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官人笑了笑,離開了紀委書記辦公室,感覺壓在心頭的惡氣總算出了一些,他給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打了一個電話,將最近的事情向她做了一個簡單的彙報,劉豔紅聽說張揚被槍擊也是大吃一驚,她關切道:“沒什麼事吧?”
張揚笑道:“沒事,就是擦破了點皮。”
劉豔紅嘆了口氣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做事不要那麼激進,一定要循序漸進,從這件事看來,北港的黑幕比起我們掌握的還要多得多。”
張揚道:“劉姐,北港這幫領導彼此之間好像形成了一個攻守聯盟,查封興隆號的事情錯不在焱東,可是他們還非得要給焱東一個黨內警告處分。”
劉豔紅道:“他們不是針對程焱東,而是針對你,目的是給你一個教訓,誰讓你不聽話?”
張揚道:“這幫老東西陰險的很,對我有怨氣不敢直接衝着我來,居然想出這麼陰損的招數。”
劉豔紅笑道:“你敢說程焱東一點錯誤都沒有?在你的眼裡程焱東是你的下屬,可在北港市的領導眼裡,你們都是他的下屬,一個不聽話的下屬就夠麻煩了,更何況又多了一個,最麻煩的是,程焱東子聽你的話,你做的太明顯,誰都能看出你正在建設一個屬於你自己的政治團體。”
張揚道:“我可沒有拉幫結派,我的目的是想把濱海變得更好一些,再說了一個好漢三個幫,我總不能孤軍奮戰吧?”
劉豔紅道:“誰讓你孤軍奮戰來着?同樣一件事,處理的方法不同可以造成不同的後果,興隆號的事情,你根本就沒必要自己去做,你完全可以通知北港警方。”
張揚知道劉豔紅並不瞭解北港的實際情況,在當時的情況下,如果選擇先通知北港方面,恐怕興隆號早就跑了,根本不可能被他們抓個現行。
劉豔紅聽到他半天沒有說話,不禁道:“怎麼?不服氣?”
張揚道:“不做都已經做過了,他們能做初一,我不妨做做十五。”
劉豔紅笑道:“你想怎麼幹?”
張揚把自己剛纔去找陳崗的事情說了。
劉豔紅道:“陳崗不會答應的,就算他答應,北港的市領導也不會同意,你這叫越級挑戰知不知道?領導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
張揚笑道:“我也覺着把握不大,所以想劉廳長給他們一些壓力。”
劉豔紅道:“什麼意思?”
張揚道:“北港既然能給我派工作組,你也能給他們派工作組,他們能利用工作組對我們進行輪番轟炸,你也一樣可以啊,給他們點壓力,讓他們巴不得這件事趕緊過去,隨便推出一個人承擔責任就結了。”
劉豔紅道:“你這小子真是處心積慮,這次一定要把濱海的政法委書記踢出去才甘心啊!”
張揚道:“這廝佔着茅坑不拉屎,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過去我一直抓不住他的錯處,心存仁慈,可現在忽然發現,在官場上混,就不能太講究道義,撤掉他需要理由嗎?莫須有三個字就足夠了!”
電話那頭,劉豔紅不知爲何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久她方纔道:“張揚,我知道了!”
劉豔紅掛上電話的時候心情是其極複雜的,雖然她沒有見到張揚,可是她卻真切感受到了張揚身上的那種改變,她分不清這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劉豔紅擡頭看了看時間,想起今天晚上約好了宋懷明吃飯,她起身穿上了外套。
宋懷明和劉豔紅已經很久沒在一起吃飯,這並不是因爲避嫌,事實上在經歷了上次的緋聞風波之後,兩人都經受住了考驗,在各自的崗位上都獲得了提升,宋懷明正式成爲平海一把手之後,關於他生活作風的流言蜚語幾乎已經絕跡,到了宋懷明如今的位置,如果一個人想利用生活作風的問題來扳倒他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更何況宋懷明行得正坐得直。
劉豔紅明白,自己和宋懷明之間已經產生了越來越遠的距離,這種距離是他們的位置造成的,曾有一度她將宋懷明視爲自己的同學,自己可以無話不談的朋友,甚至她將宋懷明當成自己的愛人,可是現實卻讓她漸漸清醒過來,雖然宋懷明在她的心中依然完美,但是這個完美的男人絕不屬於自己,她必須擺正宋懷明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他只能是自己的領導,他們之間唯一應該發生的關係就是工作關係。
宋懷明的笑容依然謙和,任何時候他都保持着那份謙謙君子風度,劉豔紅依然心動,但是她已經可以理性的控制好自己。宋懷明特地早到了五分鐘,作爲男子他理當如此,看到劉豔紅走入房間內,宋懷明禮貌地站起身,幫她脫去風衣掛在衣架上,又搶先一步幫她拉開了餐桌的椅子。
劉豔紅笑道:“我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讓宋書記爲我鞍前馬後。”
宋懷明笑了起來:“這裡沒有宋書記,只有老同學。”
劉豔紅坐下,宋懷明將菜單遞給她。
劉豔紅道:“你幫我點吧!”
宋懷明點了點頭,點了幾個菜交給服務員。
他們的話題還是圍繞着工作進行,劉豔紅道:“最近接連處理了六名處級幹部,副處級十五名,相關人員也有不少,和往年相比,今年的貪污腐敗行爲有增無減。”
宋懷明皺了皺眉頭,低聲道:“貪婪對很多人來說具有着不可抗拒的誘惑,江城、南錫先後都發生了貪污大案,我們也進行了嚴肅處理,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有人鋌而走險。”
劉豔紅道:“最近發生了兩起攜款潛逃的事件,這些貪污分子,比起過去手段更加多樣,考慮的也越發全面,他們在東窗事發之前往往就會安排好退路,一旦遇到什麼風吹草動,馬上就着手潛逃。”
宋懷明怒道:“不要以爲逃到國外就能逍遙法外,一定要追查下去,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要將這些貪污分子繩之於法。”
劉豔紅道:“隨着時代的發展我們紀委工作越來越艱鉅了,宋書記,你知道我們現在最抱怨的部門是哪一個嗎?”不等宋懷明回答,劉豔紅接着道:“組織部,見到焦部長我就跟他說,拜託以後組織部選拔幹部更嚴格一些,千萬不要把一些蛀蟲選進咱們的隊伍裡。”
宋懷明道:“很多人在進入這個隊伍之前反倒是純潔的,可是進來之後就慢慢變質了,我看,想要從根本上解決貪污腐敗的問題,就必須要改變他們的觀念,只有樹立起正確的人生觀,才能保證幹部隊伍的純潔性。”
劉豔紅道:“我雖然是紀委幹部,可是我卻不相信能夠從根本上解決貪污腐敗的問題。”
宋懷明微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悲觀了?我說的根本也不是絕對,我們要營造一個大環境,要讓廉潔之風吹遍我們的幹部隊伍。”
劉豔紅道:“宋書記聽說濱海車管所所長趙金科墜樓案了吧?”
宋懷明點了點頭:“怎樣?事情有結果了沒有?”因爲發生在濱海,他自然特別關注了一下。
劉豔紅搖了搖頭道:“線索中斷了,目前能夠斷定的只有兩件事,一,趙金科是他殺,二,趙金科生前存在着嚴重的貪污腐敗行爲,單單是在他家裡搜出的現金就有二百多萬。”
宋懷明的脣角牽動了一下,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一個小小的縣級車管所所長,居然就貪墨了這麼多錢,他的背後一定存在着很大的問題,是誰提拔任用了這樣的幹部?他是通過什麼途徑才擔當了這麼重要的職位?他是被什麼人殺死的?殺了他究竟是爲了保護誰?”
劉豔紅道:“這個人一死,很多線索都中斷了。”
宋懷明道:“繼續查下去,直到查清爲止。”
劉豔紅道:“張揚想要利用這件事對濱海的領導層進行調整。”
宋懷明道:“這小子到了哪裡折騰到哪裡。”
劉豔紅道:“北港的問題不簡單,目前被揭露出來的全都是表象,如果想深入下去,就必須把這池已經混濁的水攪開,攪個天翻地覆,讓裡面深藏的大魚浮出水面。”
宋懷明道:“裡面的渣滓越多,想要攪動這池水就越困難。”他知道劉豔紅說這番話的目的了。低聲道:“必要的時候,可以給他一些助力!”
劉豔紅道:“張揚比起過去成熟了許多!”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剛纔和張揚通話時候,他所說的莫須有。
宋懷明道:“人總會漸漸長大的,政治上的迅速成長,往往從擔任一把手開始。”他氣定神閒地飲了口茶,輕聲道:“濱海撤縣改市的事情已成定局,最近應該就會正式下文,未來北港的常委位置或許會有所變動。”
劉豔紅美眸一亮,從宋懷明的這句話中就能夠知道,宋懷明對張揚的事情早有安排,他分明透露出一個明確的信息,只要濱海撤縣改市的正式文件下達,張揚的下一步就是北港市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