,而且,他的護照就放在申海的酒店中,只是隨身攜帶的現金只有一萬來塊,買了機票,也就所剩無幾了。好在朱小君答應了要給他一筆錢,這才使得絕望中的周兵燃起了一線生存下去的希望。
“朱小君,你能以德報怨,我……”周兵的聲音哽咽起來。
朱小君呵呵一笑:“我願意幫你,是因爲你這個人還沒有壞透,還有些良心。再說,你還是幫過我的……”朱小君說着,不由得想起了劉燕的模樣來。
“我幫過你?”周兵一臉的驚愕。
“算了!不說了,時間不早了,趕緊睡,明天還有要緊事。”朱小君打了個哈欠,和衣躺在了牀上。
朱小君不願意說話了,周兵也只好閉上了嘴巴。
屋外,遠遠地傳來了兩聲狗吠,這是農村的氣息,這氣息對城裡人來說,是最好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