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這樣?”江城市委書記許常德握住茶杯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滾熱的茶水潑出了少許,落在他的手背上,燒灼般的疼痛。
市委秘書長劉勁點了點頭道:“秦清已經承認了,昨晚她和張揚在一起。”
許常德慢慢把茶杯頓在辦公桌上,站起身緩緩向落地窗走去,這座辦公大樓是市委市政府聯合辦公的地方,許常德的辦公室在九樓五號房,從風水上來說暗藏九五之尊的意義,從他的位置望去,整個江城彷彿都被他踩在腳下,而他就是這座城市的王者,哪怕在這個位置上只有一天,這一天也無人可以撼動他的位置。秦清是他一手提拔的幹部,這不僅僅是因爲他出於對秦清工作能力的欣賞,還因爲他要利用秦清給黎國正造成一種心理上的壓力,在江城一天,他就要讓黎國正難受一天,儘管秦清在初到春陽便遇到了這樣的難題,儘管她上任伊始就要被推出來承擔責任,可是許常德只是將這件事歸咎爲她的運氣不好,可秦清和張揚之間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對一名女幹部的前程而言顯然是極其不利的。
劉勁低聲道:“而且從她前往春陽之後,她和張揚始終都住在明珠賓館,表面上是隔壁的房間,實際上……”劉勁話裡的含義已經不言自明瞭,牆倒衆人推,他也不失時機的添上了一把火。
許常德沉默許久方纔道:“幼稚,爲了一個小人物怎麼可以拿自己的仕途和前程冒險?”他回到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剛剛按下兩個號碼又重新放下,向劉勁道:“暫停她的一切職務,讓她放個長假。”
劉勁點了點頭。
許常德真正在意的並不是.秦清發生了什麼,而是黎國正現在會怎樣看,他堅信黎國正此時正躲在暗處偷偷看着他的笑話,你許書記不是厲害嗎?你不是藉着提拔秦清來噁心我嗎?現在你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其實不單單是黎國正這樣想,幾.乎江城市所有的幹部都在偷偷看着許書記的笑話。在很多人的眼裡,這位團市委書記之所以能夠得到這樣的提拔,和她出衆的美貌不無關係,無論秦清擁有怎樣的智慧,可是一旦和美貌放在一起的時候,別人都會不自覺的忽略她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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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清一整天都留在明珠賓館.裡,作爲團市委書記她知道自己的話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黃昏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敲響了,張揚低沉的聲音響起:“秦清,是我,張揚!”
秦清拉開房門,僅僅一天的功夫,她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望着秦清蒼白的俏臉,張揚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他低聲道:“你沒必要這樣做!”
秦清淡淡微笑着:“既然我已經站出來承擔了責任,.也不在乎多承擔一件。”
張揚抑制住內心的感動,輕聲道:“我帶你去吃飯!”
秦清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和你出去,我不想聽到.別人的閒言碎語。”
“已經是滿城風.雨,又何必在乎閒言碎語!”張揚伸手抓住了秦清的手臂:“我不會看着你折磨自己,你放心,一切都會過去!”
秦清望着張揚炙熱的目光,從中找到了一種強烈的果敢和信心,這信心讓她感到溫暖,讓她生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她終於點了點頭。
吃飯的時候,張揚沉寂一天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張揚正處於麻煩之中,沒有人會主動找他,張揚看了看號碼,居然是楚嫣然打來的。
他接通電話,走出門外。
楚嫣然格格笑道:“張揚,我回來了,是不是很驚喜!”
張揚最近的心情實在無法用驚喜二字來形容,鬱悶得很,窩囊的很,從他來到這個時代還從沒有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他低聲迴應了一句。
楚嫣然敏銳的覺察到了他的情緒不對:“你怎麼回事兒?連點歡迎的表示都沒有,太傷人心了吧!”
張揚苦笑道:“丫頭,我最近煩心事兒忒多,有事兒,咱們以後再說!”
“你什麼話啊,我正從荊山往黑山子趕呢!”
想起楚嫣然嬌俏的模樣,張揚心中一暖,同時又感到有些歉疚,自己不應該將工作的情緒帶到生活中來,他輕聲道:“我在春陽,要不,你直接到明珠賓館來找我。”
“好的,張揚,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放在心裡,有我呢!”
真誠的一句話讓張揚心中暖烘烘的,他忽然意識到周圍的女性之中最關心他的始終還是楚嫣然,只有她對自己的關愛不摻雜一絲一毫的其他成分在內。
掛上電話回到餐廳,看到秦清面前的碗筷仍然未動,張揚爲她添了一碗湯,微笑道:“清姐,多少吃一點,我相信這天下間沒有過不去的溝溝坎坎,眼前的挫折只是暫時的。”
秦清輕聲嘆了一口氣道:“我所在乎的並不是自己的官位,而是在想,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公理和人心?死了這麼多人,每個人卻都在爲了自己的利益而違心的掩蓋事實的真相。他們有沒有想過那些死者在九泉之下會無法瞑目?他們有沒有想過那些死者的親人是何等的痛苦?”
張揚不屑的搖了搖頭:“死者的親人已經獲得了賠償,假如他們不願意閉口,這件事又怎麼會發展成現在的狀況,所以說人都是現實的,連親人都會爲金錢而封口,其他人又怎麼會想着伸張正義呢?”
秦清默然無語,她已經猜到,那些死者的家屬之所以集體保持沉默,肯定是獲得了不菲的賠償,人死了,這已經是一個事實,就算把這件事鬧大,他們的親人也不會活過來,一旦想通了這件事,就不難想象他們爲什麼會保持沉默。秦清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這件事從上到下都已經達成了默契,在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妥協了,什麼公理,什麼正義全都被遠遠拋到了一邊。秦清耳邊想起許常德過去的教誨,官場之中切忌逆勢而爲,無論公理掌握在誰的手中,想要憑藉一己之力和多數人抗衡,看來最後只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在張揚的奉勸下,秦清吃了一小碗粥,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最壞的地步,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她已經做好了從所有職務上退下來的準備,至於最終的去向,已經不是她能夠掌握的範疇內。
楚嫣然在一個小時後趕到了明珠賓館,張揚剛剛洗完澡,赤luo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條平角褲頭,脖子上耷拉了一條圍巾,楚嫣然看到他這副樣子,俏臉不禁紅了起來,啐道:“你好沒風度,居然光着個屁股就出來了!”
張揚一臉的委屈:“我啥時候光屁股了,你倒是想看,我偏不滿足你!”
楚嫣然這才留意到張揚身上多處淤青的傷痕,馬上忘記了羞澀,關切道:“怎麼回事,身上怎麼有這麼多傷,誰打你了?”
張揚把她請進房內,想要穿衣服,楚嫣然卻從手中紙袋裡拿出一件藍色橫紋T恤:“穿這件,我從深圳帶來的!”
張揚也沒有跟她客氣,換上了T恤衫,楚嫣然又扔給他一條淺灰色休閒褲。
張揚一邊穿衣服一邊笑道:“你對我這麼好,該不是想追我吧?”
楚嫣然瞪了他一眼道:“瞧你那個土鱉樣,本小姐是可憐你!”嘴上寒磣着張揚,心裡卻是暖烘烘的無比受用。
張揚穿好鞋襪道:“我雖然土了點,可你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咱倆也是半斤八兩,湊合着過算了。”
“滾!”
張揚笑道:“吃飯了嗎?”
楚嫣然搖了搖頭道:“不吃,最近胖了些,正減肥呢!”
張揚來到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沒覺着你胖啊!要不讓我掂量掂量!”他伸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態。楚嫣然嬌笑着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滾一邊去,大色狼!”
“明知我是大色狼,你還千里迢迢的過來獻身!”
“誰獻身來着,我是監督你這個大壞蛋不要犯錯誤,省得你又去擾亂社會治安,禍害良家婦女……”
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了,居然是秦清過來了,她並沒有料到張揚的房內會有個女孩兒,有些歉意的笑道:“原來你有朋友在啊,我就不打擾了。”
張揚笑道:“清姐,進來坐,她也不是外人,我給你們介紹。”
秦清和楚嫣然都詫異於對方的美貌,秦清的表情淡定自若風波不驚,可是楚嫣然心中卻微微感到有些異樣。秦清無論氣質還是外貌都是上佳,讓楚嫣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危機感。
聽完張揚的介紹,秦清主動向楚嫣然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秦清!”
“我是楚嫣然!”楚嫣然禮貌的和秦清握了握手,輕聲道:“秦小姐好漂亮!”
秦清微笑道:“楚小姐客氣了,你才當得起漂亮二字。”她意識到並不是打擾張揚和秦清的時候,輕聲道:“張揚,我過來只是想告訴你,市裡通知我明天返回江城,我一早就會動身。”
張揚點了點頭:“我送你過去!”
秦清搖了搖頭:“不用,我跟調查組一起過去。”
秦清走後,楚嫣然一把就揪住了張揚的耳朵:“臭小子,我覺着你怎麼這麼老實呢,懶得給我打電話,原來一直在這兒守着個大美女。”
張揚苦苦求饒道:“你有沒有搞錯啊,人家是春陽的新任縣長,我是她的臨時助理。”
楚嫣然放開他的耳朵,有些不解恨的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縣長怎麼了?縣長也是女人!”
張揚看着楚嫣然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我說丫頭,你這是吃哪門子的乾醋?你是我什麼人?一不是我老婆二不是我女朋友,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寬啊?”
楚嫣然不依不饒道:“我是擔心你害人,張揚同志,身爲一個接受黨和國家教育多年的幹部,你能不能收起你的色狼嘴臉,別在殘害咱們國家原本就不多的花花草草。”
“照你這麼說,合着我自宮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我出去禍害人。”
楚嫣然咬了咬嘴脣道:“的確是個好方法!”
“我說楚嫣然同志,我身體的每一部分不僅僅屬於一個人,而是屬於黨,屬於國家的,我要利用自己有限的身體,投入到無限的爲人民服務中去,我要用有限的身體資源儘可能的爲社會創造財富。”
楚嫣然目瞪口呆的看着張揚,努力了一會兒,歸結出一句話:“你真不要臉!”
張揚對眼前局勢的認識絲毫不次於秦清,和秦清對現實局面的默認不同,張揚卻是個不甘心失敗的人,雖然在表面上看所有的一切可能都被幕後的對手全部切斷,可是張揚知道,還有一個機會。
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張揚讓楚嫣然開車把自己帶到了縣人民醫院,他預先已經打聽清楚,那天在礦難現場被他打傷的四人全都在骨科住院。
張揚和楚嫣然一起來到骨科病房,張揚過去在這裡呆過,可謂是輕車熟路,讓楚嫣然給他打掩護,趁着無人注意,溜到了醫生辦公室,弄了件白大褂套上,楚嫣然倒是顯得有些緊張,看到張揚穿着白大褂,大搖大擺的出來,這才稍稍放心下來,還別說這廝穿上白大褂還真有些醫生的樣子,張揚留意到有名警察在病房外抽菸,低聲對楚嫣然道:“你去引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