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道:“他自身的能力不錯,當初如果不是他兒子捅出了漏子,依然在平海好好的當他的省委書記。”
薛世綸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經過了上次的挫折,這次居然距離中央更近了。”
薛老微笑道:“是不是很羨慕?”
薛世綸笑着搖了搖頭道:“有什麼可羨慕的?他走得未必是陽關道,我走得也不是獨木橋,做官經商,大家各有各的自在。在我看來,喬振樑遠比不上我自在。”
薛老的表情將信將疑:“當真?”
薛世綸笑道:“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您?”
薛老哈哈笑道:“過去你是不敢,不過現在我老了,老得都糊塗了,你說不定有膽子騙我了。”
薛世綸道:“爸,您永遠是我最尊敬的人。”
薛老道:“別跟我灌迷魂藥,這次你非得要幫我操辦這個壽宴,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什麼目的,就是想借此表達一下我的孝心。”
薛老道:“孝心不需要表達。”說完這句話,他的手在箭垛上拍了拍道:“世綸,你是不是擔心以後沒機會幫我過壽了?”
薛世綸道:“爸,您想哪兒去了,我就是想把親朋好友叫過來好好聚聚,讓您老見見過去的那幫老朋友。您不是常跟我說,很想念過去的那些朋友,那些部下。”
薛老道:“老朋友?這世上真正的朋友其實並不多,時間可以檢驗很多的事情。”他望着遠方,目光中充滿了迷惘:“世綸,我有些後悔了。”
薛世綸道:“後悔什麼?”
薛老道:“我不該請你喬叔叔和周叔叔。”
薛世綸道:“你們認識了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共同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請他們過來沒有什麼不對啊。”
薛老道:“喬振樑前往津海當書記,應該是你周叔叔點頭了。”
薛世綸道:“我聽說一個傳言,原本很有希望擔任津海市委書記的謝坤成得罪了喬叔叔。”
薛老道:“你喬叔叔的心胸豈會那麼狹窄,因爲一件小事,就要記恨謝坤成?”他搖了搖頭道:“沒可能的!”
薛世綸道:“爸,照您看,這件事是不是一個事先就布好的局,謝坤成只是不幸成了這個局中的犧牲品,獲益者無疑就是喬振樑了。要做成這件事,單憑一個人的影響力還不夠,所以必須要達成默契。”
薛老的臉上已經沒有笑容,低聲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對政治感興趣了?”
薛世綸道:“沒什麼興趣,只是突然悟出了點什麼。”
“悟出什麼了?”
薛世綸沒有直接回答父親的問題,卻反問道:“爸,官場中存在真正的朋友嗎?”
薛老道:“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答案。”說完這句話,他似乎有些不開心,轉身踏上回程的征途。
周興國本來說好了要提前過來幫忙,可是他突然接到消息,礦上發生了些事情,必須馬上趕回去,他通知薛偉童的時候已經在西去的途中。
薛偉童聽說連結拜大哥也無法出席爺爺的壽宴,她一言不發地掛上了電話。
爺爺和父親剛巧在這個時候回到了家裡,薛偉童迎了出去,招呼之後,薛老道:“你們爺倆聊,我去樓上休息一會兒。”
薛老離開之後,薛偉童上前拉住父親的手臂,小聲道:“爸!”
薛世綸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乖女兒,怎麼了?看起來你好像有些不開心。”
薛偉童道:“很多人都有事不來了。”
薛世綸笑道:“那又如何?”
薛偉童道:“如果過去爺爺沒有退下來的時候,我看他們哪個敢不來,現在都覺着爺爺退了,手裡沒有權力了,所以根本不用給我們薛家面子。”連薛偉童也難免生出這種世態炎涼的感覺。
薛世綸笑道:“傻丫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情,或許人家真的有事,真的不能出席,這種話不能亂說。”
薛偉童道:“爸,您以爲我還小,可是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
薛世綸捏了捏她的臉蛋兒,微笑道:“丫頭,我知道你長大了,可是正因爲你長大了,對很多事情就不能太介意,每個人的心中都要有一杆秤,會掂量孰輕孰重,會衡量每一件事的價值和利弊,雖然我們薛家邀請大家來參加壽宴的目的很單純,可是很多人勢必會將這件事蒙上一定的政治色彩,無論別人怎麼想,女兒,我想問你一句話,你這麼費心費力的操辦這次壽宴的目的是什麼?”
“當然是讓爺爺高興!”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那不就得了。”
“可是,爺爺看到這麼多人不來,心中肯定會不高興,他會產生人一走茶就涼的感覺,他會難過,早知道這樣我們還不如不辦這場壽宴。”
薛世綸笑着搖了搖頭道:“爺爺不會,他會看到兒女的孝心,他會樂於見到真正的朋友,至於因故不來的,爺爺會理解,爺爺不會計較這些事,只要他開心,他不去計較,我們又何必糾結呢?”
薛偉童咬了咬嘴脣:“真的?”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真的!傻丫頭,趕緊去準備吧!”
薛偉童站起身,此時蕭國成來了,薛偉童上前給他送上了一個熱情的擁抱:“蕭伯伯!”
蕭國成笑道:“偉童越來越漂亮了。”
薛偉童馬上抗議道:“虛僞,蕭伯伯越來越虛僞了,沒人誇我漂亮,就算是誇也是誇我英俊。”
蕭國成和薛世綸都被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薛偉童擺了擺手道:“我還得去操辦壽宴的事兒,你們老哥倆聊吧!”
薛偉童走後,薛世綸和蕭國成一起來到書房內,薛世綸遞給蕭國成一支雪茄道:“我剛陪老爺子去爬長城回來,他有些累去休息了。”他一邊說話,一邊幫蕭國成點燃雪茄。
蕭國成抽了一口,咳嗽了一聲。
薛世綸道:“還咳嗽?”
蕭國成道:“最近好多了,煙癮又上來了。”
薛世綸笑道:“好了傷疤忘了疼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蕭國成道:“顧書記暫時住在我的四合院裡。”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老爺子年齡大了,特別念舊,這次我把他的這幫老部下叫過來,就是想一起熱鬧熱鬧。”
蕭國成道:“世綸,有句話我一直都想跟你說,其實這次壽宴操辦的有些太過高調了。”
薛世綸微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蕭國成道:“你就不擔心好心做壞事?”
薛世綸道:“老爺子什麼風浪沒經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我要強得多。”
蕭國成吐出一團濃重的煙霧,他的面龐在煙霧中若隱若現:“世綸,我們已經擁有了這麼多的財富,你心中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薛世綸道:“你一向瞭解我,應該知道我心中是怎樣想的。”
蕭國成道:“我知道,你最喜歡看的一本書是《基督山伯爵》,你最大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像乾爹一樣,甚至超過他。”
薛世綸哈哈笑道:“年少輕狂時候的事情了,我現在是個商人,其實就算時光回頭,我也不會去從政。”
蕭國成道:“真心話?”
薛世綸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蕭國成笑道:“我可不敢保證。”
薛世綸道:“幾十年的兄弟你居然不相信我,國成啊國成,你太讓我失望了。”
蕭國成笑道:“我一直都以爲自己很瞭解你,可是從這次你堅持辦壽宴開始,我卻發現,自己並不瞭解你。”
薛世綸道:“那是因爲你想得太複雜,其實我的出發點很簡單。”
蕭國成道:“有沒有聽說一件事,喬振樑要出任津海市委書記了。”
薛世綸點了點頭道:“沒想到喬家和周家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
蕭國成道:“政治上的事情從來都是分分合合。”
薛世綸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沒有永遠的對手,只有永遠的利益。周興民出任平海省長,喬振樑出任津海市委書記,這些事情的背後一定有文章。”
蕭國成道:“我沒有說錯,你仍然關注這些政治上的事情。”
薛世綸不屑道:“政治……”
蕭國成道:“是不是心裡有些鬱悶,原本政治蛋糕有你的一份,可是現在你卻被無情的摒棄在外。”
薛世綸道:“國成,你真的以爲我那麼看重這些東西?”
蕭國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我一直以爲你比我活得要輕鬆得多,可現在看來,你和我一樣累。”
薛世綸笑道:“我沒覺得累,是你覺得我累。”
蕭國成道:“沒有人永遠可以輝煌下去,高瞻遠矚的偉人往往都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
薛世綸道:“錯,即便是高瞻遠矚的偉人也不一定都懂得急流勇退的道理,你之所以能夠看得開,是因爲你身在局外,秦皇漢武比我們要英明無數倍,算得上高瞻遠矚吧,可是他們在權力面前同樣迷失了自我,權力就是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