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志誠對自己的貪污罪行供認不諱,他把貪污的所有款項都退賠出來,雖然如此,他仍然逃不過法律的嚴懲。
顧佳彤專程前往北山看守所探望了魏志誠,短短几天沒見,魏志誠憔悴了許多,頭髮凌亂,其中夾雜了不少的白髮,原本英俊的面龐上也爬上了幾絲細密的皺紋,一個人從死到生,然後又從新生中忽然墜入深淵,這麼短的時間內魏志誠已經完成了他悲喜交加的全過程,當真是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在。他隔着玻璃望着顧佳彤,想竭力做出輕鬆地表情,然而他內心中的絕望和懊悔仍然透過他憂鬱的眼神表露了出來。
顧佳彤拿起電話,輕輕敲了敲窗戶,魏志誠過了好一會纔拿起了電話。
“喂!志誠,你還好嗎?”
魏志誠點了點頭,他的眼圈微微有些發紅:“我以爲我要死了,我必須要給她們娘倆留下一些東西,讓她們能夠好好生活下去。”
顧佳彤沒有說話,她能夠了解魏志誠的動機和初衷,可是無論怎樣,這筆錢都不屬於他自己,他不該採用這樣的手段。
魏志誠道:“我沒什麼想不開的,這條命本來就是僥倖得來的,我諮詢過律師,可能會判十幾年。”
顧佳彤道:“你好好表現,有了良好表現是可以獲得減刑的,再說現在宣判還沒有下來,也未必這麼悲觀。”
魏志誠道:“佳彤,我恐怕沒辦法照顧何蓓了,她還不知道我出事兒,你……”
顧佳彤嘆了口氣道:“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何蓓那邊我會幫你照顧,等她生了孩子,我會在公司幫她安排一個職位。”
“謝謝!”魏志誠由衷的感動。
顧佳彤安慰他道:“你還年輕,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獄,仍然還有機會創出一番事業,我來看你就是要當面告訴你,不要因此而消沉下去。”
張揚在省黨校培訓班的課程接近尾聲,他原本準備課程結束之後馬上動身返回江城,可是忽然接到了乾媽羅慧寧的電話,讓他去北京一趟,天池先生忽然突發疾病,羅慧寧想讓張揚去給老人家看病,對於她的要求,張揚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更何況他對天池先生的爲人也敬仰的很,和顧佳彤說了一聲之後,便購買了當日飛往北京的機票。
張揚登機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熟人,這個人就是豐裕集團的董事長樑成龍。
樑成龍並非一個人前往北京,而是帶上了他的女朋友白燕。
相遇之後,彼此只是很客氣的打了個招呼,在機場下飛機的時候,張揚本想打的,樑成龍主動讓前來接他的司機把寶馬車開了過來,很熱情的邀請道:“張處長,你去哪裡?我送你!”
六月的北京天氣已經很熱,張揚也沒有拒絕,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樑成龍笑道:“真巧,想不到咱們會搭乘一班飛機。”
張揚看了看樑成龍身邊的白燕,笑道:“來北京玩兒?”
樑成龍點了點頭:“主要是公事,順便玩玩,這北京也沒有什麼好玩的,我每年都要來好幾趟,各處地方我都轉遍了。”
一旁白燕道:“我好多年沒來過了,這次一定要好好的看看北京的名勝古蹟,吃吃北京城的特色小吃。”
張揚笑道:“提到吃我倒有一個好地方告訴你們,安貞門那塊兒有個農家小院,那兒是春陽駐京辦開得,又幾樣特色菜很不錯。”
樑成龍知道張揚曾經擔任過春陽駐京辦主任,他笑道:“張處長如果有空,我晚上請你去那兒!有句話怎麼說,他鄉遇故知,咱們也算得上有緣!”
張揚淡淡一笑,他和樑成龍可算不上什麼故知,他也沒打算和樑成龍一起吃飯,婉言謝絕道:“我晚上還有事兒,那啥,先把我送春陽駐京辦!”
樑成龍也沒有勉強,讓司機把他送到了春陽駐京辦,張揚已經有四個多月沒來北京城,走進駐京辦的大門,發現院子裡增加了不少花卉,顯得比過去齊整了許多,駐京辦幾間辦公室都關着門,工作人員都在其中享受空調的清涼呢。
張揚來到主任辦公室,輕輕敲了敲房門,裡面傳來於小冬的聲音:“請進!”
張揚推門走了進去。
於小冬眼睛正盯着報紙呢,張揚走進來,她的目光都沒顧得上從報紙上移開:“有什麼事兒?”
張揚咳嗽了一聲。
於小冬這才詫異的擡起頭來,當她看清是張揚的時候,驚喜的尖叫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張主任!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張揚樂呵呵在她的對面坐下:“我說於姐,咱能別這麼一驚一乍的不?”
於小冬滿臉笑容道:“我是高興!”她忙着起身去泡茶,又從冰箱裡拉出一聽冰鎮可樂遞給張揚,張揚打開可樂喝了:“於姐,我要在北京呆幾天,就賴你這了!”
於小冬笑道:“好啊!”
“我還是睡我過去的房間,習慣了!”
於小冬卻搖了搖頭道:“這可不成,那房間有人住了!”
張揚有些詫異道:“春陽來人了?”
於小冬笑着點了點頭道:“秦書記來了,前天到的,參加一個會議,估計要一週才能走。”
張揚真是又驚又喜,想不到秦清也來到了北京,前兩天還跟秦清通過電話呢,也沒有聽她提起來北京的事情。
於小冬道:“你就住隔壁那間吧,對了,晚上吃什麼,我讓他們提前準備。”
張揚道:“我還有事兒,晚上不知道幾點能夠回來,這樣吧,你把房間給我準備好,我晚上過來住,行李給我拿進去,我來北京的事兒先別告訴秦書記。”
於小冬愣了愣,馬上又明白了,春陽體制中誰不知道張揚和秦清的那段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張揚不讓自己說,八成是想給秦清一個意外的驚喜,於小冬連連點頭。
張揚在房間內衝了一個澡,換了身衣服,這才和羅慧寧聯繫。
羅慧寧聽說他已經到了北京,也十分高興,讓他馬上去香山腳下天池先生的住處。
春陽駐京辦已經買了輛桑塔納,可是最近秦清在北京,車自然要供她使用。於小冬想爲張揚安排車輛呢,張揚拒絕了她的好意,畢竟現在自己已經不是春陽縣的工作人員,沒理由占人家太多的便宜。
張揚打車來到天池先生的住處,看到門外已經停了一輛紅旗轎車,從牌號他認出是文副總理的坐車,羅慧寧已經到了。
院門半敞着,張揚推門走了進去,卻見文玲身穿黑色長裙靜靜站在院落之中,一雙眼睛看着鑲嵌在牆壁上的石刻,不知在想些什麼?
張揚對這位乾姐姐還是十分忌憚的,總感覺她的身上透着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張揚的腳步聲很輕,可是文玲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他的到來,迅速轉過身,她的膚色仍然十分蒼白,陽光下顯得有些半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額頭青色的血管,眉毛很長,眼睛很大,嘴脣沒有多少血色,裸露在外的手臂和一雙小腿纖細而蒼白,整個人纖弱的彷彿隨時都能被風吹去。
張揚笑了笑,很禮貌的叫了一聲:“玲姐!”
文玲點了點頭,指着牆上的石刻道:“你有沒有發現,這些石刻很奇怪,彷彿蘊含着一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力道?”
張揚好奇的湊了過去,他到沒有看出什麼特別,這些石刻都是天池先生過去的收藏,讓人鑲嵌在院子圍牆的四周。他輕聲道:“玲姐也懂得書法?”
“學過一些!天池先生也指點了一些。”
張揚點了點頭道:“最近有沒有見過杜哥,我好久沒跟他聯繫了。”
文玲聽到張揚提起杜天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一雙明眸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冷意:“你和他很熟嗎?”一句話把張揚下面想說的話全都給憋了回去,看來兩人之間的感情發展的不怎麼順利,張揚也懶得管人家的閒事,訕訕道:“玲姐,你看你的,我去探望一下天池先生。”
文玲道:“他應該沒什麼大事!”
張揚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文玲,這個乾姐姐給人的感覺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這時候羅慧寧從房內走出,看到張揚,她欣喜的迎了上來:“張揚,這麼快就到了!”
張揚親切的叫了聲乾媽,然後道:“這陣子我都在東江黨校,參加青年幹部進修班,課程已經基本結束了,正準備回江城呢,再說了,您給我打電話,我再大的事情也得放下。”
這廝的嘴巴就是會說話,說得羅慧寧笑逐顏開,她輕聲道:“我老師從昨天上午開始飲食不振,整個人變得昏昏沉沉。醫院的醫生也來檢查過了,都查不出什麼毛病,我也是沒辦法才讓你過來。”
張揚點了點頭,跟着羅慧寧來到天池先生的臥室。
天池先生正躺在躺椅之上,昔日神采奕奕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黑氣,他的神智還算清醒,看到張揚,微笑着點了點頭:“來了……”
“先生好!”張揚對這位書法泰斗表現的相當尊敬,他洗淨雙手,開始爲天池先生檢查,讓張揚奇怪的是,從天池先生的脈象和症狀來看,他應當是中毒了,可是仔細檢查了他的周身之後,也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的傷口,張揚道:“先生這幾天的飲食有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天池先生搖了搖頭道:“我的飲食一向規律清淡,都是吳媽負責,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張揚起身走出門去,羅慧寧跟了上來,輕聲道:“張揚,怎麼樣?”
張揚低聲道:“我想去廚房看看!”他來到廚房,負責照顧天池先生起居的吳媽,正在那兒準備晚飯,吳媽照顧天池先生已經有十多年,人當然可以信得過,張揚主要詢問了這兩天吃的什麼,吳媽仔細把情況說了。
從吳媽所說的一切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妥,張揚又在廚房內看了看,濃眉緊鎖,天池先生的症狀根本就是中毒,既然基本排出了飲食的因素,也排除了唄毒蟲咬傷的可能,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吸入了毒氣。
羅慧寧看到他查來查去,也感到有些好奇,小聲問道:“你懷疑先生是中毒?”
張揚道:“天池先生感覺不舒服之前做過什麼?”
羅慧寧還沒有回答,一旁的吳媽道:“他在練拳!”
張揚雙目一亮,天池先生的太極拳打得爐火純青,每天上午這個時候是他雷打不動的練功時間:“在哪裡練拳?”
吳媽指了指院子的東南角:“最近都在那裡!”
張揚緩步走了過去,他檢查的十分仔細,在天池先生經常練功的這片地方逐一搜尋。羅慧寧不懂張揚在搞什麼,搖了搖頭,來到女兒的身邊,卻發現文玲一雙明眸冷冷望着張揚,羅慧寧伸手想要去拉女兒的手臂,卻被文玲倏然閃開,冷冷道:“不要碰我!”
女兒冷漠的態度讓羅慧寧心中不由得一酸,自從文玲甦醒之後,整個人就似乎完全變了,即使面對自己這個母親也沒有半點的溫情。羅慧寧表面上雖然若無其事,可背地裡不知爲此流過多少淚。
張揚終於有所發現,在天池先生練功處周圍的花叢中發現了一束淡紫色的小花,他皺了皺眉頭,仔細看了看小花,撥開枝葉,在下面看到一道銀亮的痕跡,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仍舊聞到了腥臭的味道,張揚屏住呼吸,從針盒中抽出銀針,挑了少許,然後將銀針觸及在紫色的花瓣之上,奇異的一幕出現了,那紫色的小花瞬間改變了顏色,從紫色轉成紅色,然後從紅變爲粉紅,粉紅色又逐漸變淡,最後完全成爲白色。
羅慧寧和文玲都看到了這令人驚奇的一幕,羅慧寧噫了一聲,想要上前。
張揚做出了一個手勢,制止她們前來,他又在草叢中搜索了一陣,方纔直起身來,回到羅慧寧身邊道:“天池先生的確是中了毒,這種植物叫蜃霧花,花的香氣具有毒性,每天清晨到上午是毒性散發最強烈的時候,而天池先生恰恰在這個時候練功,所以吸入的毒氣就多了一些。”
羅慧寧充滿詫異道:“居然會有這樣的事,可好好的怎麼會有這種毒花?”
張揚淡然笑道:“這種毒花很少見,不過花有毒,解藥就是它的根莖!”他去一邊拿了花鏟,很小心的將蜃霧花連根挖起,這花草看起來很小,可是根莖卻很大,張揚取出根莖之後交給吳媽,讓她用榨汁機把根莖榨汁,然後給天池先生服下。
文玲冷眼看着張揚所做的一切,忽然問道:“這花怎麼會生長在這裡?”
張揚搖了搖頭道:“根據我從書上看過的一些資料,蜃霧花生長的地方往往會有毒蟲相伴,可我剛纔檢查過周圍,並沒有毒蟲出現的痕跡。”
文玲打了個哈欠:“我有些累了,媽,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羅慧寧道:“你讓小陳送你先回去,我還要留下來照顧先生。”
文玲點了點頭,轉身走了,走的時候甚至沒有和張揚打招呼。
羅慧寧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自從女兒甦醒之後,非但沒有親切感,反而覺得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疏遠了。張揚從羅慧寧的神情已經察覺到她心中所想,輕聲安慰道:“乾媽,時間會改變一切的。”
羅慧寧充滿傷感道:“我已經等了十年,等來了一個成爲陌路的女兒,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她才肯回到我的身邊。”
張揚沉吟了一會兒,方纔道:“最近玲姐常常到這裡來嗎?”
羅慧寧點了點頭道:“不錯,最近她每天都過來跟天池先生學書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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