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爲他知道金莎也有查晉北的部分投資,作爲查晉北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邱鳳仙代爲出面也很正常。
邱鳳仙道:“沒關係,只是爲了邀你們小聚。”
酒菜上來之後,邱鳳仙讓服務員走了,親自給他們斟滿酒,舉杯道:“新機場投資的事情一直沒有機會當面向你們說聲抱歉,今天這頓飯就算我略表歉意吧。”
杜天野笑道:“投資又不是你能決定的,這件事都過去了,又何必再提起?”
邱鳳仙道:“這件事之後我一直都不好意思去見表哥,現在你們的資金問題解決了,我纔敢提起這件事。”
杜天野哈哈笑道:“親情是親情,生意上的事情不要摻和到其中。”
張揚跟着他們一起喝了這杯酒。
杜天野忍不住道:“你小子越來越出息了,弄了羣和尚到金莎門口唸經,你還讓不讓人家做生意?”
張揚道:“我就說嘛,宴無好宴,邱小姐今天把你請來是當說客的!”
邱鳳仙笑道:“千萬別這麼說,你來之前我根本沒有提起金莎的事情,查先生的確在金莎投了些錢,不過他只是小股東,投資也只是給王小姐一個面子,象徵性的,金莎的生意好還是壞,我們根本不會在意,金莎的經營我們也不參與。”
張揚道:“你請我吃飯當真不是爲了金莎?”
邱鳳仙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
杜天野道:“金莎的事情我得說一下,今天跑到我那裡說情的人很多,電話我也接到了不少,張揚,差不多就行了,別搞得滿城風雨,到最後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張揚道:“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如果不是我能打,昨天那三十多名兇徒就把我砍死在金莎門口了,其中有十多個人都是從金莎裡面跑出來的,換成是你,你能嚥下這口氣嗎?”
杜天野道:“你一個國家幹部,沒事往那種地方扎什麼?”
張揚道:“我沒想去,是吳中原非得請我去,喬鵬舉也在,人家是省委書記的公子,你說我能不給他們面子嗎?
杜天野道:“我今天一天聽無數人提起金莎的事情,你弄一羣和尚去金莎唸經,搞得滿城風雨,現在老百姓都說咱們公安局不作爲,你搞得榮鵬飛相當被動。”
張揚笑道:“他被動可不是因爲這件事,他是顧忌王伯行,王伯行肯定給了他不小的壓力,對了,咱們王廳長給你打電話了嗎?”
杜天野白了他一眼沒說話,這廝是明知故問。
邱鳳仙道:“張揚,你對金莎怎麼這麼大的成見?”
張揚道:“不知道,反正我自從走進那個地方就覺着渾身不舒服。”
邱鳳仙笑了笑,舉起酒杯道:“不開心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請你們過來吃飯,就是想大家開開心心的,可沒抱有什麼目的。“張揚道:“這話我愛聽。”
杜天野喝了這杯酒道:“不過有些娛樂場合是該整頓一下,不然很容易成爲滋生腐敗和犯罪的溫牀。”
張揚緩緩落下酒杯道:“王均瑤是個怎樣的人?”
邱鳳仙道:“我在京城見過她一次,五十歲了,美籍華人,王均瑤是她的中文名字,大家都叫她海瑟夫人,文革期間去了香港,後來輾轉到了美國,像很多去美國的華人一樣,從洗碗工做起,一點點創業,到後來在美國開了許多中餐館,成爲餐飲業大亨,如今美國幾個大城市都有她的餐館,歐洲也有她的分店,生意做大了之後又進軍娛樂業。結過一次婚,嫁給了一位阿聯酋富翁,結婚不到一年那富翁就死了,留給她一大筆遺產。”
張揚笑道:“文革時候去香港,那年月,該不會是偷渡吧?”
邱鳳仙笑道:“這件事無從考察,不過海瑟夫人過去曾經插過隊下過鄉,她的一生可以稱得上傳奇了,她和王廳長的關係,我們直到最近才聽說。”
張揚點了點頭道:“老老實實開她的華人餐館就是,非得來國內添什麼亂?”
邱鳳仙道:“沒有人會嫌錢燙手。”
張揚道:“有機會,我倒是想見識一下這位傳奇人物。”
杜天野道:“想不到王廳長居然有這樣一個妹妹。”
邱鳳仙道:“海瑟夫人在上層的關係搞得不錯,我們查總對她也是非常推崇。”
杜天野最關心的還是江城新機場的情況,席間他詢問了機場工程的進展。
張揚笑道:“平中建設的老總吳中原來了,昨天把左市長和趙主任他們全都請了過去,給我施壓呢。”
杜天野聽說了這個情況不禁笑了起來,張揚這廝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角色,吳中原想用上級領導壓他的想法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
張揚道:“不過這個人也算是有些能力,喬鵬舉也被他從東江請來了。”
杜天野笑道:“人家無非是想讓你認識到他的實力,讓你對平中建設好一點。”
張揚道:“我對所有的建築公司都是一視同仁,他實力強我也不怕他,他實力不行,我也不會欺負他,只要他老老實實工作,大家就會相安無事。”
杜天野道:“說起這件事我倒是得提醒你一下,現在新機場方面傳來不少關於你的負面消息,說你任人唯親,給日本監工的權力太大,幫着日本人欺負咱們中國人,說你是新時代的漢奸。”
張揚笑道:“你信嗎?”
杜天野道:“我不信,可總不能管住別人的嘴巴,不讓別人亂說話?”
張揚道:“你不是常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胡說八道吧!”
“我說過嗎?”
張揚道:“人家說我是因爲我堅持原則,觸犯了他們的利益,日本人怎麼了?看人得一分爲二,我看龜田工作方面無可挑剔,他要求苛刻嚴格,對工程質量有好處,我對工程方面是個外行,如果沒有內行人把關,人家怎麼糊弄我都行,新機場要是稀裡糊塗的幹下去,最後肯定要出事,出了事誰兜着?反正我是兜不住,杜書記,你覺着你能兜得住?”
杜天野瞪了他一眼道:“我怎麼覺着你現在說話這麼盛氣凌人?”
張揚道:“這叫忠言逆耳!你當大官習慣了,喜歡被人拍,我說真話,你反倒不適應了。”
邱鳳仙格格笑了起來。杜天野笑罵道:“你小子又欠修理了。”
邱鳳仙道:“來大陸之前聽說大陸治安很好,想不到你們這邊也有這麼多的犯罪,也有黑社會。”
杜天野身爲江城市市委書記,聽表妹這樣說,面子不由得有些掛不住了,他嘆了口氣道:“國家大,人口多,良莠不齊是難免的,不過這些都只是個別現象。”
張大官人感嘆道:“正因爲如此,我纔對金莎的事情不依不饒,如果不好好整頓整頓,以後還會有同類事件發生,這次是擱在我身上,我能擋住他們的開山刀,換成別人,肯定是一起命案。”
杜天野道:“有些事得慢慢來,不抓容易滋生犯罪,抓得太緊,別人又會抱怨我們的投資環境太差,不注意軟環境的建設。”
張揚道:“什麼叫軟環境?多弄點夜場,多發展些女孩子陪酒陪唱就是改善軟環境?”
杜天野怒道:“我說過嗎?”
張揚道:“有些事的度很難把握,但是並不意味着我們就要聽之任之放任自由,馬益亮是個有前科的人,當初他搞皇家假日就因爲大搞色情服務才關門,現在的金莎也沒什麼分別。”
杜天野道:“還是那句老話,你得有證據,咱們做工作不但要有法可依還要有據可查。”
張揚道:“所以得查,不查怎麼能找到證據?”
杜天野真是受不了這廝的歪攪胡纏:“懶得跟你廢話,反正你給我記住了,有事不怕事,可沒事別惹事!”
張揚道:“現在是人家惹到我頭上來了,我得把這口氣給出了!”說話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張揚接通電話,卻是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打來的,她來江城處理曹正陽的事情,剛剛忙完工作,現在已經在一招住下,讓張揚過去到一招的咖啡廳說話。
張揚放下電話向杜天野道:“紀委劉書記來了!”
杜天野微微一怔,劉豔紅這次前來並沒有跟他打招呼,他低聲道:“說什麼?”
張揚道:“就是讓我去一招的藍島咖啡見她,什麼事都沒提。”
杜天野道:“你趕緊去吧,看看她來江城到底是什麼事情。”對他們來說,省紀委來江城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張揚點了點頭,邱鳳仙道:“一起走吧,反正咱們也吃得差不多了!”
幾個人一起走出了老街飯店,張揚跟他們道別之後,驅車就趕往一招的藍島咖啡廳。咖啡廳內並沒有多少顧客,劉豔紅坐在靠窗的角落等着他,看到張揚進來,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張揚樂呵呵走了過去:“劉書記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打聲招呼,讓我做好接待工作。”
劉豔紅微笑道:“事先打招呼你們就有了準備,就算有問題也被你們隱藏起來了。”
張揚在她對面坐下道:“你們搞紀委工作的眼裡就沒有好人,任何干部在你們眼中都是有問題的。”
劉豔紅道:“現在幹部隊伍中的犯罪率是越來越高了,我們紀委的任務就是把其中的壞分子清除出去,把犯罪率降下去。”
張揚要了壺龍井,喝了口茶不禁皺了皺眉頭道:“這茶居然也能賣二十塊一壺,坑爹呢!”
劉豔紅呵呵笑了起來。
張揚道:“您這次過來又打算查哪位幹部?”
劉豔紅道:“過來主要是爲了瞭解曹正陽的情況。”
張揚道:“瞭解的怎麼樣?”
劉豔紅道:“曹正陽貪污犯罪證據確鑿,已經交由地方處理,我過來只是爲了瞭解在處理這件事的過程中,你們有沒有違規行爲。”
張揚道:“你是害怕我們對他不公吧?”
劉豔紅搖了搖頭道:“例行程序,最近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越是臨近退休的那些幹部,越是貪污腐敗的高危人羣,大概他們覺着自己就要退休了,趁着手中還有權力的時候,爲自己撈取最大的利益。”
張揚道:“這些人心態不正常,歸根結底還是自私心作祟,搞到最後弄得晚節不保,何苦來哉。”
劉豔紅道:“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
張揚道:“曹正陽的事情本來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可他老婆始終認爲他的死是市領導迫害的,非得要查,前兩天宋省長過來奠基,她不知怎麼得到了消息,直接衝到現場給宋省長跪下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宋省長肯定得有所表示,所以讓我們調查清楚,千萬不能冤枉了一個好同志。可沒想到這一查,反倒查出問題來了。”
劉豔紅道:“所以說人真的不能走錯路,一旦走錯,往往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了。”
張揚道:“人都死了,說這些也沒用了,您來了解情況,打算怎麼處理啊?”
劉豔紅道:“都說了解情況了,瞭解清楚我的任務就結束,你好像很害怕啊。”
張揚笑道:“我怕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不給你查我的機會。”
劉豔紅似笑非笑道:“你敢說自己沒做過虧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