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製中藥最好的還是木炭火,雖然沒有什麼科學根據,但就像燒草的鍋竈煮出來的米飯總是比電飯鍋好吃一樣,衆所周知。木炭火的火力控制起來當然要比電氣設備難一點,小雪正用最原始的方法芭蕉扇煽動,關係到葉小曼的生命,她不敢大意,火力控制得恰到好處。聽到茶杯落地的破碎聲,急忙轉過臉,看着童婉茹:“童姐姐,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要緊,可能後山風大,有點頭暈。”童婉茹聲音微微有點抖動,彎腰清理地板上的茶杯碎片。小雪急忙扶住她,:“童姐姐,我來吧,你們城裡人就是嬌嫩,受點風寒就生病。”
童婉茹順勢坐會沙發,看着小雪輕快地收拾完茶杯碎片,輕聲說道:“也不是城裡人就嬌怪,是我天生體弱。”
“那你就更要注意了。”小雪一臉關切地說道:“以後有什麼事吩咐我就可以,我是在山野長大,什麼苦都能受。”
“謝謝。”童婉茹重新倒一杯茶,微微掀開面紗,慢慢飲用。動作沉穩中帶着一絲慎重。
藥又熬了一會,忽然發出一股怪異的味道,有點腥臭,小雪皺了皺眉,誇張地瞪着大眼:“不會吧,這也算是靈丹妙藥了,不是滿室生香也就罷了,怎麼還有臭味。”
童婉茹也嗅了嗅,笑着說道:“是有點奇怪,或許這就是玄妙之處吧,我們不管,交給凌威處理。”
藥端到葉小曼的房間,凌威的鼻子出奇的靈敏,一下子就聞到了味道,劍眉皺了皺,小心接過藥碗,用嘴脣接觸了一下,感覺不太燙,慢慢呡了一口,細心體察藥性,還不錯,藥進入胃中迅速向身體各個部位散開,柔和有力但不霸道,體虛的人應該受得了,如果過於猛烈的藥,效果雖好,葉小曼不一定承受得住,這就是久病體虛不用猛藥的道理。
藥不錯,但那種味道實在不敢恭維,凌威剛剛喝了一點就有一種噁心的感覺,良藥苦口也不至於這麼苦吧。但葉小曼的生命危急,也只有試一試了。
凌威晃了晃葉小曼,把藥碗湊近她的嘴邊,還不錯,葉小曼迷迷糊糊中還記得張嘴,居然一口氣喝下去半碗,看得小雪一臉驚訝,想起那種血腥味,眼睛瞪得更大,聞起來就難受,沒想到葉小曼能喝下去,而且一口氣喝了不少。
忽然,昏迷的葉小曼猛地睜開眼,坐起來,彎腰,哇的一聲把剛喝下去的藥液吐得乾乾淨淨,緊接着繼續嘔吐,連苦膽都吐了出來。程怡然急忙端上一杯糖水,葉小曼漱了漱口,轉臉看着凌威:“你給我喝的什麼鬼東西,又苦又澀還帶着腥臭。”
“靈丹妙藥。”凌威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就這破玩意還靈丹妙藥。”葉小曼柳眉緊蹙:“你不會告訴我這就是長生不老藥吧?”
“差不多,是半個長生不老藥。”凌威把剩下的半碗藥液放在一邊的茶几上,看得出,就是捏着葉小曼的鼻子也不可能灌下去了。
“長生不老?毒藥還差不多。”葉小曼叫道:“喝這種藥,沒有等到長生就會被噎死。”
小雪看着葉小曼精神還不錯,笑着說道:“葉姐姐,我看這真是靈丹妙藥,你看,剛纔你昏迷不醒,剛喝下去一點就清醒過來,還能大喊大叫。”
“你、、、、、、”葉小曼瞪着小雪,一時無語。
“我怎麼啦?”小雪不解地看着葉小曼,見葉小曼滿臉氣鼓鼓的神色,又把目光轉向其他人。童婉茹輕聲說道:“葉姑娘不是被藥救醒的,是被怪異的味道刺激神經才醒過來的。”
“反正是起作用了。”小雪還是固執地晃動着腦袋。惹得葉小曼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真有你的。就算有效吧,但是總不能每天這樣刺激我吧。”
“這你得問凌威,他是專家。”小雪把問題踢了出來,側臉看着凌威。凌威的眉頭緊緊皺着,思索了一會,拿起手機撥通號碼:“陳雨軒嗎,請耿老爺子到永春島來一趟。”
掛掉手機,凌威吩咐小雪和程怡然照顧葉小曼,他自己則和童婉茹走向前面一棟別墅,葉小曼的行蹤既然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保和堂的人。
走進會客廳,凌威站在窗前望着永春島上南邊的碼頭,翹首等待。童婉茹壓抑不住好奇:“耿老爺子是什麼人?”
“一個怪人。”凌威也是一臉疑惑:“進保和堂的時候是個討飯的,可是對熬製中藥卻有很深的造詣,令人捉摸不透,不過對醫學的忠誠是不容置疑的,或許他知道這個藥方是怎麼回事。”
“既然是個奇人,就不能按常理推測。”童婉茹語氣頓了一下:“留在保和堂一定有目的。”
“一個普通的中藥堂,能有什麼目的。”凌威把耿老爺子進入保和堂的前前後後和童婉茹仔細說了一遍。童婉茹也是迷惑不解,剛要和凌威詳細分析。一艘快艇靠近了碼頭。陳雨軒和一位腰板挺拔的老人走下快艇,快步踏上通向這邊別墅的石板小路。
“老爺子,好久不見。”老人剛進入客廳,凌威就親熱地拉着老人的手,笑着說道:“您還是一副老當益壯的模樣。”
“老了,老了。”老人朗聲笑着,語氣卻一點不服老,充滿自信,直截了當地說道:“凌威,你找我來不是爲了寒暄的吧,什麼事?”
“當然是有關熬製藥材的事。”凌威把一張藥方放到茶几上,推倒老人面前:“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下。”
“說。”老人揮了一下手,低頭看着藥方。
“這個藥方我推敲過,應該沒有疑點。”凌威手指輕輕敲擊着茶几上的玻璃,語氣帶着不解:“不過,熬出來的藥腥臭無比,難以下嚥。”
“藥方不錯,君臣佐使分明,只是這兩位藥引。”耿老爺子忽然叫了起來:“離心木和獨龍角,難道你們手中竟然有這兩味藥。”
“您好像很瞭解。”凌威目光直視着耿老爺子。一個老人,瞭解熬藥的技術可能是以前幹過,但對於獨龍角這樣的藥材也瞭解就值得推敲了。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耿老爺子掩飾地笑了笑:“據說這獨龍角是熬製靈丹的必需品,長時間熬製就會把藥材的精華凝聚成丹,不過和我說這種藥材的人也沒有見過真正的獨龍角。”
“您的意思是說這是一種丹藥?”凌威有點明白了,長生不老藥本來就不會太簡單。
“應該是丹藥。”耿老爺子再次看了看藥方,語氣肯定:“正如你所說,熬成藥液腥臭味難以下嚥,不可能是普通藥方。”
煉丹,雖然和藥材有關,嚴格說已經不是中醫的範疇。凌威也只是聽過一些零碎的知識,至於細節就不知道了,爲難地看着藥方。陳雨軒在一旁插言:“聽說丹藥藥煉製幾十天,老爺子,有這麼回事嗎?”
“那是道教的丹藥,醫藥方面就不一樣。”耿老爺子笑了笑:“看這個藥方,也就三十幾個小時吧。”
“您快說說。”凌威感到一絲驚喜。他請耿老爺子過來只是覺得老人在熬製藥材方面在行,可以探討一下,沒想到老人竟然知道一些丹藥知識,無暇顧及他是怎麼知道的,救人要緊,熬成丹藥,直接進入胃中當然就可以避開口中的味覺細胞,也就可以服用了。
“把藥材放在一起熬製幾個小時,等到藥性全部進入藥液,該融化的全部融化,把藥液過濾一下,再微火熬製二十幾個小時,藥液濃稠,倒出來冷卻,不燙手的時候,搓成大小差不多的藥丸就行。”
“這麼簡單?”凌威有點意外,傳說得神乎其神的東西被耿老爺子說得輕描淡寫。
“說簡單也簡單,但其中有幾點很難掌握,我也不太清楚。”耿老爺子想了想:“要一個專門熬藥的陶罐,還有就是不能離人,火力一定要均勻,而且是木炭火。”
“這兩樣倒是不難。”凌威想起在雲夢山得來的陶罐,看來要排上用場了,既然和長生不老藥有關,煉製丹藥應該沒問題。至於人,有的是。
“要我幫忙嗎?”陳雨軒輕聲詢問凌威。凌威擺了擺手:“我自己來,你再把藥材備幾份。”
“我先告辭,保和堂那邊還有事要做。”耿老爺子連一杯茶都沒有喝,準備返回,做事算得上雷厲風行。不過,他走到門口忽然又轉過身,目光定定地看着童婉茹:“姑娘是不是姓童?”
“是。”童婉茹起身回答。
“令尊真的早就去世了?”老爺子神色凝重,目光深邃。
“是的。”童婉茹語氣有點哀傷:“您認識我父親。”
耿老爺子沒有回答,靜靜站立了幾秒,長長嘆息一聲,搖了搖頭:“真是可惜了,可惜。”
老人是在可惜童婉茹的父親,又像在可惜童婉茹。說完,在大家疑惑不解地目光中轉身大步離開,走出去很遠,又是長長一聲嘆息,帶着無奈還有一縷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