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7.烏托邦
於此同時，燕京，南海植物園。
荷塘邊的一間亭子內，擺開了一桌酒席。
此時，已經是深冬了，初春還未到來。
峭拔山石圍成的荷塘之內，殘荷枯敗，幾隻水鴨，緩緩浮游，白眼看世界，充滿了不屑與冰冷，似乎出自朱耷之筆。
依舊是那樣，席間不外是白酒一壺、鱸魚一尾、松花皮蛋二枚、蔥爆牛肉四兩，還有澎湖醃缸花生米半升。
與會的老者皆是耄耋，雞皮鶴首，身着舊中山裝或者唐裝，暮氣沉沉，老秋橫秋，他們舉箸不多，議論卻是紛紛。
“很好！”
一位老者有滋有味地吃着花生米，嘖嘖讚歎，道：“宋家歐陽家幾乎覆滅，所剩無幾，葉家三個頂樑柱與宋家歐陽家家主一起進入了一個秘境，想必再有一場廝殺！”
另一位伸出筷子，撕裂鮮美的魚肉，塞入口中大口咀嚼，讚歎道：“葉凡罕有敗績，但是，這次厲九幽、天璇這兩個神秘人物也加入了其中，聯合宋元山、歐陽雲飛，擊殺葉凡，必是兩敗俱傷！從此以後，天下太平！”
在場的數人，平均年齡已經超過了七十，老成而穩重，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卻都是負責對華夏古武門進行監控的人員，他們忠心耿耿，經受過烈火的考驗，非常可靠，地位也非常特殊。
他們每週都會召開一次清談會議，不允許任何記錄，商議古武門內部的變化，並形成決斷，供終極人物參考。
幾人點頭，又有一盤菜上來，依舊是魚，但卻是活魚兩吃。是一條2斤不到的小鱸魚側身平躺在大菜盆裡，中段劃了勻稱的井字刀紋，被油淋得皮開肉綻，頭尾生而泛着光澤，脣微張好像要喊些什麼。
身着旗袍，煙視媚行的女老闆娘，輕移蓮步走來，讓饕餮客們往後靠，像蝦仁鍋巴一樣的澆上滾燙的欠汁，魚於是立馬在盤子裡翻騰跳躍。
老人們轟然叫好，不住讚歎。
女老闆眉心舒展，晃動着紅撲撲的俏臉，開始訴說着這個魚怎麼怎麼個吃法，如何大老遠的運到這裡，如何精貴，在這家小店才能吃到野生的等等，反正這一餐非薄宴。
“屁話！”
一位老者毫不客氣地打斷她，道：“殘忍與色都會引起男人的獸慾和野性，一看這殘忍景象，血脈賁張，自然胃口大開！”
另外一位老者一口悶了三杯魚頭酒，開始吃魚，每一筷子下去，小鱸魚都要顫一下，他搖頭嘆息，讚道：“好慘好爽啊！什麼叫我爲刀殂，人爲魚肉？要的就是這個宰割他人的痛快勁兒！”
“列位爺都是能者強人，小女子真是見識了！”那女老闆滿心鄙夷，心說一羣老不死的，活不了幾天了還那麼狠心作孽，卻是笑顏如花地讚歎道。
“我們算什麼？”老者瞪眼，一副覺得女老闆很沒見識的樣子，大拇指朝天，道：“上面才厲害呢！不費一兵一卒，只一招坐山觀虎鬥，就讓那華夏最兇惡的三條魚，不，是龍啊！內鬥而死。彈指間灰飛煙滅！”
“你話多了啊！”另外一名老者出聲阻止，端起酒杯道：“喝酒喝酒喝酒！我們就一條，啥也不管，聽之任之，就爲萬世開太平了哇！”
“好了！各位爺慢用。”女老闆又布了一回菜，把幾位老爺子伺候得舒舒坦坦的，才扭着那纖細的小蠻腰，離開了涼亭。
她走後，一位老者笑道：“古武門終究是個不安定因素，說是拱衛華夏，但其實已經差不多失控了。儘量削弱纔是王道。終極人物英明啊！”
“英明！千古難見的強人！”
“要我說，葉家要是覆滅了，比宋家歐陽家覆滅還要可喜可賀！”
一位老者美滋滋地抿了口酒，吧嗒吧嗒嘴巴道：“且不說實力如何，只一句話，這小子太不老實，不好駕馭！”
衆位老者都在讚歎，夾雜勸酒鬧酒之聲，聲音嘈雜，氣氛熱烈，歡天喜地。但其中卻一直有個老者沒有說話，皺眉沉思。
“咋地了？悶頭不說話，哭喪個衰人臉，你孃親死了啊？”一位老者瞪着眼發問，很不滿的樣子。
他們都是玩了一輩子的至交好友，說話從來都這麼毫無顧忌，極盡調侃之能事。調侃者心安，被調侃者亦坦然。
“我在想……”皺眉沉思的老者緩緩開口道：“葉凡與宋元山、歐陽雲飛水火不容，是什麼力量促使他們握手言和，共列仲裁家族？又是什麼力量促使他們聯手打開秘境？是不是有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存在？”
“你吃頂了吧？”一位老者不屑地道：“更強大的力量？能是什麼？還有什麼？撐死是半隱門派了哇！”
“就是，你丫就是老年癡呆了，整天胡思亂想！根本沒有更加強大的力量了！”另外一名老者滿臉歡樂地道：“葉家、歐陽家那些個，就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了。他們擡手就能開碑裂石，擁有無數神通，現在全部死翹翹，最好不過了！我們可以安定了哇！”
“哈，這次吃活魚兩吃不過癮啊！”一名老者很舒坦地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肚子道：“下次我要生吃猴腦！沾點芥末，那滋味，嘖嘖……”
“太殘忍了哇！”另外一名老者佯裝很不爽的樣子，突然吞地一笑，賊忒兮兮地道：“但是越殘忍越過癮啊！說實話，他孃的我有時候都想吃人了！”
“哈哈哈——！”衆人一陣大笑，殘山剩水一片荒涼之地，幾隻水鴨，緩緩浮游，白眼看世界，充滿了不屑與冰冷，似乎在嘲笑人類的愚蠢。
於此同時，一架從西川飛往東海的軍用直升飛機上。
曹平川、林錦、白百合正在與東海東方神劍特戰大隊隊長林金戈緊急磋商，彙報事情，機艙內，氣氛很是凝重。
林金戈寒聲道：“曹老、林老，時間不多，我只能簡單介紹一下情況。今天上午九點，東海核電廠的反應堆部分被八名恐怖分子佔領，他們是劫持了一輛運送入廠參觀的小學生的大客車進入的，在佔領的過程中他們打死了六名發電廠保衛處的警衛。現在他們手中有三十五名人質，除了隨大客車入廠的二十七名小學生外，剩下的八人是發電廠的工程師和運行人員。”
林錦默然無語，心思很紛亂。
事實上，他是古武門禦敵組織龍影的一手締造者，指揮應對過多次緊急恐怖事件，經驗豐富，心理素質堪稱老怪的地步。
但此刻，他卻無法保持淡定。
因爲，他與葉凡已經失去聯繫超過三天了！按照他們與曹平川三人商定的策略，現在，他們已經要向上峰彙報他們的推論了——小世界來襲！
他的夾在手中的香菸很久沒抽了，一截長長的菸灰輕輕落下。
他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林金戈的彙報。
因爲與小世界來襲相比，一座核電站的反應堆泄露或者爆炸所能引起的影響，根本不值一提，很可能人類就此滅絕了！
曹平川還堪堪保持着鎮靜，沉聲問道：“他們是哪裡來的？”
“烏托邦。”林金戈說道：“他們已經宣佈對此次恐怖襲擊事件負責！”
“烏托邦？”曹平川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皺了皺眉頭。
“我知道這個組織！”
白百合開口道：“是耀陽帝國的一個下屬機構，是一個跨國的恐怖組織。即使是一種溫和無害的思想，演變到極端也是危險的，烏托邦組織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它的前身是一羣技術逃避者，在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建起了一個實驗型的小社會，試圖遠離現代技術，迴歸田園生活。與全球許多這類組織一樣，他們最初只是一個自我封閉的，不句任何攻擊性的社團。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與世隔絕者的思想在孤獨中漸漸變得極端起來，由逃避技術發展到憎恨技術，由遠離科學演變到反科學。一些極端思想的骨幹開始走出那被他們稱爲現代烏托邦的小島，以在全世界消滅現代科技、回覆田園時代爲使命，進行恐怖活動。”
林金戈道：“據我們蒐集的情報，與其他形形色色的恐怖組織相比，烏托邦襲擊的目標令大衆困惑，他們爆破歐洲核子中心的超大型同步加速器，燒燬北美洲的兩個大型基因實驗室，破壞了位於加拿大一個礦井深處的大型中微子探測水箱，還暗殺了三名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由於這些基礎科學設施和科學家幾乎毫無防備，烏托邦屢屢得手，但襲擊核反應堆這還是第一次。”
“你們採取了什麼措施？”曹平川又問。
林金戈皺眉道：“沒有，只是遠距離包圍，連靠近都不敢，因爲我們已經有多位戰友在第一次攻擊的時候被殺……”
“怕什麼？我軍將士從來不懼犧牲！”曹平川寒聲道：“記住，是人民養育了你們，你們就要爲人民賣命！他們攜帶了多少武器、炸彈？”
林金戈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顫聲道：“問題就是出現在這裡，他們從頭到尾，沒有用任何現代熱兵器與我對戰。”
“什麼？沒有用熱兵器？那用的是什麼？”曹平川、林錦、白百合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呼。
“沒錯。”林金戈滿臉頹敗之色，顫聲道：“他們從頭到尾，一直是徒手殺人，沒有用兵器，甚至徒手……隔空殺人。我們遇見了超自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