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爲了解決資金的問題,張揚是不會主動去找項城的,他心中明白,自從濱海改市慶典之後,項誠和自己之間的隔閡變得越來越深,他們之間的這種矛盾是不可避免的,歸根結底是權力之爭,張揚的羽翼漸漸豐滿,已經對項誠的控制力造成了直接的挑戰。濱海撤縣改市對項誠可謂是重重一擊,等於公然宣佈項誠失去了對濱海的掌控能力,這次省長周興民過來對項城的冷遇,幾乎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項誠未來的道路並不好走,他和張揚相比,一個是日薄西山,一個是朝氣蓬勃,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如同彗星撞地球一般越發激烈起來。
在項誠的眼中,張揚正是人生中最爲春風得意的時候,他本想借着虹光商場敲打張揚一下,卻沒想到非但沒有給張揚製造成麻煩,反而弄得自己灰頭土臉。
因爲是找項誠要錢,張大官人自然是滿臉堆笑,有求於人,不得不客氣三分。
項誠雖然打心底討厭這小子,可表面上還是表現的相當和藹,微笑道:“張揚,我正打算找你呢。”
張揚道:“項書記找我什麼事?”
項誠道:“虹光商場火災的事情。”
張揚道:“這件事啊,警方已經調查出了結果,這次的火災是人爲縱火,目前已經鎖定了疑犯,正展開抓捕行動,和焰火晚會沒有任何關係。”張大官人特地強調了這件事,心中暗道,你丫只要再敢拿這件事做文章就是自找難看,別看是我的頂頭上司,我也不會給你面子。
項誠道:“查明原因就好,我一直都在擔心。你知道的,關於這次火災社會上的說法有很多。還有人將火災和焰火晚會聯繫在了一起。如果真的像別人猜測的那樣,就會給你們濱海領導層帶去不好的影響。”
張揚笑道:“多謝項書記關心。”他心中明白,項誠巴不得這次的火災是因爲焰火晚會而起。
項誠道:“這兩天新聞媒體上出現了一些偏差,對於火災的報道有很多不實的地方。現在事情終於水落石出,我希望這件事還是儘量平息下去。不要因此而產生矛盾。”項誠雖然想推諉責任,但是他畢竟還得爲黃步成說幾句話,擔心張揚真的繼續追究下去。
張揚道:“項書記。你是擔心我因爲新聞報道的事情和黃部長髮生不快吧?”
項誠道:“很多時候。媒體也不是那麼的聽話,說不準什麼時候頭腦一熱就會胡說八道,張揚,咱們還是要維護安定團結的局面,都是自己同志,有什麼說不開的?”
張揚道:“項書記。我明白,我壓根也沒把這次的事情記在心上。有那時間,我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工作,犯的着跟人家勾心鬥角嗎?我一年輕幹部,什麼事情都欠缺經驗,真要是跟人家鬥心眼,可能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您說是不是啊?”
項誠聽出這廝字裡行間分明在影射着自己,眼皮翻了翻道:“你現在搞得有聲有色,真是後生可畏啊!”
張揚道:“我需要跟項書記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項誠知道這廝沒那麼謙虛,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對了,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張揚道:“項書記,現在濱海撤縣改市已經完成了,保稅區的工程也即將啓動了,我琢磨着挑個好日子,請您過去給保稅區奠基。”
項誠道:“周省長來的時候是個好機會啊,爲什麼不在他來濱海的時候操辦這件事?”
張揚道:“項書記,保稅區建設是咱們北港的事情啊,您是北港市委書記,這件事當然應該您來主持。”
項誠雖然清楚這廝虛情假意,可這句話聽在耳朵裡還是很舒服的,他低聲道:“沒必要搞什麼隆重儀式,這次撤縣改市大操大辦,我就不怎麼贊成。”
張大官人心中暗罵,項誠這老東西真不是玩意兒,當初不是你讓我搞慶典嗎?現在居然翻臉不認賬了,看來這次撤縣改市的慶典沒有起到他想要的效果,周興民來濱海把他搞得灰頭土臉,好不難堪,所以項誠將這次慶典活動的成績全都給否定了。
張揚道:“項書記,您要是不想大操大辦,咱們乾脆就這麼着,明兒我準備兩把鐵鍬,開車把您請到保稅區,咱倆每人挖幾杴,把保稅區的石碑給立起來,您看怎麼樣?”
項誠忍不住笑起來了,指着張揚的額頭道:“混小子,你夠操蛋的,你請我去奠基還是盜墓啊?怎麼搞得跟做賊似的?”
張揚笑道:“項書記,您的意思我明白,其實現在我們濱海也沒有大操大辦的資本……”這廝在關鍵時刻停頓了一下,苦着臉來了一句:“缺錢啊!”
項誠一聽好嘛!這廝今兒八成就是衝着這件事來得,找自己要錢來了。
項誠漫不經心道:“國家和省裡的撥款還沒到位嗎?”
張揚道:“沒!周省長讓我敬候佳音,我這眼巴巴的等着呢。”
項誠道:“那就多點耐心,再等幾天唄。”
張大官人道:“遠水解不了近渴啊,我是朝也盼,晚也盼,盼穿了我的雙眼,到現在硬幣都沒見掉下來一個,項書記,坦白的說,今兒我就是來找支援的,市裡答應了給我們兩個億,能不能先批下來,我等着錢用呢。”
項誠道:“這件事我早就吩咐下去了,怎麼?錢還沒到位?”
張大官人望着項誠一臉迷惘的樣子,一時間看不出他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不過以他和項誠之間的關係來看,項誠未必會這麼痛快的給他錢。
張揚道:“沒有!”
項誠拿起電話,當着張揚的面給市長宮還山打了個電話。項誠問起宮還山關於給濱海保稅區撥款的事情,問完之後,他放下電話道:“張揚,宮市長已經在辦這件事了,不過兩億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尤其是對咱們北港來說,籌備資金也需要時間,宮市長剛剛表示一定儘快把這筆錢到賬。”
張揚嚥了口唾沫,顯得小心翼翼道:“項書記,我能多問一句,錢什麼時候才能到賬嗎?”
項誠道:“他說最遲八月份!”
“八月份!”張大官人差點把倆眼珠子掉出來,心裡算是明白了,項誠在演戲呢,項書記對自己那是相當的不爽,給錢哪有那麼痛快啊。
項誠道:“小張,你別急,這件事我一定督促他們快辦,爭取儘早把錢給你們送過去,其實這點錢對保稅區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上的問題,我看事情的重點還是在省裡,如果那七十億能夠早日批下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事到如今張大官人只能接受現實,其實他來找項誠之前也沒抱太大的希望。
項誠道:“張揚,你過去一直都是招商引資方面的高手,要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嘛,我相信這點問題難不住你,好好幹,我看好你。”
張大官人心中暗罵項誠,一臉失落的離開了項城的辦公室,下樓的時候,剛巧在電梯裡遇到了宣傳部長黃步成。
黃步成看到和這位冤家狹路相逢,先是把頭給低下來了,這是他的第一反應,可馬上腦子裡又想到,我怕他做什麼?我是市委宣傳部長,他只是一個縣處級幹部,我比他級別高,怎麼我見他跟見領導似的,我不用怕他啊!於是黃步成又擡起頭來,張揚一直看着他,黃步成一擡頭,兩人的目光就對在了一起,黃步成硬生生擠出了一個笑容,自然是生硬得很:“小張,這兩天來市裡很勤嘛!”
張揚道:“沒辦法不勤,我得多往領導這裡轉轉,溝通感情,以後才能少給我小鞋穿。”
黃步成被噎着了,咳嗽了一聲,想起張揚這廝昨天噴嚏連天的情景,他向後撤了一步,靠在電梯上:“嗯……吶……”話沒說完呢,電梯門開了。
張大官人禮貌地讓黃步成先走,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黃步成又放慢了腳步,和張揚並肩行進:“張揚,北港日報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已經勒令相關責任人做出深刻的檢討,你看……”
這分明是給張揚道歉來了,張大官人之前就接到了市委副書記蔣洪剛的說情電話,他已經答應給蔣洪剛這個面子,黃步成級別要比自己高,能夠主動道歉,證明這廝已經害怕了自己,也承認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
張揚道:“黃部長,那件事就不用追究了,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經常要幹身不由己的事兒,我和北港日報社的趙瑞喜也沒什麼矛盾,他發那篇不負責任的報道也是受人指使。”
黃步成馬上搖頭道:“我可沒讓他發這種不負責任的言論。”
張揚道:“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我這人的脾氣原是要掰扯到底的,可是蔣書記都發了話,他的面子我不能不給,再說了,我和黃部長也無仇無怨的,通過這件事,說不定咱們之間的關係能夠更近一層,同在北港爲官,低頭不見擡頭見,冤家宜解不宜結您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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