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明現在的心情很好,在他和洪偉基談話之後,他就已經將消息反饋給上頭,喬老是他的恩師,不過他對喬老的有些做法並不敢苟同,在他過去的印象中,喬老顯然是嫉惡如仇,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的,也許是喬老年紀大了的緣故,他變得越來越心慈手軟,在洪偉基的處理上顯然包含了太多的人情味。這段時間宋懷明和文副總理之間也走得很近,這樣的重要信息他也傳遞到了文國權那裡。
宋懷明並不是想在兩者間尋求最大化的政治利益,身爲平海代省長,他首先考慮到的是平海的未來發展,顧允知退出平海政治舞臺的日期臨近,可即使是最英明的人,在離開權位之前,都不免會有失落感,這種失落感往往會演變爲一種奇怪的情結,很多人會表現出提拔自己人,讓自己的影響力盡可能的延續下去。宋懷明無疑是不想看到這件事情發生的。即使面對喬老的壓力,顧允知仍然堅持要把洪偉基踢出江城,宋懷明已經覺察到他的意思,他是想通過這件事進一步擴大他在平海的影響力。宋懷明很巧妙的利用了這一點,他通過透露消息,讓文國權出手,這一招可謂是漂亮之極,不但提走了阻礙江城發展的洪偉基,還讓顧允知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
可宋懷明也清楚,以顧允知的老辣他肯定會推測出這件事的原因出在自己身上,這件事過後,恐怕他和顧允知之間的芥蒂會越積越深。
這是洪偉基返回江城之後主持的第一次常委會議,也是他主持的最後一次會議了,也許不久以後還會有一個儀式交接,不過那時候主角已經不再是他。洪偉基心中並沒有太多的失落感,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不喜歡江城,這座城市帶給他的沒有任何美好的回憶,他從沒有產生過歸屬感,覺着自己在這裡只是一個匆匆過客。
洪偉基現在的表情很自然,風輕雲淡,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他輕聲道:“相信大家已經知道了,因爲工作需要,上級決定把我調到雲安省工作,雖然我捨不得離開大家,捨不得離開江城這片土地,可我們這些國家幹部必須服從上級的指示!黨需要我們去哪裡,我們就得去那裡嘛……哈哈……”
常委們都沒有說話,每個人心裡都明白得很,你洪偉基這次走得可不光彩!
真正對洪偉基有些留戀的還是常務副市長李長宇,這位老同學走後,自己又少了一位強有力的靠山,和左援朝競爭市長的希望變得越發渺茫起來。
洪偉基道:“在江城的兩年,在大家的配合下,我們做出了一些成績,也有過一些錯誤,雖然我很想把任期做滿,很想在我的任期內帶給江城一個嶄新的面貌,現在看起來是沒有機會了!”
代市長左援朝微笑道:“真捨不得洪書記走啊!洪書記這兩年的工作成績大家還是有目共睹的!”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忍不住冷笑,你洪偉基就是一個混混兒,來江城這麼久你踏踏實實幹過工作嗎?除了藉着江城製藥廠的事情搞起了一場風波,並將矛頭指向了我,身在其位不謀其政,你這種幹部早就該走人了!左援朝無疑是樂於見到這種結果的,洪偉基的離去值得他拍手慶賀,這不僅僅因爲他和洪偉基的積怨,更是因爲洪偉基走後,常務副市長李長宇又少了一個靠山,你李長宇憑什麼再跟我鬥?
洪偉基微微皺了皺眉頭,左援朝的這句話對他來說有些刺耳,他心知肚明自己在江城沒幹什麼,除了那場針對左援朝的政治鬥爭,自己再沒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政績。
人大主任趙洋林道:“聽說新任市委書記杜天野同志很年輕,還不到四十歲啊!”
洪偉基微笑道:“天野同志是我在黨校的老同學,很有能力,我相信他一定能夠接好我的班!”
一直沒有說話的組織部部長徐彪道:“希望咱們江城從此能夠走好運!”這句話說得就太明白了,等於直接打了洪偉基的臉。徐彪性情耿直對洪偉基一直都是看不順眼的,現在洪偉基要走了他更沒什麼顧忌。
洪偉基的表情有些尷尬,都說人走茶涼,現在自己還沒走呢,人家就開始說風涼話了。
左援朝笑道:“咱們江城的運道什麼時候差過?以後會越來越好!”
李長宇有些聽不下去了,他接口道:“感謝洪書記這兩年的辛苦工作!”他率先鼓起掌來。讓李長宇和洪偉基尷尬萬分的是,在場的常委竟然沒有一個人響應。
代市長左援朝看了看時間,說出了一句讓洪偉基終生難忘的話:“散會吧!大家都還有工作要做!”
打臉打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無法忍受,洪偉基雖然辭職,可畢竟現在還坐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常委會還是由他主持,你左援朝憑什麼說散會?你有什麼資格說散會?洪偉基一張臉漲得通紅,他想要發作,可政協主席馬益民和組織部長徐彪已經率先站了起來,人家真的要散會,人大主任趙洋林和副市長袁成錫也隨後站了起來。
洪偉基沒有說話,默默坐在那裡,很快常委們就走光了,會議室內只剩下他和李長宇。
李長宇嘆了口氣,摸出香菸,自己拿了一支,又遞給洪偉基一支。
洪偉基這會兒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摸出火機,主動給李長宇點燃香菸,在他上任以來,還是第一次給李長宇主動點菸。
李長宇對着火苗抽了一口,把香菸點燃,低聲道:“讓你這位市委書記給我點菸真是難得!”
洪偉基苦笑道:“這裡只有老同學,沒有什麼市委書記,也沒有什麼副市長。”
李長宇道:“看開一些,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人一走茶就涼,咱們中國的官場幾千年來就是這樣!”
洪偉基道:“不怪人家,怪我自己!”
李長宇有些詫異的看了看他。
洪偉基用力抽了一口煙,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白煙,過了一會兒方纔道:“我在江城的確沒做什麼?”
李長宇沉默了下去,公平的來說,洪偉基在江城並沒有做出任何的政績,他更多的充當了一個和事佬的角色。
洪偉基道:“杜天野是我的黨校同學!”
李長宇點了點頭,他和杜天野見過面,當初他被雙規的時候,中紀委介入,負責調查的就是杜天野。
洪偉基道:“天野這個人很有能力,也很有主見!相信他有能力把江城管理好!”從李長宇的表情上,洪偉基能夠看出,現在李長宇的內心只怕比自己更加沉重,自己去雲安擔任副省長,只要站好隊,以後還是有前途的,可李長宇在江城的政治前途已經十分的黯淡,杜天野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他空降江城,對每個人開始都是公平的。洪偉基想起了一件事,他低聲道:“天野是文副總理的準女婿,他和張揚的關係不錯!”
李長宇苦笑道:“又是張揚!”
洪偉基把菸蒂摁滅,起身拍了拍李長宇的肩膀,他並沒有說話,緩步走出了會議室的大門。
蘇小紅終於被解除了禁閉,她一直表現的很堅強,可當她來到皇宮假日的門前,看到新更換上去的皇家假日四個大字的時候,她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委屈,她蹲了下去捂住俏臉大聲的哭了起來,哭得如此傷心,任憑眼淚肆意流淌。
周圍走過的路人有些驚奇的看着她,都不知道這個女人爲什麼會蹲在大街上哭。
蘇強聽到消息慌忙衝了出來,他大聲叫道:“姐!”
蘇小紅擡起頭,臉上佈滿淚痕,蒼白的嘴脣不斷抽搐着。
“姐!”
蘇小紅伸手道:“不要過來!我沒事!”,她慢慢站起身,轉身向馬路對面走去。
“姐!”蘇強擔心的呼喊着她。
蘇小紅擡起手輕輕揮了揮,她想冷靜一下,一切都已經過去,她要好好的冷靜一下,這時候,忽然一輛灰色的小轎車向她疾馳而來,蘇小紅聽到弟弟的驚呼聲,茫然轉過頭去,這纔看到那輛瞬間逼近的轎車,她美麗的瞳孔突然散大,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
一隻有力的大手拖住她的手臂用力將她拉了回去,那輛灰色轎車擦着蘇小紅的身體衝了過去。
蘇強憤怒的追了上去,抓起地上一個石塊砸在轎車的後車窗上,那轎車並沒敢停下,一溜煙向遠方駛去。
蘇強來到姐姐面前:“姐,你沒事兒吧?”
蘇小紅搖了搖頭,頭腦這纔有些清醒,她擡起頭,望着眼前的男子,對方三十多歲,身材魁梧,四方臉,濃眉大眼,顯得頗有男子氣概。
那男子笑了笑道:“過馬路的時候,最好不要想事情!”
蘇小紅看來還是有些渾渾噩噩,蘇強代替姐姐道謝道:“多謝這位大哥,請裡面喝杯茶吧?”
那男子擺了擺手,他微笑道:“我還有事!照顧好你姐姐!”
張揚也聽說洪偉基調往雲安省擔任副省長的事情,讓他喜出望外的是,這次空降的市委書記竟然是杜天野,杜天野是他哥們,以後自己在江城的政治地位無疑會更加穩固。在他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他第一時間打電話去恭賀杜天野,可杜天野的手機卻處於關機狀態,看來杜天野已經開始啓動了防打擾措施。
張揚在辦公室正在看文件的時候,朱曉雲走了進來,她是特地來告訴張揚,蘇小紅已經被放出來了。朱曉雲和蘇強正在熱戀,所以蘇強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了她。
張揚並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畢竟市委書記洪偉基都沒事,他這次調往雲安省是工作需要,而非因作風問題受到處罰,也就是說上面並沒有追究洪偉基的責任,洪偉基沒事,蘇小紅則變得無關緊要了,被放出來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張揚合上文件夾:“她怎麼樣?”
朱曉雲憂心忡忡道:“情緒很不穩定,剛纔還差點被汽車給撞了!”
張揚嘆了口氣道:“休息一陣子就好了,紅姐這個人很堅強,我相信她會沒事的!”
朱曉雲輕聲道:“但願如此,張主任,蘇強希望你有空能去看看他姐姐,開導開導她,紅姐一直把你當成好朋友!”
張揚點了點頭,手機鈴聲打斷了他和蘇小紅的交談,他拿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杜天野豪爽的大笑聲:“張主任!我很快就去江城了!”
張揚笑道:“我給你打八百次電話了,一心想巴結巴結你,可你倒好,把手機給關了!”
杜天野道:“這是我的新號碼,別人還都不知道,我害怕別人打擾,這兩天想清靜清靜!”
“什麼時候來江城啊?我眼巴巴請你吃飯呢!”
“想拍我馬屁啊?”
“是啊!真心實意的想拍您馬屁,我未來的政治前途命運全靠你了!”
杜天野又大笑起來:“請我吃飯吧,我就快餓死了!”
“成!只要杜書記一聲令下,我馬上就買飛機票去北京請你!”
“用不着那麼麻煩!”
房門被輕輕敲響了,朱曉雲過去拉開了房門,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戴着墨鏡,手裡還拿着手機。
張揚萬萬沒有想到杜天野竟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大笑着迎了上去,杜天野伸出手去和他對擊了一掌,然後緊緊握在一起。
朱曉雲當然不會想到眼前這個戴墨鏡的男子就是江城市未來的市委書記杜天野,只當是張揚遠道而來的朋友,她輕聲道:“張主任,你們聊着,我出去了!”
張揚點了點頭道:“小朱,去泡壺茶,用我最好的茶葉!”
“噯!”
杜天野取下墨鏡,微笑着在沙發上坐下。
張揚也一臉笑容的挨着他坐下。
杜天野看了看他道:“今兒怎麼笑得這麼燦爛?”
“這是媚笑,我一副處級幹部見了您這位市委書記,我得獻媚啊!”
Wшw▪тTkan▪¢Ο
杜天野笑道:“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今天我喬裝打扮過來見你,是以朋友的身份過來的,別跟我弄那套虛僞的,惹煩了我,我以後會給你小鞋穿的!”
“是!是!杜書記教訓的是!”
“還跟我搗蛋?”杜天野瞪大了眼睛。
這時候朱曉雲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張揚停下了調侃,朱曉雲把兩杯碧螺春放在茶几上,向杜天野笑了笑,這才退了出去。
杜天野望着朱曉雲的身影道:“你挺腐敗的啊,一個企改辦副主任居然配上了女秘書?”
“臨時的,我哪有秘書,沒人的時候她臨時充當一下秘書的角色!”
杜天野提醒張揚道:“你最好注意點生活作風問題!”
張揚笑道:“那是,很多領導幹部就是因爲生活作風問題下馬,我一定引以爲鑑!”
杜天野喝了口茶,笑着搖了搖頭,張揚這句話顯然是針對洪偉基而發。
張揚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來江城上任,省委組織部沒人陪你過來?”
杜天野道:“他們下週纔會過來,我這次是以私人的形式過來的,只是爲了會朋友,沒有其他目的!”
雖然杜天野這樣說,張揚纔不會相信呢,這叫微服私訪!不過無論杜天野提前來江城的目的何在,人家是奔着他這位老朋友過來的,朋友來了,張揚理當好好招待!
張大官人帶着杜天野去了清檯山,早在北京的時候,杜天野就對清檯山莊的驢肉大感興趣,張揚給牛文強打了電話,讓他先去清檯山莊準備。
杜天野來江城的事情很隱秘,他不想過度張揚,所以張揚也沒有通知江城的其他弟兄,牛文強是體制外的,他不認識杜天野,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想法。
張揚和杜天野驅車來到清檯山莊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一點,牛文強的皇冠車停在山莊外,他正在院子裡欣賞老闆孫滿囤表演活驢現殺呢!張揚在電話中並沒說有多少人過來,只說是貴賓,牛文強菜可點了不少,看到張揚和杜天野並肩過來,有些詫異道:“就你們倆人啊?”
張揚笑道:“是啊!人多了吃得也多,怕你心疼錢!”
牛文強瞪了他一眼道:“咱們哥們啥時候在乎過錢?”他向杜天野主動伸出手去:“牛文強!”
杜天野笑道:“我叫杜天!”他倒是省事兒,直接去了一個字。
牛文強當然不會想到眼前這位就是江城的新任市委書記,如果他知道杜天野的身份,肯定不會表現的這樣從容自然。牛文強向孫滿囤道:“驢鞭給我燉好了啊!今兒來得都是貴客,滿囤,你得親自下廚!”
“放心吧您吶!我和張主任也是老朋友了!”
張揚笑着扔給孫滿囤一盒中華煙,和杜天野牛文強一起走入包間。
涼菜已經準備好了,牛文強叫了八道涼菜,三個人吃的確有些奢侈,杜天野客氣道:“太隆重了吧!”
張揚笑道:“沒事,咱們牛總出了名的仗義疏財,你只管吃!”
牛文強帶來了一箱清江特供,張揚怕杜天野喝不慣這個,轉身去外面車裡拿茅臺。拿酒的時候,接到了安語晨打來的電話,從電話裡聽出她很不開心,張揚問清楚她現在就在清檯山,讓她直接過來山莊吃飯。
杜天野聽說還有客人要過來,在牛文強出去催菜的時候低聲對張揚道:“我交代你的事兒別忘了!”
張揚知道他害怕別人識破他的身份,笑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杜天野清楚這廝的性情,真能放心纔怪。
安語晨來得很快,張揚他們三人剛剛喝完了一斤酒,安語晨已經風風火火來到了清檯山莊。
牛文強和她也是很熟了,笑着招呼道:“安小姐來了,趕緊吃,驢鞭剛上,熱乎着呢!”張揚擡腳就踹了他一下,這廝真是沒有口德。
好在安語晨也沒跟他一般計較,在張揚身邊坐下,低聲道:“我不回香港了!”
杜天野看了看安語晨又看了看張揚,心說張揚你膽子夠肥的,扒拉着碗裡的還看着鍋裡的,跟顧佳彤、楚嫣然全都不清不楚的,現在又哄上了人家香港小姑娘,這事要是讓宋懷明知道能饒了你?
張揚這才向杜天野介紹道:“她是我徒弟安語晨!”又向安語晨道:“這是我好朋友杜天!”
安語晨根本沒有把其他人看在眼裡,連招呼都沒跟杜天野打,咬了咬櫻脣道:“我決定了,以後就留在江城!”
張揚咳嗽了一聲:“我說丫頭,你杜哥大老遠從北京來了,你能不能別幹喧賓奪主的事兒?”
安語晨剛纔和父親又發生了不快,過去他們父女之間吵架的時候,安語晨還可以去爺爺那裡訴說,現在爺爺走了,連個訴說委屈的地方都沒了,所以她纔想到了張揚,馬上給張揚打了電話,想來想去這世上能讓她感到親近的也只有張揚了。人在遇到變故的時候會變得很脆弱,素來堅強的安語晨也是如此。
張揚說她這句話本沒有什麼,更何況過去和安語晨也玩笑慣了,可現在安語晨聽在耳朵裡,內心中卻極其難受,只覺着這世上已經沒有人在乎自己了。她起身道:“你們聊,我還有事先走了!”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張揚傻眼了,想不到普普通通的一句玩笑話就把她給得罪了。
杜天野向張揚道:“還不去追?”
張揚打腫臉充胖子道:“這徒弟讓我慣壞了,不懂事……”
牛文強道:“我看她也有點不對,你還是去看看吧!”
張揚起身追了出去,走出清檯山莊,看到安語晨的汽車停在門外,人卻不見了,他支起耳朵聽去,聽到樹林中隱隱傳來啼哭之聲,張揚循聲走了過去,卻見安語晨正趴在一棵樹幹之上低聲啜泣,過去這丫頭可都是風風火火的性子,能讓她掉眼淚的事情可真不多見。
張揚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語晨擰動了一下嬌軀,帶着哭腔道:“你走開啦……我爺爺不要我了,我爹哋不要我……現在你也不要我了……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吧……”
張大官人苦笑道:“我是你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那啥……在我眼裡,你就是我親閨女,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安語晨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來,她含淚瞪了張揚一眼道:“你滾開!就會欺負我!”小女兒家的薄怒輕嗔盡顯俏臉之上,煞是動人,張揚也看的不禁一呆。想不到這個男人婆女徒兒越來越有女人味了。可隨即內心中暗叫罪過,咱是人家的師傅,這種念頭壓根就不該有,罪過!罪過!
張揚道:“我哥們從北京來,所以剛纔顧不上聽你解釋!你別生氣啊!”
安語晨道:“跟你沒關係,是我心力不爽,哭完也就舒服多了,走,我跟你回去,咱們一起喝酒!”
安語晨顯然不在狀態,喝了沒多久就已經醉了,不過她醉了也沒胡言亂語,老老實實趴在桌子上睡了。
杜天野嘆了口氣道:“我說張揚,怎麼把人家小姑娘害成這樣?”
張揚笑道:“她心裡不痛快,喝醉了反而好!”他招呼杜天野繼續喝酒,可杜天野經安語晨這麼一攪和,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致,輕聲道:“走吧,我趕今晚的火車去東江呢!”
“走這麼急啊?”
杜天野笑道:“離正式報到沒幾天了,我想先去省裡瞭解一些情況。”
張揚看到他去意已決也沒留他,輕聲道:“開我車去吧,下午在春陽休息休息,晚上再走!”
杜天野點了點頭:“也好!”
當天下午杜天野來到牛文強的金凱越休息,張揚安頓好安語晨,也過來陪他,他知道杜天野今天來的本意是爲了瞭解江城的一些事,於是將自己瞭解的一些情況向杜天野介紹了一下。
杜天野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傾聽。
張揚道:“我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
張揚笑道:“許常德、洪偉基和你全都是中央黨校同期學員,你們三個先後都擔任了江城市委書記。”
杜天野早就想過這件事,不禁笑道:“看來江城市委書記這個位子並不好坐!”
張揚道:“別人坐,不好坐,你坐肯定是穩如泰山!”
“對我這麼有信心?”
“不是對你有信心,是對我自己有信心!”
杜天野哈哈大笑道:“搞了半天,我還需要你來罩着?”
張揚笑道:“一個好漢三個幫,你官再大,沒有自己的班底也是寸步難行,洪偉基爲什麼在江城碌碌無爲,從根本上來說是因爲他缺少一個強有力的班底。”
張揚的這句話讓杜天野刮目相看,他端着茶杯向張揚坐近了一些,低聲道:“詳細點!”
張揚道:“我對政治這玩意雖然沒什麼太深的研究,可我也能看透一些事,洪偉基來到江城,他聯合的是李長宇,許常德當初幫助李長宇當上了常務副市長,的確是想幫助洪偉基留下一個好的班底,可他有一點沒有想過,李長宇也是從春陽剛剛提升上來的幹部,對李長宇而言,他面對着和洪偉基同樣的一個問題,那就是怎樣融入江城的領導層。洪偉基這個人還有個毛病,就是自負,他覺着自己高高在上,很少去注意上下級的關係,這就造成了和江城市委幹部的關係越來越遠。”
杜天野喝了口茶道:“有道理,繼續說下去!”
張揚道:“洪偉基來到江城不久,就出了黎國正案,然後又有人告他作風有問題,藉着又是許常德出了毛病!”在杜天野這個前中紀委五室主任的面前,張揚根本不用顧忌什麼,他笑道:“任何人接連遇到這麼多事,都會心驚肉跳,更何況他自己的屁股本來就不乾淨!”
杜天野緩緩落下茶杯道:“你是說他因爲這些事害怕了?”其實杜天野也覺察到了這一點。
張揚點了點頭道:“江城體制裡對他的評價並不高,認爲他是個只會和稀泥的主兒,正事實事一樣沒幹過。其實他是害怕了,他抱着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想法,如果他是個市長還好說,可他是江城的一把手,只想着混日子顯然是沒法幹下去的。”
杜天野發現自己得對張揚刮目相看了,這小子對江城政治現狀的分析頭頭是道,尤其是對洪偉基的分析簡直是契合無比。杜天野笑道:“說說你準備怎麼幫我?”
張揚笑道:“咱們先不談這個,首先談談你,你背景不用說,過去是中紀委的幹部,你的底子清清白白,乾乾淨淨。這就是根正苗紅!你來江城當市委書記雖然是孤身前來,可你有我這個好兄弟啊!我的羣衆基礎就是你的羣衆基礎,我的社會關係就是你的社會關係,你想幹又不方便乾的事情,我第一個頂上去,有了罵名我替你擔着,有了政績先緊着你享受。”
“對我這麼好啊?你有什麼目的啊?”
張揚嘆了口氣道:“我說你這話可不地道啊!咱們是朋友,是兄弟,我對你可是兩肋插刀啊!”
杜天野笑道:“這個人情我領了,不過打死我我都不信你不求回報!”
“我也不信,至於什麼回報,我現在還沒想出來,以後找你要的時候,你可不能拒絕啊!”
兩人相視大笑。
安語晨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她覺着口乾舌燥,頭疼欲裂,睜開美眸看到牀頭櫃上放着一杯水,端起水一口氣喝完,又跑到盥洗室梳理了一下,這纔出門去找張揚。
她出門的時候,看到張揚正從樓下上來,狠狠瞪了張揚一眼道:“你就這麼當師父的,我喝醉了,你把我一個人扔在房間裡,自己出去瀟灑快活!”
張揚剛剛送杜天野離開,和杜天野一番深談之後,張大官人心情大好,他笑道:“給你倒水了,我看你睡得這麼香,不忍心打攪你。”
安語晨顰了顰秀眉道:“頭好痛!”
張揚探了探她的脈門確信她並無異樣,方纔鬆了口氣道:“你身體不行就別逞能了,萬一喝出了什麼毛病,我怎麼向你家人交代?”
安語晨冷冷道:“沒人在乎我!”話音剛落聽到房間內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張揚努了努嘴,示意她回去接電話。
安語晨回到房間,看到電話號碼,馬上就把手機給關上了。
張揚笑道:“別任性,還是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免得他們擔心,這裡畢竟不是在香港,你再不回電話,恐怕他們要報警了!”
安語晨終於被張揚說動,開機後給叔叔安德淵打了個電話,只說是和張揚在一起今晚不回去了。
張大官人這個鬱悶,這不是存心讓人誤會嗎?孤男寡女的在一起過夜,他們安家保不齊會有什麼想法。
安語晨又把手機給關了,看來今晚她是賴上張揚了:“我餓了!”
張揚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了,金凱越的廚師也早就下班了,他點了點頭道:“走吧,我帶你出去吃!”
兩人走出酒店大門,迎面一陣冷風吹來,安語晨不禁打了個噴嚏,張揚脫下自己的風衣給她披上。
今晚剛巧是他二哥趙立武值班,看到弟弟帶着一個女孩子出來,笑着迎了過去:“三兒,這麼晚了去哪兒啊?”
張揚笑道:“餓了,出去找點吃的!一起去吧!”
“不了,我今晚還得值班!”趙立武走進才認出張揚身邊的女孩是安語晨,他慌忙打招呼道:“安小姐,你好!”
安語晨知道趙立武是張揚的二哥,向他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趙立武指着東邊道:“一直往前走,快到縣人民醫院的地方有家二子砂鍋居不錯!”
張揚和安語晨並肩向砂鍋居走去,望着遠處燈光中的春陽縣人民醫院,張揚忽然想起自己剛剛穿越到這個時代的情景,脣角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安語晨輕聲道:“聽說你過去就在春陽縣人民醫院實習過?”
“很久了!有些事我都模糊了!”張揚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浮現出左曉晴的俏臉,不知道她現在美國過得還好嗎?
安語晨已經聞到空氣裡誘人的香氣:“好香!”
二子砂鍋居就是一個夜市大排檔,生意出奇的火爆,雖然已經接近午夜,十多張桌子還是滿滿的。
張揚和安語晨到了那裡居然沒有位置,不過張大官人在春陽的人脈可不是一般,馬上有人站起了前來:“這不是張主任嗎?您怎麼到這裡來吃飯了?”
張揚望去,跟他打招呼的人原來是春陽客運公司經理韓唯正的兒子韓傳寶,當初這廝因爲留難左曉晴而被自己痛打一頓,後來一直對自己很尊敬。
韓傳寶向安語晨看了一眼,笑道:“沒位置了,您坐我這吧,反正我們就吃完了!”他把張揚和安語晨請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和那位女伴說了聲,兩人起身離去。
人家這麼尊敬他,張揚當然感到面子上有光,他客氣道:“小韓,一起喝兩杯!”
韓傳寶笑道:“不了,我還有事,張主任,您吃着,有空我再去拜訪您!”離去的時候他多留下了一百塊錢,讓老闆把帳算在自己身上。
張揚看到這廝這麼懂事,看來這兩年也進步了不少。
安語晨點了四個砂鍋,她是真餓了,盛了碗米飯就大吃了起來。
張揚並不餓,笑眯眯看着安語晨,看得安語晨有些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道:“有你這麼看人的嗎?還讓我怎麼吃啊?我哪兒不對頭啊?值得你這麼盯着看?”
張揚笑道:“我發現你變漂亮了!”
安語晨臉兒紅了紅,皺了皺鼻翼,顯得極其可愛:“少哄我開心了,不理你,我吃我的,你愛看不看!”她把碗端了起來,這次遮住了半邊面龐。
這時候又有人過來和張揚打招呼,是這一帶的混混兒,人稱長毛的常七斤,不過長毛現在已經颳了個光頭,他因爲打架鬥毆剛剛從局子裡放出來,看到張揚出現,當然要過來套套近乎,張揚對長毛這種小痞子根本看不在眼裡,朝他點了點頭,也沒有邀請他坐下的意思,長毛從張揚的表情上就看出人家不待見自己,可這廝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張揚現在是什麼身份,張揚已經成爲春陽的傳奇,他在張揚面前站着給張揚敬了杯酒,然後回去了。
一幫小兄弟可不認識張揚,一個個憤憤不平道:“老大,那誰啊?這麼牛逼,正眼都不看你,我們去滅了他!”
“滅你媽!”長毛瞪着眼睛罵道,他向身後看了看方纔壓低聲音道:“那是張揚張主任!”
“他就是張主任!”聲音中透着誠惶誠恐。
張揚的耳朵何其靈敏,將這幫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想不到我的威望在春陽竟然高到了這種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