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針纖細,扎進肉體幾乎沒有受到阻力,第一針扎的是肩胛前面的雲門穴,屬於手太陰肺經上的要穴,扎完之後凌威並沒有繼續紮下一針,而是把手指搭在那個埃及人的腕脈上,感受着肺經的變化,他鍼灸的手法嫺熟,角度輕重補瀉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埃及人肺經上傳出的信息並不像預料的那樣,變化極其輕微。
凌威沒有感到意外,這樣的反應證明劉建的話是對的,鍼灸在埃及人身上的反應和華人不相同,反應緩慢治療的效果自然也緩慢。
反應不明顯就要加強刺激,最直接的方法是用手指彈針尾,通過振動頻率來提高效果,但每一根針都要用手指彈顯然不方便,只能另想他法。凌威伸手把剛纔的那根針拔下來,擰眉思索着。
劉建站在一旁見凌威沒有下完一套針就取針,有點意外,這種猶豫不決就是剛剛學鍼灸的人也不會犯的錯誤,要麼下完一套針,要麼就不下針,哪有隨意下針立即取針的。簡直就是兒戲,忍不住出言:“還是我來吧。”
“你的方法?”凌威側臉看着劉建。劉建回答倒是很快:“方法?趙帆師兄的治療方案是最好的,已經在很多華人身體上得到了驗證。”
“你也說是華人,現在的病患不是,沒有任何一個藥方和治療方案適合每一個人,所以要根據情況變通。”凌威認真地說道:“鍼灸是推動氣血運行來治療疾病,氣血運行就會加快排毒速度,衝開淤積不通的病變地方。現在鋼針扎進穴位反應很輕微,氣血運行無力,根本無法衝開病竈,排毒功能也是微乎其微,治病效果就不言而喻。”
“別說沒用的,治病要緊。”劉建不耐煩地打斷凌威的話,他的手藝平平,對醫學理論反應很慢,凌威說的他沒有消化,也不想消化,他可不想被一個剛來的教導,自己豈不是顯得太無知:“你到一旁慢慢研究理論吧,等我扎完針再說。”
說完,劉建伸手把凌威推向一旁,剛剛拿起針,趙帆忽然擺了擺手:“劉建,讓他說下去。”
“師兄。”劉建噘了噘嘴,卻不敢反對。趙家中藥堂師的師兄弟劃分按照入門先後,趙帆是趙德偉的兒子,當然是最早的大師兄。
凌威繼續說道:“要想讓鍼灸效果加強,一種方法是利用外力,彈針尾和用電流,這兩樣都不是很完美,所以還是要從病人身體上想辦法。”
“什麼辦法?”趙帆追問了一句,神情很誠懇。
“我在想。”凌威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有了,用五行法,五行木火土金水相生,人體內特定時間有一種特定屬性的經脈旺盛,那條經脈的氣血運行最快,加以調動,立即會帶動相生的下一屬性旺盛,以此類推,就像水浪一個接着一個,越來越強。”
“對。這樣的效果很可能比預期的效果更強。”趙帆興奮地拍了一下輪椅背,要不是不方便他一定會跳起來。正在喝茶的趙德偉詫異地停止和舒曼的談話,看着幾位年輕人。舒曼擡手擺了擺:“別管,讓年輕人折騰,你能退休了。”
“這個凌威似乎很不尋常。”趙德偉沒有聽清楚剛纔凌威在說什麼,但是從兒子的反應中知道一定是很厲害。
“尋不尋常你就不用管了,對你們沒有壞處就行。”舒曼端起茶杯向着趙德偉揚了揚:“來,我們繼續喝茶。”
喝茶很輕鬆愉快,另一邊的凌威和趙帆交談得也很愉快,很快確定了鍼灸方案,劉建在一旁詫異地看了一會,他有個很好的特點,就是不會嫉妒別人,凌威的理論既然得到趙帆的認可,他就心悅誠服,也知道這是個學習的好機會,迫不及待地說道:“我來下針吧。”
“你不行,還是凌威來吧。”趙帆搖了搖頭:“這方法是凌威想出來的,就是他的技術,我們沒有權利運用,而且下針時間控制很嚴,不是輕易能掌握的。”
凌威的方法如果能夠成功,就是一種創舉,可以讓鍼灸在埃及人身體上發揮大作用,那麼接下來的事可想而知,一個可以治病救人的好技術就相當於巨大財富,黃金有價醫無價。趙帆父子是開中藥堂的,更清楚其中的重要性。
“方法是我們一起想出來的,你來吧。”凌威向着趙帆笑了笑,他可毫不介意什麼技術,在國內自己的技術幾乎就是公開的。
“我?”趙帆詫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已經殘廢了,行動不便,學了也沒有用。”
“那倒不一定,試試吧,這個創意屬於你。”凌威輕輕拍了拍趙帆的肩膀,微微笑了笑。
“你們快點。”那位埃及人在一旁有點不耐煩,催促起來。
凌威站着沒有動,向趙帆噘了噘嘴,趙帆把輪椅靠近埃及人,接過劉建遞過來的鋼針,但沒有下針,擰眉計算着,凌威在一旁插言:“三陰交,先調動脾經。”
“謝謝。”趙帆立即下針,緊接着略微思考一下,紮下第二根針,然後第三第四根。
留針十幾分鍾,然後取下,那位埃及人活動一下手臂,神情興奮:“不錯,舒服多了,胸悶也輕鬆。”
“你過兩天再來,鍼灸三兩次就可以好了。”趙帆向埃及人揮了揮手,平生第一次向客人下逐客令,他有點迫不及待地想和凌威討論新的鍼灸方法。
埃及人感謝了幾句,走了出去。大廳裡沒有了病患,趙帆一點也不失落,把輪椅靠近桌子,拿着紙和筆:“凌威,來,我們討論一下。”
筆在紙上迅速划動,趙帆對針灸深有研究,加上凌威這樣超一流的高手,針對一些疾病的治療方案立即定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夕陽西下,豔紅的霞光從大門照進來,趙帆擡起頭,手中的筆敲了敲桌子,忽然嘆息了一聲:“這麼好的技術,可惜我無法發揮。”
“爲什麼不可以?”凌威擡手抓住趙帆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繼續說道:“這樣的技術適合在埃及運用,所以你要留在埃及,把中醫鍼灸發揚光大。”
“爲什麼是我而不是你?”趙帆眼中充滿疑問,這個凌威很奇怪,原本以爲只是來學徒混碗飯吃,現在看來技術很高,完全可以依靠自己手藝吃飯,而且依靠剛纔的創意開一家中藥堂都可以。
“以後你會知道的。”凌威沒有直接回答趙帆的問話,手指從趙帆的手腕上離開,繼續說道:“你傷了第五腰椎,神經受損,也不是沒有希望恢復。”
“沒用的,醫院要求動手術,我沒同意。”趙帆搖了搖頭:“希望不大,動手術三成把握,不如慢慢調理。”
“你的選擇是對的,不要說三成,一成都難。”凌威是一流外科主刀手出身,既然通過把脈感覺到了疾病的具體信息,就可以立即做出判斷。
“你的意思、、、、、、”趙帆揚了揚臉,看着凌威,微微張大嘴,等待着凌威的回答,同時也相當吃驚,通過把脈知道外傷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中藥堂交流什麼時候進行?”凌威盯着趙帆的臉,聲音平靜。
“明天。”
“你還來得及參加。”凌威自信地笑了笑,一夜時間,對於別人來說恢復一位坐在輪椅上的人不可能,他卻有把握,因爲大周天針法可以迅速恢復被久傷的元氣。
“什麼意思?”趙帆瞪大眼,一臉吃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可以恢復。”凌威一字一板說着。
趙帆的嘴一下子張得很大,說不出話來,絕對的震驚。他無數次想過自己恢復的那一天,卻沒想到這麼快,快得就像做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位捲髮大眼的姑娘大步走進來,恰好看到趙帆的表情,詫異地說道:“趙帆,你怎麼啦,嘴張這麼大,下巴脫臼啦?”
“呂小雅,你才嘴巴脫臼。”趙帆轉臉看着那位姑娘:“你怎麼來啦?”
“我怎麼就不能來。”呂小雅甩了甩頭髮,聲音很乾脆:“我來問問明天的中藥堂交流你們參不參加。”
“你看我,能參加嗎?”趙帆拍了拍腿。
“你們必須參加,不然我爹就要把我和馬家連在一起。”呂小雅有點焦急。
“那是你家的事,我們的事你爹早就知道,現在我廢了,我們也不可能了,他偏向馬家也很正常。”趙帆聲音平靜,壓抑着自己的情感。
“可是、、、、、、”呂小雅掃視一眼大廳,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趙帆撇了撇嘴:“我知道你的意思,想我們趙家東山再起,可惜讓你失望了,除了我就是一個也不太方便的老爹和一個不成材的劉建,沒有人手了。”
“我不管,反正明天你們要參加,不然我們的事真的就完了。”呂小雅噘了噘嘴,沒有等到趙帆回答,一轉身,又火急火燎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