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官人啥毛病都沒有,這段時間,他表現的更像是一個思想家,常常陷入沉思之中,他開始考慮如何安排自己的感情和婚姻,如何在現代社會道德和古代婚姻觀念之間找到平衡,他開始考慮自己的仕途將要走到什麼地方?是不是將北港作爲他仕途的終結。太多的事情積壓在他的腦子裡,也許解決好眼前的問題纔是最現實的。
來東江期間,張揚抽時間去了趟省黨校,他的研究生課程仍然在進行中,張大官人也就是去走走過場,教務主任張立蘭對他非常照顧。其中固然有張揚捏住了她和吳明偷情證據的緣故,不過張揚從未打算利用這張牌。張立蘭也意識到張揚大概永遠也不會揭穿這個秘密,面對張揚的時候也比過去坦然多了。
張揚在張立蘭的辦公室內說了會話,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在外面遇到了宋懷明的秘書鍾培元。鍾培元最近也在省黨校培訓,看到張揚,鍾培元笑着迎了過去:“張書記,這麼巧?”
張揚笑道:“我這不一直都在黨校研究生班嘛,過來彙報一下學習情況。”
鍾培元道:“我最近參加一個短期培訓,工作太忙,想爭取到學習機會不容易。”
張揚道:“一起吃飯!”
鍾培元道:“宋書記和榮廳長約了一起吃飯,讓我過去呢。”他主動邀請道:“張書記一起過去吧。”
張揚笑道:“你們高層吃飯,我湊什麼熱鬧。”
鍾培元笑道:“我可不是什麼高層!”
說到這裡張揚的電話響了起來,有道是無巧不成書,電話是宋懷明打來的,讓他中午去粵潮閣茶餐廳吃飯,老丈人有命,張大官人不敢推辭,只能應承下來。
把張揚叫過去一起吃飯實際上是榮鵬飛的主意,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他和張揚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榮鵬飛能夠感覺到張揚在疏遠彼此之間的距離,所以想找機會跟他好好交流一下,剛巧有了宋懷明邀請他吃飯這個機會,張揚又在東江,把張揚叫來一起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張揚和鍾培元一起來到粵潮閣,宋懷明和榮鵬飛已經到了,看到他們兩人一起到來,宋懷明道:“怎麼?你們怎麼遇到的?”
鍾培元笑着把他們在黨校見面的事情說了。
宋懷明點了點頭道:“年輕人一定不能放鬆學習。”
在長輩面前,張大官人從來都表現的戒驕戒躁,他笑道:“宋叔叔放心,我不會中斷學習的。”
榮鵬飛道:“聽說你來東江了,所以我特地讓宋書記把你叫來吃飯。”
張揚笑道:“謝謝榮廳吃飯還能把我想着。”
榮鵬飛道:“我什麼時候也沒忘了你。”
宋懷明招呼他們坐下,中午並沒用酒,榮鵬飛見宋懷明主要是向他彙報前往北港的調查情況,他這段時間在北港的調查情況總體來說進展不大,目前工作組由文浩南率領,繼續留在北港工作。
宋懷明道:“說起工作組的事情,我必須要提醒你們一下,你們的調查工作儘量不要干涉到地方黨政機關的正常工作,下派工作組是爲了調查清楚情況,而不是要干涉地方內政。”
榮鵬飛道:“宋書記放心,這一點我專門強調過。”
張揚道:“具體的執行過程中很難掌握這個尺度。”
榮鵬飛道:“張揚,你不用有太多的顧慮,省裡下派調查組只是爲了搞清楚情況,我們不是以干涉地方內政爲目的的,而且現在還是有些發現的。”
張揚道:“什麼發現?”
榮鵬飛微笑道:“暫時保密!”
張揚道:“有什麼可保密的,你害怕我泄密啊?”
宋懷明不無責怪地看了張揚一眼,榮鵬飛是他的老朋友,他認爲張揚應該對榮鵬飛保持尊重,但是張揚對榮鵬飛的態度似乎顯得太過隨意。
榮鵬飛笑道:“張揚,我發現你最近對我有些牴觸情緒。”
張揚實話實說道:“不是對你,是對你們的工作方法有些意見。其實你們查得很多事情都跟我們有所重複,每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方法,現在你們已經對我們的工作和調查造成了影響。”
榮鵬飛道:“所以,我希望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增進溝通,只有彼此之間互通有無,才能真正做到相輔相成。”
張揚道:“榮廳,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事情,人們的出發願望往往是好的,可是在事情的具體執行過程中會出現偏差。”
宋懷明道:“你有什麼想法,全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別掖掖藏藏的。”
張揚道:“我覺得省廳工作組的工作方法有些問題,這次說是要調查劉廳那場事故,可是工作組查得範圍很廣,甚至連丁高山的女婿馮敬國當年被殺的案子都翻了出來,涉及的範圍是不是太廣了點?工作組這麼做,等於否定了我們之前的所有工作,這讓我們的同志怎麼可能沒有想法?”
榮鵬飛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產生這一狀況的真正原因,在於你們方面沒有給予工作組充分的配合,所以才造成了誤會,才造成了工作上的重複,如果一開始大家就能夠坦誠相待,也不會造成這麼多的矛盾和誤會。”
張揚看了宋懷明一眼道:“當着兩位領導的面,我大膽地說一句,其實工作組對地方上的情況遠不如我們這些人瞭解,與其下派工作組,不如給地方幹部以足夠的信任,讓我們去解決這些問題更合適一些。”
宋懷明道:“你這話是針對我嘍。”
張揚道:“是您讓我直截了當的說出來的,我說出來您又不高興了。”
宋懷明道:“我哪有不高興?你這小子格局還是不行,眼睛就盯着地方上這一小塊兒,能不能提升點高度,多一些大局觀?”
張揚道:“不是格局的問題,我是就事論事,那劉廳長這件事來說,談到對北港情況的熟悉,省紀委領導之中沒有人能夠超過她,連她都無法取得進展的事情,你們以爲魏龍興同志一接手就能夠勢如破竹,迎刃而解嗎?”張揚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可能,就算你們看好他能連燒三把火,也只不過是毛皮而已,北港內部的問題,沒那麼容易解決。”
榮鵬飛道:“總得要有個開始,如果我們不去查,問題永遠不會有結果,現在我們既然發現了問題,就要將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就要解決問題。”
張揚道:“我並不是反對解決問題,而是我希望各位領導能給我們這些幹部多一點信心,相信我們能夠解決好自己的問題。”
宋懷明和榮鵬飛對望了一眼,兩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午飯之後,榮鵬飛告辭離去,宋懷明向張揚提議去後面的驪河走走。眼前的驪河過去曾經是一條嚴重污染的水道,宋懷明來到平海之後,特地強調了東江城內的河道淨化問題,通過一段時間的治理,這裡的河水已經恢復了昔日的清澈碧綠,河畔新開闢的沿河景區綠柳成蔭,花香鳥語,走在其中心曠神怡。
宋懷明在河邊的憑欄前站定,望着清澈的河水道:“我初來東江的時候,經過驪河,遠遠就聞到一股惡臭,當時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裡的河水迴歸清澈。”
張揚微笑道:“宋叔叔,您讓東江改變了許多。”
宋懷明道:“任何的改變都不是一日之間可以促成的,驪河雖然清澈了,但是和解放前仍然無法相比,我看過東江史志,解放前的時候,驪河的水可以直接飲用,現在的水看起來清澈但是其中仍然含有許多看不見的雜質和毒素。”
張揚聽出宋懷明的言外之意,低聲道:“官場也是這樣。”
宋懷明微笑道:“不僅僅是官場,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黑有白,有混有清,有惡有善,我們想改變,但是不能操之過急。”
張揚道:“我倒是不急。”
宋懷明道:“你有句話說得對,自己的問題要靠自己去解決。”
張揚聽宋懷明這樣說,內心一動,他小聲道:“宋叔叔,您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宋懷明道:“當初之所以派劉豔紅同志去北港深入調查,是因爲最近針對北港領導層的舉報越來越多,在沒有查實證據之前,我們不會貿然作出處理,但是事情一開始就遇到了這麼大的挫折,也並不在我的預料之中,應該說,我們低估了這件事的難度,也低估了它的風險。”他轉向張揚道:“我們的黨從沒有一刻放鬆過反腐的工作,態度一定要明確,方法卻要有所選擇。雷厲風行如果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有可能會打草驚蛇,所以做事就必須要張弛有度。”
張揚細心品味着宋懷明的話,其中有很多他不解的地方,既然宋懷明知道要選擇做事的方法,爲什麼這次採取了這樣雷厲風行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