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又發什麼牢騷。”林婉兒和小雪並肩跨進後院,剛好聽到老人帶着些許憤怒的話,望了一眼凌威和那位青年,大聲抱怨:“爹,我說過多少次了,您的手藝我和哥哥學就是了,不會失傳,您就不要逢人便講藥材加工的重要性,現在是經濟時代,以錢爲根本。上次兩個客人就被您講走了,這次凌大哥剛來,您讓他休息不好嗎。”
“不怪老人家,是我自己下來請教的。”凌威連忙阻止林婉兒對老人的抱怨,微笑着說道:“你們兄妹休息吧,我還想和老人聊一會。”
那位青年轉身離開,林婉兒語氣緩和了一點:“爹,我買了宵夜,放廚房間,等會熱一下和凌大哥吃了。”
“還是我女兒好。”老人呵呵笑了起來,對凌威說道:“你別看我女兒說話大聲,人可溫柔了,聰明能幹又體貼人,還是中醫學院畢業,專攻藥物,年紀輕輕對藥材可有造詣了。”
“爹,哪有像你這樣當着人家誇女兒的。”林婉兒嬌嗔地跺了一下腳:“我學的藥物知識也不吃香,還不如做點小本生意,賣點衣服鞋襪。”
“我不准你這麼說,賺錢雖然重要,但一個人的價值更重要。”老人語氣很認真,林婉兒慌忙擺手,連聲說道:‘爹,您別忙着教訓我,我還有事,你和凌大哥慢聊,慢聊。“
說完,林婉兒拉着小雪逃跑似地快步向樓上奔去。老人笑着搖了搖頭:“這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凌威有點感觸。老人立即笑了起來:“聽口氣你好像很老。”
“是嗎?’凌威也笑了起來,很多時候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很老,許多想法和同年人不同,或許是自己經歷的坎坷比較多,心已經蒼老。
“我們還談藥物加工,既然你是我的掛名弟子,我總要告訴你一些訣竅。”老人很高興地把話題轉回到他感興趣的地方:“我們就拿黃連這味中藥來說,它是祛火的良藥,但人體的火有上中下三焦,不同部位的火,黃連加工方法就不同,驅上焦的肺火需用酒,下焦的腸火用鹽水。”
老人侃侃而談,許多藥的用法凌威是知道的,但是有一些藥物的神奇之處他就不瞭解了,他知道藥性,每一種藥歸入什麼經脈,治什麼病。現在知道了藥物爲什麼歸不同的經脈。原來知道然,現在明白所以然,追究到藥物的根本,無形中他的知識又進了一步。
老人講的都是藥物的根本,和治病的直接關係不大,平時一般人都不會感興趣,就像我們知道豬肉好吃,但對於豬肉爲什麼好吃不一定就感興趣。難得有人傾聽,老人講得就特別賣力。又遇到凌威對藥物根源感興趣。於是,秋日的深夜,山腳下小鎮的一個小院子裡,月光涼如水,一老一小在月色下談得非常開心。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半夜,夜寒更重,凌威幫着老人把一些滋陰的藥材又翻了一遍,有點依依不捨地分開,看着老人回到小院角落的一個房間休息。緩步上樓,這時候才覺得有點累。拿着睡衣到衛生間淋了一會熱水,穿好出來,迎面看見林婉兒站在客廳的桌子旁,身穿棉質淡藍色睡裙,淡雅恬靜。
“婉兒,你還沒睡。”凌威微微有點詫異。
,“我買的宵夜你們沒有吃吧。”林婉兒推了一下桌上的保溫壺:“剛纔你洗澡的時候我熱了一下,吃吧。
凌威打開保溫壺,一股清香撲鼻,腹中忽然咕嚕了一下,確實有點餓了,向着林婉兒笑了笑:‘謝謝。”
“我應該謝謝你。”林婉兒緩緩在一張凳子上坐下,明亮的眼睛盯着凌威:“我爹很久沒有和人如此暢談了,我也知道他悶得慌,難得你有耐心傾聽,以前好幾批客人都是不願意聽他嘮叨離開的。”
“沒事,我對藥材感興趣,要是有可能我天天聽。”凌威吃了幾口宵夜,擡起頭說道:“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是他老人家的掛名弟子了。”
“掛名弟子?虧你想得出來。”林婉茹不太白皙的臉頰笑起來也有點嫵媚:“不過,要是十幾年前,想做我爹的弟子還不容易。”
“我能看得出,老人一定有輝煌的歷史。”凌威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熱湯下肚,精神振奮了一點:“婉兒姑娘,說說看。”
“我爹從小就上山採藥,和藥材打了一輩子交道。”林婉兒神情有一點嚮往:“他勤奮好學,跟隨着雲夢山天音寺的雲空大師學習,對藥材的辨別和加工有獨到之處,任何一種藥材,他只要抓起來聞一聞,看一看,立即就可以辨出產地,質量,年份,人送外號林一把。他前後收了八個徒弟,現在都在這條街上分門立戶。”
“你爹豈不是這一條街的老太爺。”凌威笑着說道:“滿地都是他的徒子徒孫。”
“按照道理是這樣,我們兄妹到哪裡都會受到一點敬重。”林婉兒語氣有點蕭索:“不過敬重也只是表面的事,中國有句俗話,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原來藥材加工都是中規中矩,我爹說不行,那樣藥材就是倒掉也不準賣,現在都是唯利是圖,不僅不講究質量,還以假充真,上次就有一家用小蘿蔔曬乾摻在人蔘裡賣。”
“蘿蔔充人蔘。人蔘補氣,蘿蔔泄氣,會害死人的。”凌威滿臉怒氣,質量有問題不過藥效次一點,蘿蔔和人蔘完全相反的作用,不亞於殺人。
“就是,一個病人服用人蔘補氣湯,病情越來越重,最後追到根源,讓我爹出面說話,那個摻假藥的人是大師兄,不僅不承認,還和我爹吵了一架,我爹回來就病了一場,變得鬱鬱寡歡。”林婉兒微微嘆息:“我爹的威信也一落千丈,芙蓉鎮的藥材市場漸漸變得雜亂,我爹越發不高興,乾脆閉門不出,專心擺弄藥材,別人都現代化加工,他依舊要求我們兄妹規規矩矩,這不,大師兄生意火爆,我們的生意一落千丈。我爹的手藝也無人問津,只和南來北往的客人嘮叨,連客人都被嘮叨光了,旅遊旺季,我們這條街有空房都被老客戶住滿,只有我家冷清,沒辦法我才上街上看看,恰好看到你們。”
林婉兒的短短几句話,說出了一個老人的無奈何滄桑,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老人落後了,被時代淘汰,還是時代變得已經面目全非,善惡美醜已經顛倒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真理只能躲在角落裡哭泣,如同純潔的少女遭受着小人無情的蹂躪。
“願世上好人有好報。”凌威輕輕嘆息一聲,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兩人一時無語。
一個房間的門緩緩打開,葉小曼身穿白色睡裙,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嗅了嗅鼻子,忽然清醒了很多。衝到桌前,看了看凌威剛纔享用宵夜的保溫壺,大聲叫起來:“凌威,太過分了吧,吃飯也不叫我一聲。”
“你好像很累,怕耽誤你休息。”凌威笑着瞄了一下牆上的掛鐘:“已經夜裡一點了,等一會天亮請你吃早點。”
“不行,我現在就吃。”葉小曼噘了一下嘴:“還有沒有,熱一下嘛。”
“還有一點,我去熱。”林婉兒站起身,葉小曼立即伸手又把她摁回到凳子上,固執地說道:“讓凌威熱,誰讓他不關心女生。”
“好,我去。”凌威站起身,提着保溫壺快步向樓下走去,身後傳來兩位姑娘低低的笑聲,只聽林婉兒說道:“小葉姑娘你真厲害,凌大哥對你可真是體貼入微。”
“那是,這就是本事。”葉小曼笑得誇張。
“你教教我,以後我好對付男朋友。”
“附耳過來。”葉小曼聲音有點詭秘,兩人低聲嘀咕着什麼,緊接着同時大聲笑起來。
“等會還有更厲害的,讓他吃不消。”葉小曼似乎吹牛吹得高興,有點信口開河,這話已經不像一個姑娘家可以說的,聲音還很大,一下子傳到樓下凌威的耳中。凌威愣了一下,吃不消,什麼意思?有點令人想入非非,他忽然想起葉小曼白皙潤滑,如玉般迷人的嬌軀,心中一陣騷動。難道今晚會有什麼故事?他用力晃了一下腦袋,苦笑了一下,不會吧?葉小曼的堡壘可不是誰能任意打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