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瑩看了看時間道:“你宋叔叔也應該回來了,你先坐着看會兒電視,我去給你們泡壺茶,回頭你們爺倆兒好好聊聊。”
張揚笑着點了點頭,從柳玉瑩對待自己的態度上來看,應該沒生自己的氣,看來圍繞自己的那些流言蜚語對柳玉瑩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
柳玉瑩剛剛把茶泡好,宋懷明就回來了,他並不知道張揚在家裡等他,看到張揚點了點頭道:“張揚來了,怎麼沒事先給我打個電話?”
張大官人心說你的電話哪有那麼容易打,他笑道:“我害怕打擾您的工作,所以就直接奔家裡來了。”
柳玉瑩道:“別說張揚,平時我都不敢輕易打擾你,你這位省委書記大人工作太忙,一家人見面都要通過秘書了。”她的這句話明顯帶着抱怨的意思。
宋懷明因爲妻子的話笑了笑:“小庚新睡了?”
柳玉瑩聽他這樣說,就知道他要支走自己的意思,不無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向張揚笑了笑道:“你們爺倆聊,茶給你們泡好了,懷明,張揚特地從佛寺裡給你帶來的好茶,讓你體會一下什麼叫禪茶一味。”
柳玉瑩走後,張揚向宋懷明笑道:“宋叔叔,不是什麼好茶,就是秋霞寺僧人送給我的一些山茶。”
宋懷明道:“我也不懂茶,嚐嚐!”
張揚看到宋懷明並沒有表現出生氣或者不耐煩,一顆心才漸漸放了下來。殷勤地幫着宋懷明倒了杯茶,送到他手裡。
宋懷明品了口茶道:“苦了點。不過解渴!”
張揚道:“宋叔叔工作很忙啊!”
宋懷明向沙發後靠了靠:“最近工作上是忙了一些。總是有些計劃外的事情發生。”
張揚笑了笑。不知宋懷明所說的計劃外包不包括自己的事情在內。
宋懷明道:“我聽說你去探望劉副書記了?”
張揚心說劉豔紅這報告打得可真快,自己前腳走,她後腳就給宋懷明打了電話,到底是老同學,人家兩人真是親近啊,張大官人這麼想倒不是有什麼陰暗的念頭,而是感覺劉豔紅和未來岳父之間似乎還有那麼點曖昧,張揚道:“我去看看她的康復情況。”
宋懷明對劉豔紅的健康還是非常關心的:“張揚。照你看她還有恢復正常行走的希望嗎?”
張揚點了點頭道:“可以!”
宋懷明心中一陣寬慰,他對張揚的醫術非常信任,既然張揚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宋懷明道:“豔紅同志是因爲公事而遭到這飛來橫禍,在這件事上,我要承擔主要的責任,是我錯誤估計了形勢。”
張揚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上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以宋懷明的政治修爲自然聽出張揚話裡有話,他脣角泛起一絲微笑:“我聽焦部長說,你對濱海還是很有感情的。”從他的這句話證明。焦乃旺提議張揚換個環境其實就是他的意思。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總覺做事要有始有終。”
宋懷明道:“隨着陳崗、昝世傑那幫腐敗分子的落網,北港那邊的事情已經漸趨明朗。”
張揚道:“可真正的背後黑手仍然沒有找到。”他並不明白宋懷明爲什麼想要自己離開?難道真的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宋懷明道:“昨天我和嫣然談了很久。”
張揚微微一怔,這兩天他一直都沒有向楚嫣然探及自己的近況,一是不方便說,二是他不想楚嫣然爲自己擔心。
宋懷明道:“張揚,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和嫣然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完婚?”
張大官人的表情居然變得有些忸怩:“那啥……我和嫣然初步定在元旦。”
宋懷明道:“已經沒幾個月了,可是我也沒見你們準備啊!”
張大官人本想說有啥好準備的?可當着宋懷明的面這麼說,豈不是有不敬之嫌,顯得他對楚嫣然不夠重視,張揚道:“我正想跟您商量……宋叔叔……”
宋懷明卻搖了搖頭道:“就我個人而言,我並不同意你和嫣然的婚事!”
張大官人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未來老丈人一句話就把自己給否了。如此堅決,聽他的語氣甚至連一丁點的迴旋餘地都沒有。
張大官人表情尷尬,咳嗽了一聲道:“宋叔叔……我對嫣然是真心的……”
宋懷明似乎對張揚的這句話沒有什麼反應,他輕聲道:“可我也明白如今的時代,早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候,可是我畢竟還是要表達一下我的想法,作爲嫣然的父親,我應該有這個權利吧?”
張大官人賠着笑臉上的笑容卻顯得越發尷尬了。
宋懷明道:“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可是你並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婿,你的性情桀驁不馴,玩世不恭,我始終擔心我們家嫣然無法駕馭你這匹烈馬。”
張大官人耷拉着腦袋,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可心中對宋懷明的說法並不服氣。
宋懷明道:“你也不用覺得難過,我只是說出自己的觀點罷了,我的觀點影響不到嫣然的選擇。”這句話纔是重點,宋懷明當然清楚,自己的女兒早已認準了眼前這個小子,他的看法已經無關緊要了,宋懷明又道:“你是個很正直的年輕人,有能力,有正義感,有擔當,這也是很多人都欣賞你的原因。”
張大官人心說,你總算捨得誇我兩句了。
宋懷明話鋒一轉又道:“但是你有你的缺點,有些缺點對我而言是無法接受和容忍的。”
宋懷明雖然沒把話挑明,可是張大官人心裡已經明明白白了,十有八九宋懷明對自己的風流韻事已經有所瞭解,對一個岳父而言當然不能容忍女婿如此多情,在他的角度,這就是對自己女兒的背叛。張大官人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從大隋穿越過來的事情跟宋懷明說一遍,更不敢公然宣講自己的感情觀和道德觀,所以現在的張大官人只能表現得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耷拉着腦袋,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可他心中卻在暗歎,你不是我,你怎能理解我的矛盾和糾結呢?
宋懷明道:“作爲一個父親,我只能從女兒的利益出發,希望你能理解。”
張揚道:“我明白!”在宋懷明如此精明的長輩面前,張大官人沒必要說自己一定會對嫣然好之類的話,說了也是白說,說了人家也未必相信。
宋懷明道:“撇開嫣然這層關係,我還是很欣賞你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公報私仇,讓你離開濱海是我的決定,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對你不滿。”
張揚道:“宋叔叔,我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我離開濱海?”其實張大官人已經在糾結到底應該叫宋書記還是應該繼續稱呼他爲宋叔叔,最後一刻還是決定叫宋叔叔,無論你多麼不看好我,無論你心底怎樣反對我和你女兒結婚,可事實上我就是你的女婿,我和你們家閨女早已有了事實,禮數方面咱可不能丟。
宋懷明道:“我之前曾經跟你說過,你是個將才,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帥才,你的能力在於開創局面,真正等到局面開創起來,在經營和管理方面,你存在欠缺。”宋懷明的這番話顯然沒有打算給張揚留面子。
雖然張大官人覺得宋懷明的話並不入耳,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宋懷明對自己看得還是很透的,自己的管理才能的確算不上突出,可自己也有很多長處,比如招商引資方面,放眼平海就找不出第二個比他還要能耐的。
張揚道:“既然您已經決定了,我也無話好說。”
宋懷明當然能夠看出張揚有了些情緒,他輕聲道:“只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並不是馬上離開,對你來說這次的變動也未嘗不是好事。”
張揚道:“宋叔叔,我也不瞞你,其實我一直都把濱海當成我的政治終點,我不想幹了!”
宋懷明也沒有感到驚奇,依然古井不波的表情,端起茶几上有些冷卻的茶水,抿了一口道:“嫣然也跟我提起過。”
張揚道:“您並不是第一個說我不適合當官的人,顧書記當初這樣說過我,喬老也這樣說我。”
宋懷明的脣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既然這麼多人都說你不適合,爲什麼你還要在官場中堅持呢?”
張揚道:“我就是好奇,覺得好玩,開始進入官場的時候,的確感覺到蠻有意思的,可越來越發現這其中比我想象的要沉重得多,黑暗得多,所以我開始想撤了,並不是因爲您要把我從濱海調走,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所以我才這樣說,而是我真心的想法。”
宋懷明點了點頭。
張揚道:“如果說我對官場還有不捨,那是因爲我心底還有遺憾,我還沒有查到害死龔奇偉的真兇,我還沒有找到導致劉豔紅同志癱瘓不起的兇徒,我想搞清北港之所以產生那麼多走私犯罪的根源,我必須要給自己的心底一個交代,不然我永遠無法安心。”
宋懷明道:“政治不可以夾雜太多的感情因素,一個愛憎分明的人往往不適合在官場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