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明坐在辦公室內,他的表情一如過去那般風波不驚,沒有人捉摸得透他此時的心情究竟如何,秘書鍾培元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有着多年在宋懷明身邊工作的經驗,來到宋懷明身邊低聲道:“周省長來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鍾培元這邊剛剛說完,周興民已經走了進來。
宋懷明起身微笑道:“興民來了,坐!”
鍾培元給周興民倒了杯茶,然後悄悄退了出去。
周興民卻沒有坐下,他顯得有些焦急:“宋書記,我聽說紀委的人把張揚給叫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懷明道:“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周興民纔不相信宋懷明的這句話呢,張揚是他的未來女婿,放眼平海省內,誰敢在不請示省委書記宋懷明的前提下就將他未來女婿給扣了?除非以後不想在平海混了。周興民道:“宋書記,張揚是爲咱們平海立過功的人,咱們總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把他給雙規了吧?如果讓別的幹部看到,是不是會心寒啊?”
宋懷明道:“已經把他雙規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周興民道:“我也是才聽說,所以纔過來問您啊!”
宋懷明嘆了口氣道:“興民啊,你應該知道,咱們有規避制度的,前兩天紀委老劉過來找我,他跟我說,張揚在濱海擔任市委書記期間,可能存在一些問題,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我表個態,我當時就跟他說,不管誰犯了錯誤都要一視同仁,不要顧及我的面子,該怎麼查就怎麼查,如果事實證明張揚沒問題,組織上會還給他一個清白和公道,如果證明他有問題,我第一個不會饒了他。我真不知道調查的進展情況,你也知道你我跟張揚的關係,我不適合過問啊。”
周興民道:“今天張揚被紀委帶走,聽說已經轉到公安廳調查了,咱們這個圈子裡就像炸了鍋,宋書記,這可不是小事,對您也有不利的影響啊。”
宋懷明道:“他是他,我是我,能有什麼影響?”
周興民道:“人言可畏!”
宋懷明道:“做了就不怕人說,沒做更不怕人說!”
周興民點了點頭,宋懷明的確有一把手應有的氣魄。
宋懷明道:“興民,不如你來負責這件事。”
周興民道:“宋書記,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
宋懷明微笑道:“又沒讓你親自去調查,你只要從旁監督,確保這次的事情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進行。”
秋天的雨總是充滿了憂愁的滋味,宋懷明下班之後,獨自來到康復中心,探望在那裡進行康復治療的老同學劉豔紅。
劉豔紅的上肢力量已經漸漸開始恢復,讓護士推着她在走廊上,望着外面的雨,望着從屋檐上宛如珠簾般垂落的雨滴。
宋懷明收起雨傘,抖了抖,放在一旁。
劉豔紅馬上就看到了他,看到身穿灰色風衣,風度翩翩的宋懷明,她不覺想起當年他們在黨校共同學習的時候,劉豔紅的心中盪漾着暖意,她微笑望着宋懷明。
宋懷明看到劉豔紅臉上的笑容,他也笑了,來到劉豔紅的身邊,向護士道:“我來吧!”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康復中心,所以劉豔紅的專職護士和他已經很熟,笑了笑道:“好的宋書記!”
宋懷明接過了輪椅,劉豔紅指着長廊的前方道:“推我去後面的小花園看看。”
宋懷明推着她慢慢走着,很快來到了花園,花園內只剩下幾朵在秋風秋雨中瑟縮的菊花,宋懷明沒有繼續前行,再往前就會置身於秋雨之下。
劉豔紅道:“怎麼不說話?老同學,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宋懷明道:“張揚被紀委調查了!”
劉豔紅啊了一聲。
宋懷明接着又道:“是我親自下得命令。”
劉豔紅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方纔道:“他犯了什麼錯?”
宋懷明道:“北港前紀委書記陳崗,濱海前縣委書記昝世傑先後落網,陳崗指證張揚在濱海工作期間,私生活非常混亂,曾經和某夜總會舞女有染,後來因爲不堪其騷擾,將其滅口。”
劉豔紅道:“你相信嗎?”
宋懷明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陳崗和另外一名當事人都已經落實了口供。”
劉豔紅道:“我不信,張揚不是這種人!”她說完回過頭看了宋懷明一眼:“你還沒有將事情調查清楚就把張揚控制起來,這好像不是你的做事風格!”
宋懷明平靜依舊:“有人還提供了一份錄音,錄音中,何長安的女兒何雨濛承認和張揚有不正當關係。”
劉豔紅道:“什麼事兒都一起來了,張揚還真是禍不單行。”
宋懷明低聲道:“提供這份錄音的人是文浩南!”
劉豔紅的嘴脣抽動了一下,目光中充滿了錯愕,她的目光定格在宋懷明的臉上:“文浩南和張揚的關係很差,他們的矛盾在北港時就已經激化,文浩南一直都在尋求報復張揚的機會。”
宋懷明道:“陳崗和昝世傑有個共同的特點,兩人都是主動投案的,究竟是什麼人有這樣的能力讓他們投案自首?他們好不容易逃了出去,爲什麼要回來?難道真的是良心發現?”宋懷明搖了搖頭道:“絕不是!他們肯定是迫於某種壓力方纔回來投案。”
劉豔紅道:“可是你不能因爲陳崗這個腐敗分子的指控就把張揚控制起來。”
宋懷明道:“我要是不下令調查他,自有人會開這個頭。”
劉豔紅忽然明白宋懷明這樣做是搶佔先機,或許他的意圖並非是調查張揚,而是要保護張揚。
宋懷明道:“我把事情交給了劉釗處理,只是我沒有想到,省廳會這麼快介入這件事。”
劉豔紅道:“你是說他有其他的想法?”
宋懷明搖了搖頭道:“目前我還不能斷定,但是這一切的背後,一定有一個相當高明的推手。”
劉豔紅道:“也許這個人就抓住了你不方便介入的弱點。”
宋懷明道:“事情的確應該公事公辦,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的動作會這麼快。”
劉豔紅能夠體諒到宋懷明此時的心情,在表面上看似平靜的平海,實則暗潮涌動,宋懷明把事情交給劉釗調查,表明公事公辦的態度,這很正常。
劉釗爲官並非一日,雖然此人以鐵面無私著稱,但是一個只講原則不懂變通的幹部是不可能走到如今的高位的。就劉豔紅對劉釗的理解他應該也不是這種人,哪怕是宋懷明要求嚴辦,作爲宋懷明的下屬,也應該會給他留三分情面,劉釗在調查的當天就將張揚轉到公安廳進行訊問,這一舉動十分反常,表面上看是公事公辦,可實際上已經是不給宋懷明這位省委書記留任何的情面。
劉豔紅道:“這把火恐怕想燒得不僅僅是張揚。”
宋懷明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空,低聲道:“火燒連營!這個世界上總不乏性急之人!”
劉豔紅道:“怎麼辦?”
宋懷明道:“靜觀其變!”
劉豔紅道:“張揚應該是被冤枉的。”
宋懷明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如果懂得潔身自好,也不會被人抓住那麼多的把柄。”
劉豔紅道:“當初讓他接近陳崗的人是我。”
宋懷明道:“不到萬不得已,你不用站出來!”
劉豔紅眨了眨眼睛。
宋懷明道:“兵對兵,將對將!我跟你打賭,他們用來破局的那一顆棋子,必然是文家的孩子。”
劉豔紅道:“如果那樣,文副總理勢必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宋懷明道:“總有人會率先出劍!”
袁孝商坐在審訊室內,他平靜望着自己對面的文浩南,兩人都不陌生。
文浩南道:“袁孝商,我們又見面了!”
袁孝商淡然笑道:“這樣的方式我很不習慣,我犯罪了嗎?”
文浩南道:“問你自己!”
袁孝商道:“我一直都是個奉公守法的商人。”
文浩南道:“奉公守法?你不說我倒忘了,你大哥曾經是北港市公安局局長,有一位警察局長當大哥,應該比別人更懂得尊重法律纔對。”文浩南將一沓卷宗扔在桌上:“可惜你不懂!”
袁孝商微笑道:“你也是警察,你也當過北港公安局局長,雖然時間很短,不過你也應該懂得法律,沒有證據,不能隨隨便便抓人。”
文浩南道:“你對陳崗應該不陌生吧?”
袁孝商道:“我不喜歡和官員打交道。”
文浩南道:“陳崗已經投案,目前已經在押,他主動提供了很多資料,要不要我向你重述一遍,這些年來,你們兄弟在你那個警察局長大哥的庇護下究竟做了多少壞事,收了多少黑錢,損害了國家多少的利益?”
袁孝商道:“陳崗?他不是一個腐敗分子嗎?是不是他說什麼你們都信?”
文浩南道:“你們兄弟從事走私已經很長時間了,你可以否認,但是我要先提醒你,你三哥袁孝兵已經招認了所有的犯罪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