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所有人都投入到了緊張的營救中,不巧的是,在爆炸發生四十分鐘後天空中又下起了暴雨,現場變得越發泥濘。
欒勝文接了一個電話之後,悄悄向高仲和彙報道:“高廳,日本方面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要求我們解釋爆炸案的詳細情況,我看宋書記那邊也瞞不了多久,還是儘快向他彙報。”
高仲和抿了抿嘴脣,他知道欒勝文所說的有道理,剛纔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宋懷明,是因爲他對張揚生還還抱有一絲希望,可是在親臨營救現場之後,高仲和心中的那點希望很快就已經破滅,他明白自己有必要將真實情況向上級彙報了。
高仲和將電話打給宋懷明的時候,宋懷明已經得知發生在東江的這場爆炸案,但是他並不知道這件爆炸案和張揚有關,聽高仲和將現場情況簡單說了一遍之後,宋懷明長時間的沉默着,他不說話,高仲和也只能陪着他一起沉默。
終於宋懷明嘆了一口氣:“他去那裡做什麼?”問完之後,宋懷明馬上感覺到自己的問話有些多餘,現在關心的不應該是這件事,用力閉上眼睛低聲道:“動員一切可以動員的力量,生,要找到人,死,我也要見到屍首!”說完這番話,宋懷明頹然坐下,整個人宛如被人抽去了脊樑,軟癱在座椅上。
其實無需宋懷明的指示,高仲和正是這樣做的。
雨越下越大,現場的搜救工作變得異常艱難。望着眼前的一片泥濘,高仲和愁眉不展,發生這樣的爆炸之後,那裡還可能有生命的存在……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呼:“有人……有人……下面有人……”
衆人迅速圍攏過去。
搜救隊員找到了泥濘中的一隻手,單憑一隻手臂很難斷定下方是不是有人。
麗芙聽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驚聲道:“小心一些。小心一些,千萬不要傷害到他……”
尤志勇對此卻並沒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一條手臂而已,可能這條手臂是爆炸中剩下的唯一完整的東西。
專業搜救隊員很小心地畫出範圍,因爲擔心大型的挖掘機械會造成地面坍塌和可能傷害倖存者,所以他們全都依靠人力挖掘,這樣做雖然降低了營救速度,但是可以避免二次傷害。
在現場幾位指揮者的特別要求下,接下來的營救簡直如同考古挖掘一般細緻小心。
十分鐘後,終於將張大官人的腦袋給挖出來了。雖然滿是泥漿,但是仍然能夠從輪廓中看出這是張揚,麗芙又驚又喜。
張揚並不是一個人。元和幸子被他擁抱在懷中,兩人全都沒有任何的聲息,初步探了探兩人的頸動脈,全都失去了搏動。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沒有任何的生命體徵。在多數人的眼裡,這兩個人已經成爲了死人。
但是麗芙並不這樣認爲,她堅持以對待生者的態度來繼續營救工作。
將張揚和元和幸子完完整整從廢墟中挖出用去了整整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內兩人沒有任何的反應。
衆人將他們的身體小心擡上擔架,送入救護車,急救醫生初步檢查了一下他們的身體狀況。馬上搖了搖頭:“沒救了……”
麗芙大聲道:“救他們,他們不會死,絕不會死!”
醫生被她的聲音嚇住了。可很快還是搖了搖頭道:“沒用的,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連屍體都涼了!”他用上了屍體這個字眼兒。
麗芙含着淚正欲發作,卻聽到一旁元和幸子發出咳咳的聲音。
周圍的醫護人員全都愣住了。明明剛剛宣告過這兩人的死亡,可是元和幸子竟然有了反應。這根本就是對這位醫生的絕妙諷刺。
麗芙道:“救他,我要你用盡一切的辦法救他,他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命!”冰藍色雙眸中迸射出的凜冽殺機讓那名醫生不寒而慄。
麗芙堅信張揚不會有事,以張揚的武功和抗擊打能力要遠遠超過元和幸子,既然元和幸子都沒有事,張揚肯定更不會有事。
但事實卻並非麗芙看到的那樣,率先甦醒的那個是元和幸子,送往醫院之後,率先恢復活動能力的那個也是元和幸子。
泥猴子一樣的張大官人,雖然現在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乾淨的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但是他卻仍然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醫院對張揚進行了全面檢查,成立了緊急專家組針對張揚的檢查結果進行會診,張揚的確沒死,至少他的心跳已經開始恢復,但是他無法自主呼吸,需要呼吸機的輔助,醫生將他的狀態稱之爲不可逆昏迷,之所以沒有宣佈他死亡,還因爲他的腦電圖還有少許波動,沒有成爲一條直線。
在張揚入院兩個小時後,省委書記宋懷明親自來到了醫院,省公安廳長高仲和一直都守在醫院,看到宋懷明親自來了,趕緊迎了上去。
宋懷明道:“怎麼樣?”
高仲和嘆了口氣道:“咱們去醫生辦公室說吧。”
宋懷明道:“我想先去看看張揚。”
高仲和道:“醫生還在爲他做進一步的檢查,探視要等一會兒。”
宋懷明點了點頭,跟着高仲和來到小會議室內,醫院裡面從上到下幾乎所有的專家都被緊急叫回了醫院,現在正在針對張揚現在的病情進行討論,目前主要形成了兩種觀點,一種觀點是認爲張揚是植物人狀態,還有另外一種觀點認爲張揚已經基本符合腦死亡的條件,應該是腦死亡,可以宣佈死亡了。
宋懷明的到來讓現場發生了一陣騷動,宋懷明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仍然繼續,他默默在靠牆的旁聽位置坐了下來,低聲道:“我今天過來,只是作爲一個家長,我想聽到最真實的情況,各位專家請繼續!”
神經內科主任方訓生道:“那就接着剛纔的話,我仍然堅持認爲,傷者間斷的腦電波根本代表不了任何的意義,根據我的經驗,這種腦波會在24個小時內徹底消失,也就是說傷者很快就會徹底進入腦死亡狀態,目前他的呼吸要依靠呼吸機輔助,雖然有心跳,可是他的腦部已經進入死亡狀態,一旦腦電波消失,那麼他就成爲一個不擇不扣的死人。”
院長陸國威道:“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就會盡全力去做,絕不可以輕易放棄。”
腦外科主任徐良棟在張揚病情的判斷上和方訓生擁有着幾乎相同的見解,他嘆了口氣道:“不是我們盡多大努力的問題,事實上我們無能爲力,有些事在常理上根本無法解釋,兩位傷者都經歷了同樣威力的爆炸,爲什麼其中一個安然無恙,另外一個卻陷入了腦死亡狀態?我知道我現在的話並不嚴謹,但是我想象不出可以逆轉的方法。傷者腦部受傷很重,他的身體也有不同程度的衝擊傷,但是他的內臟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以當時的爆炸情況來分析,這好像不太可能。”
宋懷明聽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插話道:“我想確認一件事,張揚還有沒有救?”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最終所有專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院長陸國威的身上。
陸國威示意大家先退出去,等房間內只剩下他和宋懷明的時候,他慢慢來到宋懷明的身邊,充滿歉意道:“宋書記,真的很抱歉,我們無能爲力!”
宋懷明握緊了雙拳:“陸院長,張揚這種狀態還能夠維持多久?”
陸國威道:“根據我們剛纔對病人情況的分析討論,得出一個結論,在24小時內,他就可能徹底進入腦死亡狀態,現在他的呼吸完全是依靠呼吸機輔助維持,如果我們停下呼吸機,他很快就會……”
宋懷明擡起手做了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的動作,慢慢站起身,低聲道:“兩個人經歷了同樣的爆炸,爲什麼他的傷會這麼重?”
陸國威無法解釋宋懷明的問題。
宋懷明也沒有期待他的答案,有些疲憊地向外走去,摸到門把手的時候,他低聲道:“搶救到最後一刻,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夠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
宋懷明來到外面,向身邊的秘書鍾培元道:“幫我給嫣然打個電話……我……我不知道應該怎樣跟她說……”宋懷明很累,他腳步虛浮地走了兩步,馬上在走廊的連椅上坐下。
低下頭,心情低沉到了極點,如果張揚出事,嫣然還不知會做出怎樣可怕的舉動,宋懷明瞭解自己的女兒,清楚她對張揚的感情。
一隻寬厚的大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懷明擡起頭,看到臉上充滿焦慮的顧允知。
“顧書記……”話一出口,宋懷明方纔察覺到自己聲音是如此的乾澀沙啞。
顧允知道:“他不會有事!”他像是在安慰宋懷明,又像是安慰着自己。
宋懷明拍了拍顧允知的手背,低聲道:“醫生說,他24小時內就會進入腦死亡狀態……”
顧允知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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