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咬了咬嘴脣,正在她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一個淒厲的聲音叫道:“她是縣長,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兒子!”
秦清驚呆了,她想不到有人會認出她,更想不到有人會這樣說,一百多名悲慟大哭的遇難者家屬一個個把目光聚集到秦清的身上,已經有人率先向秦清衝了過去。
秦清臉色蒼白,局勢的變幻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這些遇難家屬悲憤的情緒早就處於即將決堤的狀態,剛纔的那句話無疑爲他們悲憤的情緒打開了一個缺口,所有人的憤怒都朝向了這位無辜的女縣長。
如同面對洶涌而來的洪水,又如面臨從天而降的雪崩,秦清的俏臉上流露出蒼白無助的神情,不知是誰率先扔出了石塊,砸在秦清的額頭上,讓她感到眩暈,然後一縷熱流順着她的額頭留下。
秦清感到周圍的世界旋轉了起來,然後感覺到身體輕盈的像一片羽毛在飛。
張揚留意到這邊的狀況時,秦清已經被憤怒的潮水所包圍,張揚怒吼着衝了上去,他抓起一名男子,一拳把他打翻在地,然後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在雨點般密集的拳腳中找到了秦清,用堅實的肩背護住秦清的身子。秦清的手緊緊抓住張揚的臂膀,內心中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酸楚與感動。
縣委書記楊守義默默看着遠方的情景,脣角流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開車!”
張大官人可以單挑四十三名彪悍的下清河村民,可是面對情緒悲憤的一百多名遇難者家屬卻有些束手無策,如果是他自己,或許可以輕易突出重圍,可是他要在瘋狂的人羣中保護秦清,避免她受到傷害。雨點般的拳腳落在張揚的身體上,這廝雖然沒有修煉成護體罡氣,可運內力於體表,利用暗勁反震這些人的拳腳還是可以做到的。
現場一片混亂,竟然有人拿着鐵棍趁機對着張揚的腦部猛擊,張揚腦袋上被人猛來這麼一下,不由得有些愣了,麻痹的,這他媽誰啊?也太狠了。張揚轉過頭去,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拿起鋼管照着他的腦袋又是一下,張揚死死盯住他的面孔,牢牢將他的樣子記在心裡。
這時候在遠處維持秩序的田斌才帶着十多名警察趕到,可是現場不斷有圍觀的羣衆加入戰團,圍攻張揚和秦清的人數已經達到了二百多人。
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田斌看到混亂的情況已經不受控制,只能選擇鳴槍示警,槍聲對瘋狂的人們起到了震懾性的作用,邵衛江又調撥了二十名警力過來,終於將人羣成功驅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中心,張揚一動不動的趴在秦清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幫助秦清擋住了這如同暴風驟雨的攻擊,剛纔的攻擊場面每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現在開始意識到這件事的性質變得越發嚴重了,張揚的手臂動了動,他慢慢從秦清的身上移開,然後抱起已經暈厥過去的秦清,秦清的蒼白的俏臉上沾滿了殷紅色的鮮血,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包括田斌在內的所有人都深深震驚了,這廝什麼人啊?打不死的小強!
急救隊擡着擔架快步跑了過去,張揚輕輕把秦清放在擔架上,秦清眼前的世界純然一色,她感覺自己在不斷的上升,似乎要飄離這個世界,她的手仍然緊緊抓住張揚的手臂,這世界中她似乎看到了張揚的身影,張揚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把她的手放在擔架上,目光流露出溫暖和憐惜,他直起身,目光逐一從人羣之中掃過,現場忽然變得死一樣的寂靜,張揚終於找到了那名用鋼管襲擊他的男人,脣角露出一絲冷笑,每個人都感受到他笑容中隱藏的森森殺意。
那名男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和身邊的三人開始向後退縮。
接下來的情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深深震驚了,張大官人宛如猛虎下山般衝入人羣,兩名試圖攔住他的警察被他乾脆利落的放倒在地,人羣四散逃去,張揚的目光鎖定了那名男子,四名想要逃離的男子看到張揚氣勢洶洶的衝了上來,估計是無法逃離,索性向張揚迎了過來,那名剛纔用鋼管襲擊張揚的男子揮動鋼管向他的頭頂,張揚一把就將鋼管奪了過去,怒吼道:“我操你媽!”鋼管狠狠落在那廝的頭頂砸得那男子仰頭就倒在了地上,張大官人是動了真怒,下手之狠辣前所未有,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傷了這幫雜碎的性命,轉眼之間四名壯漢都被他放到在地,張揚正要繼續施暴的時候,聽到田斌威嚴的聲音:“住手!”
張揚慢慢回過頭去,卻見田斌舉着手槍對準了自己,他緩緩點了點頭道:“你他媽居然拿槍口對準我?”
田斌面色鐵青,怒吼道:“身爲國家幹部,你眼中還有沒有國家法紀?”
張揚把染血的鋼管仍在之上,指着地上痛苦哀嚎的四名壯漢道:“我敢斷定,這幾個狗日的全都不是什麼遇難者家屬。”他一步步走向田斌,冷酷的目光讓素來沉穩的田斌內心不禁一慌,田斌在同齡人中很少遇到能夠在氣勢上完全壓制住自己的,而張揚恰恰就是那一個,論家世論地位無論哪一樣田斌都要勝出這廝無數倍,可是不知爲何,在張揚的面前他竟然感到一種被壓迫的窒息感。張揚盯住田斌一字一句道:“你給我記住,下次再敢用槍指我,後果自負!”
江城膽敢公然恐嚇田斌的,張揚是第一個。
田斌脣角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他望着地面上哀嚎的四名男子,大聲道:“驗傷!”這句話等於告訴張揚,你他媽給我等着吧,單單是今天你毆打羣衆就已經夠處分了,看這四名男子的樣子似乎都傷的不輕,搞不好會構成傷害罪,你丫的得瑟什麼?衝動是魔鬼,搞不好你狗日的仕途之路從此斷送,誰讓你衝動來着。
秦清甦醒後第一件事就是從人羣中尋找張揚的身影,看到張揚高大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從心底忽然感到一陣溫暖和踏實,秦清意識到這是一種安全感,她清楚的記得,在暴風驟雨的襲擊中,是張揚用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用身體爲她擋住了這場災難,聯想起之前的種種,秦清甚至產生張揚就是上蒼派來挽救自己的那一個。
張揚的臉上有着不少淤青的痕跡,還有幾處不同程度的血痕,雖然他沒有受到內傷,可是些許的皮肉傷痕還是免不了的。
wωw. тт kǎn. ¢O 秦清的臉色蒼白,目光卻異常堅定。
張揚的笑容依舊陽光燦爛:“沒事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秦清眼圈兒一紅,她害怕被張揚看到自己的失態,慌忙垂下頭去,低聲道:“帶我離開這裡!”
楊守義坐在辦公室內,面前的菸灰缸中已經放了五六個菸蒂,他的本意是給秦清一個教訓,可是卻沒有想到事態的發展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弟弟揚守成派去混雜在人羣挑事的幾個地痞全都被張揚打得重傷,邵衛江臉上的表情也是極其沉重:“楊書記,根據驗傷結果,那四名羣衆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現象,有一個還出現昏迷,已經被送往醫院搶救了。”
楊守義用力摁滅了菸頭,心中默默地想:“這是你自己給我懲治你的機會啊,年輕人,終究還是衝動!”
邵衛江低聲問:“你看這件事應該怎麼處理?”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邵衛江明白楊守義這是要對付張揚了,他甚至已經預想到張揚黯淡的下場,雖然張揚是國家幹部,可是他把四人全都打成了重傷害,無論事情的起因如何,最終導致的結果顯然是對他不利的,無論楊守義是不是蓄謀報復,單單是秉公處理就已經夠張揚好好喝一壺的了。
楊守義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激動:“對幹部隊伍中的害羣之馬絕對不能姑息,他這樣的作爲給黨抹黑,給社會造成了多少不良的影響,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現在是社會主義,我們是法治國家!”
邵衛江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憑心而論,在目睹今天事情的整個過程之後,他內心的天平是偏向張揚和秦清一方的,從楊守義的種種表現,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這場礦難的黑鍋恐怕要由秦清來承擔了,雖然秦清只不過到任一天,可根據幹部懲罰條例,秦清顯然要充當這個責任人,而張揚更是無辜,這件事原本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他衝入人羣救出秦清,這樣的勇氣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邵衛江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勇氣,可張揚卻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憤怒,最後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邵衛江是真的爲他感到惋惜,估計這次這小子恐怕連黨籍都保不住了。他忽然又想起了李長宇,不知這位遠在江城的常務副市長會不會一如既往的爲張揚出頭呢?
秦清拒絕了把她送往醫院的建議,而是坐着張揚的吉普車回到了賓館,換下染滿鮮血的衣服,她的頭腦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從剛纔的現場情況來看,遇難者的家屬很多,這件事背後或許還藏着很深的玄機,看來這個責任需要她來承擔了,秦清並沒有感到沮喪,可是她心中感到不服氣,她可以不幹這個春陽縣長,可是事情絕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了。秦清下定決心,哪怕是她只有一天的在任時間,她都要查清這件事,讓死者瞑目,讓生者得到安慰。
房門被輕輕敲響,秦清警惕道:“誰?”
“我!”門外傳來張揚的聲音。
秦清堅毅的眼神瞬間柔軟了許多,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拉開了房門。
張揚帶着一個研鉢走了進來,研鉢內放着一些剛剛研磨好的綠色藥膏,散發着濃烈的藥草味道,這廝的臉上雖然有不少的傷痕,可是看起來非但沒有顯得狼狽,反而像個驕傲的將軍。
秦清望着他手中的東西詫異道:“什麼?”
張揚笑道:“我配了一些藥膏,可以避免留下疤痕,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女人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即便睿智如秦清也不能免俗,她的額頭上被石頭砸中,雖然不用縫合,可據說難免要留下疤痕,秦清在心中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的,對張揚她已經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信賴感,輕輕點了點頭,脣角難得的現出一絲迷人的笑靨,雖然只是想婉轉的表達欣慰的意思,可在張揚的眼中卻無疑極具誘惑的。
他讓秦清在牀上坐好,爲她解開額頭的紗布,將綠色藥膏均勻地塗抹在秦清的額頭上,秦清感到創口處一陣沁涼的感覺,疼痛頓時減輕了許多,她知道張揚表面上玩世不恭,可實際上擁有着一身出神入化的醫技。兩人的目光相遇,秦清輕輕咬了咬櫻脣,小聲道:“謝謝!”她明白今天張揚爲她所做的一切絕非是爲了巴結她這個春陽縣長,在那種情況下,能夠用生命和肉體去捍衛自己保護自己,那是一種怎樣的勇氣和氣概,一聲謝謝顯然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