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木質椅子的浮力只能勉強夠撐住周兵一個人的,朱小君也只能偶爾單手搭一下,更多的時間,還得靠消耗自己的體力纔可以漂在水面上。
深夜,又是陰天,黑漆漆茫茫海面上,又如何能辯得清方向。
辨不清方向,朱小君便不敢遊動,鬼知道拼死游出去的距離是靠近海岸還是遠離海岸。
只能漂在原地,儘量節省體力,等待着明天天亮。
但是,漂在原地也是需要消耗體力的。就算是周兵那樣依靠椅子的浮力便可以漂在水面上,可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同樣在消耗着人體的熱能。
從消耗的能量值上講,朱小君絕對要比周兵高出許多,但是周兵的年齡比朱小君大了二十多歲,無論是體力還是基礎儲存,卻又比朱小君少了許多。所以,當朱小君感到精疲力盡的時候,周兵也幾近虛脫了。
把這個該死的周兵推下海,把那張可以幫助自己漂在水上的椅子佔爲己有,朱小君或許可以撐到天亮。這個念頭,即便是天底下最有道德的人,難免都會產生。
朱小君並不是那種把道德看的比天高的人,所以,他的腦海中無數次閃現出了這種念頭來。
幾近虛脫的周兵憑藉着直覺感覺到了朱小君的意圖,可此時,他已經無力反抗,只能斷續着央求:“不……不要……求求你……”
讓你死去,而我獨活,相信這個世上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人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樣的抉擇。
而能夠選擇用我的死來換取你的生的人,恐怕只有微不足道的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
朱小君在不斷的說服自己,他告訴自己,朱小君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崇高的理想,沒有高尚的道德,爲了活下去,朱小君應該不擇手段……
可是,親手毀滅了一條生命……而且還是自己曾經的同事……
另一個朱小君出現了,他正言告誡自己,不能這麼做,一旦這麼做了,定將悔恨終生。
先前的朱小君不高興了,抓着後來出現的朱小君爭論着,理由便是那周兵能算個人嗎?他陷害過朱小君,是朱小君的仇人啊!毀滅了一個仇人的生命,又能算得上什麼呢?至於悔恨終生嗎?
兩個朱小君正在激烈地辯論着,忽然,天空中劈下了一道閃電,接着便是轟隆隆的雷聲。
真實的朱小君在心中嘆了口氣,對那倆還在爭辯的朱小君勸說道:“別爭辯了,要變天了,暴風雨一旦降臨,不管如何選擇,都是死路一條,只不過是早幾分鐘晚幾分鐘的事而已。”
又一道閃電同時伴着雷鳴劈了下來,緊接着,豆粒大的雨點密集地傾瀉而下,起初還沒風,但雨點一落,風也緊隨而至。
風來了,海面上的浪也不再沉睡,像是一個剛剛睡醒了的頑童一般,開始了與朱小君和周兵的玩耍。
海浪儘可能地保持了矜持,但對朱小君和周兵來說,卻是要了命的一般的洶涌。隨波逐流,這麼一個看似浪漫至極的詞彙,在此時,卻成了死神跟朱小君周兵二人的交流手段。
就在朱小君即將喪失求生的**的時候,他的腳,突然有了一種實物感!
驚喜之下,身體頓時爆出了潛在的能量,朱小君改變了姿勢,用腳往下一探,居然觸及了……是幻覺嗎?是臨死之前的幻想嗎?
又一道閃電劈下,朱小君看到了眼前不遠處竟然就是6地!
閃電雖短,但朱小君看的卻是真真切切。
當生命重燃希望的時候,身體的疲憊已經不是個問題了,朱小君頓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他拍了拍周兵的腦袋,附在周兵的耳邊,大聲喊道:“扔掉那張椅子吧!”
瀕臨休克的周兵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絕望地看着朱小君。
朱小君毫不理會,也沒再解釋,一把將周兵從椅子上拖了下來。
шшш _Tтka n _C〇 等死狀態的周兵滾落到了海水中,嗆了口海水之後,站了起來:“你……真的要……扔下我……”
興奮中的朱小君一把拉住了搖搖欲墜的周兵,另一隻手迎着周兵的面龐,給了周兵的額頭一巴掌:“扔你個球啊!你沒覺得自己是站着的麼?”
周兵一愣,隨即清醒過來,腳上傳來的感覺告訴他,他的的確確是站着的,而且,此刻的海水不過纔沒了他的腰。
海浪越活躍,但好在海浪的方向是順向了岸邊的,所以,朱小君和周兵二人相互攙扶着,雖然在海浪的衝擊下走得有些不穩當,但卻用不着多大的氣力,只需要保持着左右平衡,藉助了海浪的力道,便可以慢慢地走向了海岸。
終於將大海甩在了身後,終於將自己身體的全部都暴露在了空氣中,終於和死神做了正式的告別……人的精神也就在這一刻徹底地放鬆了下來。
周兵率先癱倒在海灘上。
朱小君考慮到漲潮的問題,又死拉硬拽,將周兵向遠上處拖了二十來米,終將也是體力耗盡,癱倒在地上。
這一倒,便是昏睡。
或者說昏迷更爲貼切。
直到第二天狂風暴雨過去朝陽露出了笑臉,朱小君才悠悠轉醒過來。
打量了一下四周,朱小君禁不住輕輕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就在昏倒處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居然有着一個人工搭建的木屋。
朱小君顧不上叫醒周兵,硬撐着爬了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向了那間木屋。
木屋中空無一人,但裡面卻儲備了不少的淡水和乾糧,而且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屋子的一腳,還有個看上去像是個爐子的鐵傢伙,只是旁邊堆積的柴火都已經被暴風雨給打溼了,柴火旁放着的一個打火機,朱小君試了試,也根本打不出火來。
朱小君突然想起自己貼身攜帶的秦宏遠送給他的那隻打火機,一摸之下,驚喜地現經過了一夜的折騰,那隻打火機居然還在。
5o2所特製的物品就是不一般,在海水中泡了那麼久,朱小君居然一下子就打着了火。
那堆柴火外面一層溼得夠嗆,但翻開了最裡面,還是有幾根比較乾爽的,朱小君隨即將這幾根木柴撿了出來,用特製打火機點着了火。
十分鐘後,一小鍋淡水沸騰了。
喝了點熱水,又吃了點乾糧,朱小君頓時覺得氣力逐漸恢復過來。他撿了只碗,倒了些熱水,端出了小木屋,來到了周兵身旁。
周兵仍在昏睡中,不過看樣子生命體徵倒是平穩。
拍了拍周兵的臉,叫醒了周兵,朱小君一隻手扶起了周兵,另一隻手將那碗熱水端到了周兵的嘴邊。
一碗水喝完,周兵徹底清醒過來,張口問道:“這是……在哪裡呀?”
朱小君嘆了口氣,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試試自個能爬起來走路嗎?能走的話,就跟我去吃點東西。”
二人來到了小木屋,周兵又喝了點熱水,勉強吃了點乾糧。這廝在海中嗆了不少的海水,因爲嘔不出來,胃體十分不舒服。
“我剛纔看了下地形,咱們呆着的這地估計是海里的一個小島,周兵,看來咱們哥倆要體驗一下魯濱遜漂流記了!”朱小君脫了衣服,只穿着一隻褲衩,坐到了門口的太陽地中。
周兵學着朱小君,也脫下了衣服來。被海水浸泡過的衣衫,很難幹,即便幹了,衣服上的鹽漬也讓人的皮膚很不舒服。
“這衣服要洗一下再晾乾纔好穿。”周兵活了過來,開始追求舒適了。
朱小君轉過頭白了周兵一眼:“你老人家就省省吧,咱們就這麼一點淡水,洗了衣服,喝什麼呀?”
周兵愣了下,停下了準備洗衣服的動作,長長地嘆了口氣,來到了朱小君的身邊,盤着腿,坐了下來。
“朱小君,你說咱們還能活着回去嗎?”
朱小君側過臉看了眼周兵,呵呵笑了:“除非是運氣太差,不然的話,我一定能活着回去,但是你……”
周兵的身子一震,不自覺地向後仰了一下:“你殺了我,你也……”
朱小君打斷了周兵的疑慮:“我要是想弄死你,早在海里的時候就下手了!我的意思是說,你知道了唐傑太多的秘密,而唐傑根本就是想讓你陪着我一起葬身大海,所以,即便你能活着回去,恐怕也逃不過唐傑那一關。”
周兵沒有接話,重重地嘆了口氣後,兩道空洞的眼神直視着前方。
“我不敢肯定你背後的僱主到底是不是唐傑,但是我能感覺得到,你對那位僱主很是忌憚。周兵,或許這輩子你一直躲在這島上纔是最明智的選擇啊!”朱小君看着周兵,口吻中有着同情,同時也參雜着嘲諷。
“他們很強大,強大到碾死我周兵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我是不得不屈從啊。可是,他們卻這樣待我,根本沒把我當成人看啊!”
朱小君淡淡一笑:“這世上,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原本就是天經地義,你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周兵又是重重的一聲嘆氣:“可是,我的老婆孩子,還在他們的手上啊!”
朱小君皺起了眉頭:“你到底是怎麼招惹到他們的?”
周兵擡起眼看着朱小君:“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顧忌自己的面子了,更沒有必要爲他們保守秘密了,朱小君,你願意聽我的嘮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