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勇有些無奈的看着張揚,張揚沒說話,抿了口酒。
樑成龍道:“我知道你們心裡都生我氣,覺着我這人勢利,上次陳紹斌那事兒,我沒站在他那一邊,你們覺着他委屈,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是個生意人,我得在平海做生意,我叔是樑天正,可喬鵬飛的伯父是喬振樑,從小都是我叔叔把我養大,沒有我叔叔,就沒有我樑成龍的今天,到現在爲止,我沒給過我叔叔什麼,可是我不能給他添堵,我這麼大人了,不能再讓我叔叔跟在我身後給我擦屁股,陳紹斌他牛逼,人也打了,氣也出了,可最後呢?如果不是他家老爺子向喬書記低頭認錯,這件事能算完?”
張揚和丁兆勇都沒有說話,樑成龍考慮的的確要比陳紹斌多得多,雖然樑成龍的理由足夠充分,可是張揚捫心自問,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還是不會忍。
丁兆勇慢慢落下酒杯道:“成龍,不是這個問題,我們之所以生氣是因爲當時你沒有站在朋友的立場上!”
樑成龍道:“我很看重和你們的友情,包括紹斌,對一個生意人來說,能交到幾個朋友不容易!”
張揚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爲人處世的方式,咱們誰也別勉強誰,今兒談談你和林清紅的婚姻,我在北京跟你叔叔吃了一頓飯,他很擔心你。”
樑成龍道:“林清紅很會做人,我叔叔嬸嬸都很喜歡她!”
張揚道:“既然結婚了就得有責任心!”
樑成龍道:“我後悔了!”
丁兆勇道:“生在福中不知福!”
樑成龍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我要享受人生,我要享受他們的人生!”他叫了服務,很快樑孜就帶着三名惹火女郎走了進來。
三位女郎風情萬種的來到他們的身邊坐下,樑成龍將那個身材嬌小的摟入自己懷中,大手在她胸膛上肆無忌憚的揉搓着:“你愛我嗎?”
“先生,當着這麼多人,怎麼好意思說……”
樑成龍拿出一張一百的鈔票塞到她的乳溝裡:“愛我嗎?”
女郎臉兒紅紅的低聲道:“愛!”
樑成龍又塞了一張進去:“大聲一點!”
“愛!我愛你!”
樑成龍哈哈大笑:“你都不認識我!怎麼會愛我?”他又塞了一張鈔票,心中卻泛起一絲難言的失落。
那女郎緊貼在他的身上:“我過去不相信這世上有一見鍾情,可見到你我才相信!”
樑成龍得意的向張揚和丁兆勇點了點頭道:“看到了嗎?這就是女人,這他媽就是感情!”
張揚輕輕推開了貼到自己身邊的女郎,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暴雨,張揚站在藍魔方的大門外,望着瓢潑的大雨,路燈下奔走的行人,內心中忽然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丁兆勇也跟着他走了出來,低聲道:“樑成龍喝多了!”
張揚把T恤的領口立起,脖子往裡面縮了縮,似乎想要找尋到一絲溫暖:“人在很多時候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還是醉!”
第二天是星期天,張揚在上午抽空去拜訪了宋懷明,豐澤高考舞弊事件中,宋懷明爲他頂住了不小的壓力,雖然沒有直接出面,可是這場有史以來最爲嚴厲的高考監察行動卻是因他而起。
張揚來到宋家的時候,宋懷明正在整理院子裡的草坪,妻子柳玉瑩在花園裡鬆土。
看到張揚過來,柳玉瑩笑着向他揮了揮手:“張揚,剛纔和你宋叔才提到你,這會兒就來了!”
張揚將手裡帶來的禮物放下:“宋叔叔,我幫你弄吧!”
宋懷明擺了擺手道:“馬上就修剪完了,修草坪也是個技術活,你沒幹過,不行的,先跟你柳阿姨進屋去喝茶吧!”
張揚笑道:“我給您到來了兩盒上好的烏龍茶,剛好泡了給您嚐嚐!”
宋懷明笑道:“好!泡好茶等我!”
說起來這兩盒烏龍茶還是張揚從杜天野那裡得來的,邱鳳仙送的禮物自然不會差。
柳玉瑩去洗手的功夫,張揚已經洗好了茶具,把烏龍茶給泡上了。柳玉瑩抱怨道:“這天悶得跟蒸籠似的,昨天一場雨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張揚笑道:“正在熱的時候!”
柳玉瑩道:“可能是年紀大了,最近氣悶的很!”
張揚道:“我幫您診診脈!”
柳玉瑩在他身邊坐下,張揚幫她診了診脈:“柳阿姨,你虛火有點旺盛,我幫你開個方子,你去抓來煮茶喝!”
柳玉瑩點了點頭。
張揚寫藥方的時候,宋懷明走了過來,他樂呵呵道:“怎麼?看大夫呢?”
柳玉瑩道:“張揚幫我診診脈,順便給我開了付清火茶!”
宋懷明對張揚的醫術是瞭解的,他笑道:“也幫我看看,最近我睡得不踏實!”
張揚也幫他診了診脈,宋懷明的身體沒什麼問題,張揚道:“宋叔叔是忙於政事,辛苦了一些,我給你開些安神補腦的藥物。”
宋懷明道:“是藥三分毒,我還是不吃了!”
張揚笑道:“那我教你個打坐的方法,每天你抽半個小時練習一下,對你的身體肯定有好處!”
宋懷明點了點頭。
柳玉瑩道:“你們爺倆聊着,我去做飯!”
張揚道:“不了,我等會兒就走!”
柳玉瑩詫異道:“去哪兒?”
張揚這纔將他要前往靜海蔘加精神文明建設學習班的事情說了,宋懷明一聽就知道張揚這是被人給暫時放逐了,他不覺笑了起來:“你可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兩個月學習,你能安下心來嗎?”
張揚道:“我儘量!”
宋懷明道:“最近你在豐澤鬧出的動靜也不少,離開一陣子,讓自己冷靜一下是好事,別說是你,任何人都需要充電!”
張揚道:“上次的事情給您帶來麻煩了!”他說得模糊,宋懷明能聽明白,張揚指的自然是豐澤高考舞弊的事情。
宋懷明笑道:“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客套話了?”
張揚道:“真的,不是客套!”
宋懷明道:“小事而已,我沒幫你什麼,一切都是按照規章辦事,你也承擔了應該負擔的責任!”他不想談工作上的事情,話鋒一轉:“嫣然在美國怎麼樣?”
張揚道:“說是國慶回來!”
宋懷明輕聲道:“有日子沒見到這丫頭了!”
聽話聽音,張揚明白宋省長這是想見閨女了,他馬上表示儘量安排他們父女見上一面,這可不是張揚想巴結宋省長,人家本來就是父女,骨肉親情擺那兒呢,楚嫣然雖然到現在都沒解開心中的結,可也不至於反目成仇,從最近楚嫣然的表現來看,父女間的關係也在一點點緩和,至少可以坐在一張桌上吃飯了。
柳玉瑩道:“靜海是個好地方,這個月初我和你宋叔叔剛剛去過,他們新開發的那片黃金海岸比起海南的沙灘也不遜色。”
張揚道:“我沒去過靜海,這次藉着學習培訓的機會,我要在靜海好好享受一下海濱風光。”
宋懷明道:“別忘了你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張揚道:“月底我乾媽還要來平海,讓我陪她去修文去一趟。”
宋懷明輕輕哦了一聲,他放下茶盞道:“文夫人過來的時候,你通知我,作爲地主我怎麼都要招待她。”
柳玉瑩道:“是啊,我也有日子沒見她了!”
張揚陪着宋懷明夫婦聊了一會,宋懷明有個習慣,不喜歡在家裡談論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他們談論的大都是家庭的事情,這樣也好顯得更加親近。
張揚離開宋家,還沒有開到大門口,就看到省委書記喬振樑迎面走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幅卷軸。
張揚慌忙把車靠邊停了,推開車門,規規矩矩叫道:“喬書記好!”
喬振樑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張揚會出現在這裡,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張揚!你什麼時候到東江來的?”
張揚道:“昨晚纔到,我這次是中途經過,剛去宋省長家說了點事,正準備去靜海呢。”
喬振樑笑道:“你未來岳父大人又對你進行革命教育了吧?”
張揚不好意識的笑了笑。
喬振樑道:“你來得正好,幫我審審這幅字!”
張揚本來想趕在中午抵達靜海的,可省委書記提出了要求,他也不好拒絕,點了點頭道:“那我看看!”
喬振樑道:“不能在這兒看啊,走!去我家,你還沒到我家裡來過吧?”
喬振樑搬過來不久,張揚當然沒有來過,他故意道:“喬書記,我來得匆忙,也沒給您帶禮物,你看!”
喬振樑呵呵笑道:“你小子想給我送禮,不怕我讓紀委查你?”
張揚也就是那麼一說,跟着喬振樑來到他居住的一號小樓,這一號小樓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爲了迎接喬振樑的到來,這裡重新裝修一新,喬振樑的妻子是個虔誠的佛教徒,這會兒正在誦經禮佛。
喬振樑引着張揚來到書房,這才把那幅卷軸遞給張揚。
張揚將卷軸徐徐展開,卻見裡面根本不是什麼書法,而是一幅山水畫,張揚不禁苦笑道:“喬書記,您不是讓我品評書法的嗎?”
喬振樑笑道:“我那是藉口,讓你過來不爲別的事情!”他指了指書桌正對面的牆壁:“那兒缺一幅字!”
張揚真是哭笑不得,這位省委書記居然還有點小頑皮,想出來這種法子把自己騙到這裡來寫字。
喬振樑道:“你在京城拍賣會上的威風事蹟我可都聽說了,你給何長安寫了一幅《滿江紅》,何長安捐出了二百萬!”
張揚道:“我也給您寫一幅,喬書記喜歡什麼?”
喬振樑道:“《滿江紅》!我也要《滿江紅》!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可沒有二百萬!”
張揚哈哈大笑:“喬書記,您就別拿我開涮了,何長安花二百萬買我的字,根本是爲了找回面子,我多少斤兩自己還不清楚嗎?喬書記不嫌我的字醜陋,我就厚着臉皮給您寫一幅!”
喬振樑取出文房四寶,親自幫着張揚磨墨,張揚發現書畫這玩意兒的確是接近領導人的絕佳途徑,難怪官場上通過字畫這種方式送禮的人比比皆是,他忽然想到,自己給喬振樑寫字算不算某種形式上的賄賂呢?
張揚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方纔運筆,不過他寫得卻是李白的那首膾炙人口的《俠客行》。
喬振樑看到張揚運筆如飛,本來醞釀好了情緒本着壯懷激烈去看的,可張揚寫得卻是——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喬振樑的目光明顯的閃爍了一下,心說你小子行啊,讓你寫滿江紅,你給我來俠客行,這首詩該不是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吧?到了喬振樑這種級別,隨便一件小事人家也會分析出其中蘊含的深意,他從中看出來了,張揚十有八九是在埋怨自己在之前高考舞弊案中對他毫不留情,痛下殺手的事情。但是喬振樑的注意力很快還是被張揚飛揚跋扈豪氣外放的書法給吸引了過去。
喬振樑對書法頗有研究,不過他眼力雖好,自己的字寫得卻是一般,喬振樑對張揚的這幅《俠客行》深表歎服,難怪何長安肯花大價錢去買張揚的一幅字。張揚的書法雖然不錯,可是他的那幅《滿江紅》也值不了二百萬,何長安當初用二百萬換取他的那幅字更是爲了向查晉北示威。
喬振樑感嘆道:“張揚,你不去當書法家可惜了!”
張揚道:“書法家比當官有前途嗎?”
喬振樑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或許可以兩者兼顧,毛老爺子的那手字也很漂亮。”
張揚道:“各花入各眼。”
他的這句話又引來喬振樑的一聲大笑。
喬振樑本想留張揚在家裡吃飯,張揚婉言謝絕,在省委大院裡熟人太多,他不想落人閒話,陪着喬振樑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話,就告辭離開。
喬振樑見他要走,讓他等一等,給他拿了兩盒上好的毛峰。
張揚對喬書記的這份禮物接受的心安理得,畢竟自己給他寫了一幅字,喬振樑付出點報酬也是應該的。他本想在喬振樑面前說點豐澤的事情,可話到脣邊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從喬振樑藉着高考舞弊事件通過自己打壓宋懷明,就能夠看出喬振樑這個人將私人感情和工作分得很清楚,張揚看不透喬振樑,不知道他的是非標準,面對這樣一位領導,還是別將自己的意圖暴露的太明顯爲好。
在喬振樑家裡這麼一耽擱,張揚離開東江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他索性找了間快餐店,填飽肚子再前往靜海。一碗雲吞麪還沒吃到一半,丁兆勇就打電話過來了,他問張揚走了沒有,張揚告訴他自己還在東江呢。丁兆勇聽說之後,馬上道:“你今天別走了!”
張揚道:“爲什麼?”
丁兆勇道:“出事了,樑成龍他老岳母莊曉棠被汽車給撞了,人送到省人民醫院正搶救呢,咱們過去看看吧!”
張揚一聽也嚇了一大跳,莊曉棠不僅僅是樑成龍的岳母,林清紅的母親,更是瑪格麗特的好朋友,既然知道了怎麼都得去看看。
張揚和丁兆勇約定這就去省人民醫院,半碗雲吞麪也不吃了,結了帳匆匆向省人民醫院趕去。
張揚來到省人民醫院手術室的時候,丁兆勇已經趕到了,林清紅因爲人在雲安還沒有來到,讓張揚奇怪的是樑成龍也不在,他充滿詫異道:“樑成龍呢?”
丁兆勇道:“找不到他,電話也沒開機,我是接到了林清紅的電話,她正從雲安往這兒趕呢,你說樑成龍這混蛋東西,早不關機,晚不關機,偏偏這時候關機!”
張揚道:“別管這麼多,先救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