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斌不想跟張揚結怨,人一旦醒悟之後方纔意識到,偶爾迸發出的王八之氣是多麼的沒有價值,機緣巧合,第二天晚上他和張揚就一起坐在了金凱越最大的包間內。這樣的機會並不是上天安排的,而是縣工商局長徐兆斌夫婦做東安排的,宴請的人中包括王博雄、耿秀菊、林成斌、周良順、張揚、還有兩位新當選爲黑山子副鄉長的田國強和袁勝文加上愛神卡拉ok的老闆牛文強一共十個人,徐兆斌夫婦所打的旗號就是大家聚一聚,其實誰心裡都雪亮,這是於鄉長的慶功宴,外加拉攏同僚。張揚想起海蘭之前跟他說過的話,這世上什麼事都離不開圈子,徐兆斌顯然是個善於劃圈子的人,現在已經開始幫助他老婆謀劃圈子了。
因爲徐兆斌成爲副縣長候選人的消息已經確實,大家在這位未來副縣長面前表現的還是拘束的,徐兆斌夫婦是今晚當然的中心,他們頻頻舉杯,於秋玲也一掃前些日子的鬱悶和惶恐,臉上盪漾着溫暖的笑意,夫榮妻貴,更何況現在兩口子一起升官,這是何等榮耀的事情。
王博雄第一個把話題引到於秋玲當選的事情上,他舉杯倡議道:“來,咱們敬於鄉長一杯,希望於鄉長以後能夠帶領咱們黑山子鄉早日脫貧,早一天富起來!”他的倡議得到了衆人的附和,所有人都端起杯子來。
於秋玲顯得很激動,說實話從當選之後她一直處在郭達亮發病的鬱悶之中,還好她丈夫及時開導了她,政治上的這種事情實在太常見了,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只有強者纔有資格站在舞臺的中心,而郭達亮之所以落到這種地步,是因爲他在不合適的時間站在了不合適的地方,所以他才落到了現在的下場,換句話來說,他根本不值得同情,於秋玲在徐兆斌誨人不倦的調教下終於意識到了這個真諦。於秋玲慷慨激昂道:“以後我一定儘自己最大的努力,配合王書記工作,團結咱們鄉領導班子,把黑山子的貧困局面早日改變。”
衆人同聲喝彩,然後共同乾了這一杯,徐兆斌也陪着喝了,然後讓服務員把酒杯滿上,笑道:“秋玲啊,你恐怕和王書記以後暫時是沒有合作機會了。”
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包括張揚在內,連他也沒有聽說王博雄要動的消息,李長宇在這件事上沒有透露半點的口風,王博雄隱藏的也很深,這官場中人的城府真是一個賽一個。
牛文強對這事兒倒是挺在意,笑道:“王書記肯定是要高升了,能不能給我們透個底兒?”
徐兆斌大笑起來:“博雄啊博雄,你這嘴可真嚴啊,縣裡都定下來的事兒,組織部都跟你談過話了吧,還掖着藏着幹什麼?”
王博雄謙遜的笑了笑,其實他已經經過了組織部的談話,去稅務局上任的事情已經確定,現在也的確是到了公佈的時候了,他低聲道:“下個月我回去稅務局上班!”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顆原子彈般爆炸在每一個黑山子鄉幹部的心理,新當選的兩位鄉長露出敬仰和傾慕的眼神,人家這就是自己的榜樣啊,希望自己的明天就是王博雄的今天,周良順想的是這以後王博雄的門檻又高了,林成斌想的卻是同人不同命啊,老子的仕途日薄西山,你王博雄狗日的卻是鴻運當頭,這老天怎麼那麼不公啊,再一想王博雄是走了狗屎運,他一直都敬着張揚,能有今天都是依靠張揚攀上李長宇的緣故,想想自己,單單在前瞻性上就已經被王博雄拉下一截。張揚想的卻是,王博雄啊,你這孫子怎麼都不跟我露個風聲啊,沒有我哪有你的今天!
牛文強倆眼發光,稅務局局長,這可是一個不可錯過的機會,對於經商之人而言,稅務局局長絕對是要討好的人物,牛文強再度端起酒杯的時候,言語中已經流露出尊敬的味道:“恭喜,王書記,啊,現在應該叫王局長了,來王局長,我先敬你一杯!”
張揚有些鄙夷的看着牛文強,真是下作啊,你爹好歹也是個財政局局長,你這麼着急獻媚幹什麼?隨意敬酒的時候,林成斌主動找到了張揚,邁出這一步看似容易,其實很艱難,主動找下級喝酒意味着林成斌變相的向他道歉,變相的承認自己在兩人的交鋒中敗下陣來。
張揚從來都是個恩怨分明的主兒,他和林成斌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林成斌雖然動了害他的念頭,可是已經被他化於無形,以後冤有頭債有主,自然會有和林成武清算的時候,對這樣一個即將退休的老幹部,張大官人犯不着跟他一般見識,所以張揚很友善的笑了笑,跟林成斌喝了一杯,然後又回敬了一杯,林成斌一顆心這纔算落回了肚子裡,看來人家小張主任不會跟自己計較。
晚宴一直持續到夜裡十點結束,這幫鄉領導幹部,在縣城裡都是有房子的,當然張大官人除外,他現在的級別還沒有到國家給他置辦房產的地步,一個人正準備隨便找個旅館休息的時候,卻被追出金凱越的牛文強抓住去喝酒,張揚反正也沒什麼事情,跟牛文強來到歌廳,牛文強打了個電話又把姜亮給召了過來。
三人開了一瓶芝華士,張揚一入口覺着這酒有些不對頭,就吐了出來,這廝在酒水方面的修爲可不是一般的深,自從在海蘭那裡接觸過芝華士之後,便記住了芝華士的口味,所以入口就感覺到了不對,皺了皺眉頭道:“這酒假了!”
牛文強愣了愣,拿起酒瓶湊在燈光上看了看:“應該不假啊,人家送給我爸的!”
姜亮也是個有見識的主兒,喝了一口,砸了砸嘴道:“是假了,芝華士不是這個味兒!”
當着兩位老友的面牛文強落了面子,咬牙切齒道:“麻痹的,這哪個狗日的,居然拿假酒送給我爸,明兒我查出來是誰一定讓他好看。”
姜亮笑道:“別那麼麻煩,你把這事兒直接告訴老爺子,老爺子龍顏大怒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三人同時笑了起來,張揚想起上次歌廳打架的事情,喝了口紅茶道:“上次的事情查清了沒有?”
牛文強搖了搖頭。
姜亮嘆了口氣道:“那幫混混全都不是本地的,都是江城過來的,人家有預謀,而且有後臺,這事情沒辦法查下去。”
牛文強有些鬱悶的罵了一句:“操他媽的,提起這事兒就窩火。”
姜亮道:“文強,你小子肯定沒說實話,你在江城是不是得罪人了?不然人家出動那麼多人大老遠的過來搞你幹嗎?我是盡力了,本想把他們都給弄進去,可邵局發話,那幫人我動不得,田慶龍的兒子田斌親自過來把他們保走的,我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張揚想起田斌不就是左曉晴的那個表哥嗎?所以特地留意了起來。
牛文強喝了點酒膽子自然也壯了起來:“麻痹的他田斌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仗着有個當公安局長的老爹,我決饒不了他!”
誰都知道他這番狠話只是說說而已,所以誰都不會當真。
姜亮開解他道:“我看田斌雖然過來保這些人,可這件事肯定不是他乾的,你跟他又沒什麼矛盾,人家至於這麼對付你嗎?”
牛文強乜着一雙眼:“怎麼?一個系統的就官官相護啊?”
姜亮知道他不痛快,也沒跟他一般計較,笑了笑道:“有件事你還不知道,田斌馬上就要來春陽了,擔任縣刑偵大隊副大隊長,你想對付他有的是機會。”
牛文強馬上沉默了下去,同爲幹部子弟,可是他明白自己老爹也就是在縣城還有些影響力,跟江城市公安局長那根本不是一個級數。
張揚有些吃驚的問道:“副大隊長不是葛春麗嗎?”
姜亮道:“據可靠消息,葛大隊被借調到市局了,下週就走,具體的工作安排還不清楚!”
張揚心中這個樂啊,李長宇啊李長宇,你出手果然不凡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還沒走呢,先把葛春麗給活動到江城了,想想也是,人家李書記聽了自己的話要多疏通精血,葛大隊這個藥引子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張揚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藥引子都有這樣的待遇,自己這個專職醫生不應該被李書記疏忽了吧?
兩個身穿迷你裙身材高挑的女孩兒擡着一箱啤酒走進包間,她們都穿着學生服,相貌清純,不過眼中的嫵媚味道還是無法隱藏住的,牛文強使了個眼色,女孩開酒之後,分別坐在張揚和姜亮的身邊。
姜亮笑了起來,伸手在身邊那女孩飽滿的臀部拍了拍道:“我說牛老闆,你怎麼也跟我們玩色誘那一套啊?”
牛文強笑道:“這是剛剛學來的先進經驗,想讓你們哥倆幫我指導指導呢。”
姜亮搖了搖頭:“我還有些話要說!”
牛文強明白了他的意思,使了個眼色讓那倆女孩離開,姜亮的臉色很快就沉了下來:“文強,我之前就警告過你,要想走的長遠,這種事情可不能幹,縣城就那麼大點兒地方,出了事情,以後想擡頭恐怕就難了。”他顯然沒有了多少喝酒的興致,起身告辭。
張揚原本打算體驗體驗生活來着,可看到姜亮如此激烈的反應,也覺着有些不對,自己一個前途大好的年輕幹部,沒必要爲了這種事情冒險。跟着姜亮一起向牛文強告辭,牛文強滿臉尷尬的把他們送了出去。
來到姜亮車前,姜亮停下腳步,向張揚笑了笑道:“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反應如此激烈?”
張揚搖了搖頭。
姜亮道:“文強應該收斂一些,江城來得那些小混混只是一個開始,做生意跟玩政治一樣,想走的遠,就要把自己的底子洗乾淨。”他拍了拍張揚的肩頭道:“再說了,兔子不吃窩邊草,咱們春陽這地兒也是個在意名聲的地方。”
張揚點了點頭,姜亮在他心中的地位無形中又提高了一截,張大官人喜歡跟聰明人在一起,跟他們相處能夠學到很多的東西,這些東西是錢買不來的。
張揚並沒有馬上返回黑山子的打算,第二天一早,他抽空去了一趟縣醫院,看望了在那裡住院的郭達亮,對郭達亮的悲慘下場他還是同情的,在黑山子的這段時間,郭達亮一直對他不錯,於情於理也需要去探望一下。經過縣人民醫院的搶救,郭達亮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現在已經轉入普通病房。
張揚進入病房的時候,只有他老婆杜春芬守在身邊,張揚特地留意了一下病牀周圍,只有寥寥幾個禮盒,冷清得很,看得出前來探望郭達亮的人並不多,官場之上人情之淡薄由此可見一斑。
郭達亮躺在牀上睡着,杜春芬對張揚還是很有好感的,慌忙起身給他讓座。
張揚笑了笑,做了個小心驚醒郭達亮的手勢,將手中的禮品放下。
這時候郭達亮覺察到了動靜,緩緩睜開了雙目,看到張揚,他露出一絲微笑:“小張主任來了……”聲音有些沙啞,其中又有着說不出的疲憊。他想要坐起來,卻被張揚扶住肩膀:“郭鄉長,您歇着,千萬別亂動!”
郭達亮苦笑道:“現在已經不是什麼鄉長了……”說來奇怪,自從經過鄉人代會的突發腦出血之後,他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或者應該說之前,在發病前他就已經清醒了,所以纔會有那一通感人肺腑的發言。
張揚感到一陣欣慰,畢竟郭達亮的意識能夠恢復正常是一件大好事,假如他仕途落寞,又要瘋癲一生的話,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趁着杜春芬去打水的功夫,郭達亮悄悄道:“有煙沒?”
張揚雖然不抽菸,可是平時爲了應酬口袋裡總是裝着一盒紅塔山,他摸出那盒煙交給了郭達亮,郭達亮抽出一支湊在鼻子上用力聞了聞,然後偷偷塞到了枕頭下,這才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道:“憋死我了,就這麼點愛好,哪怕是偷偷聞聞也好!”
張揚笑了起來:“郭鄉長,我看你還是安心養病,等病好了再抽菸也不遲!對了,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
郭達亮道:“張揚啊!謝謝你能來看我,其實我身體沒啥大不了的毛病,這次的事情對我來說就跟做了一場大夢似的,我就像儒林外史中的范進,瘋了,我真瘋了!可現在醒過來了,完全醒過來了,現在我這心裡的想法已經完全變了,想想過去過得那個日子,連我自己都覺得憋屈,就是真成了鄉長又如何?上面還有書記,還有縣長,縣長上面還有人管,這一座座的大山壓在頭頂,啥時候才能真正順順當當的喘口氣,我忽然明白了,做官就不是人了,想當人就不能做官。”
張揚默默無語的看着他。
郭達亮道:“我已經決定了,等病好了,我就徹徹底底從工作崗位上退出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張揚有些錯愕的看着郭達亮,他並不相信一個人已經在體制中苦苦打拼了二十多年,現在說退就退。
郭達亮從張揚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迷惑,微笑道:“死過一次才知道生命的可貴,我現在已經是遍體鱗傷,假如我繼續在官場中打拼下去,到最後,恐怕連骨頭都剩不下,既然意識到了自己不適合這個圈子,我又何苦勉強留下,我還不到五十歲,我還有機會去做其他的事情,趁着我的手腳還利落之前,我可以去幹我過去一直想做而未做的事情,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對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張揚這才相信郭達亮萌生退意並不是一時性起,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他笑道:“這樣也好,讓自己的人生多了一次選擇的機會。”
郭達亮指了指牀頭櫃上的報紙道:“老爺子說了,改革開放的膽子要大一些,敢於試驗,看準了的,就大膽地試,大膽地闖。他說,沒有一點闖的精神,沒有一點“冒”的精神,沒有一股氣呀,勁呀,就走不出一條好路,一條新路,就幹不出新事業。”他苦笑道:“政治上我已經徹底沒有了闖的膽氣,只能去經濟中嘗試一下了。”說到這裡,他內心中涌起莫名的悲哀,政治上他註定只能是一個失敗者。
張揚鼓勵他道:“郭鄉長好好調養身體,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轉起來。”
郭達亮微笑道:“小張主任,也許以後我會找你幫忙!”
張揚痛快的點了點頭道:“郭鄉長放心,只要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會爲你盡力。”這話回答的相當狡猾,自己不過是個計生辦主任,能夠管轄的範圍也就是計生口,你想生孩子的話,也許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的事情只怕我愛莫能助,這並非是張揚冷漠,而是因爲張揚實在害怕郭達亮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畢竟郭達亮也清楚自己背後的靠山是誰。
郭達亮笑了笑,他顯然聽出了張揚的言外之意,低聲道:“張揚,有句話我想告訴你,這官場之上啊,沒有朋友!”
張揚默默咀嚼着這句話,隱然感覺到了其中的一絲苦澀。
離開病房的時候,在走廊遇到了陳國偉和洪玲,兩人看到張揚都有些錯愕,以爲他是來找左曉晴的,張揚笑了笑:“真巧啊!“心中不由自主想起了多日未見的左曉晴,這些天他一直忙於鄉里的事情,所以無暇去想她,可是一旦思念開始萌芽,瞬間就已經成長爲參天大樹,他無可否認,左曉晴這個名字已經深深印在了他的心裡。
洪玲見到張揚的時候多少有些心虛,左曉晴和張揚的事情就是她向左曉晴的母親蔣心慧提供的情報,所以纔有了做賊的感覺。
陳國偉笑着搭訕道:“來找左曉晴嗎?”
張揚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陳國偉忍不住道:“難道你不知道她已經把實習關係轉到了江城?”洪玲悄悄擰了他手臂一下。陳國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尷尬的笑了笑。
張揚內心一怔,隨即又涌起說不出的憤怒,左曉晴啊左曉晴,你想躲開我也不至於這樣吧,老子哪裡招人討厭了?居然避我如蛇蠍!張大官人心裡有了怨念,臉色自然也有些難堪。
洪玲小聲道:“她不會再來了……”
張揚忽然怒吼道:“她來不來幹我屁事?”
洪玲嚇得小臉煞白慌忙躲到陳國偉身後,陳國偉憤怒的瞪着張揚,這廝太沒風度了,居然對女孩子這麼粗暴。
張揚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歉然點了點頭:“對不起,我還有事!”他匆匆逃下樓去。
洪玲和陳國偉望着他的背影,內心都感到一些同情,洪玲心中更不是滋味兒,假如不是自己,左曉晴也不會這麼快就被她家裡實行監管專政,可是自己也是沒辦法,蔣心慧答應她只要把左曉晴的情況如實彙報,她就幫助自己搞定分配問題,爲了美好的未來,只能犧牲些許的良心了。這件事洪玲是不敢向別人坦白的,假如讓張揚知道,以那小子的暴戾性格,只怕不把自己打得鼻青臉腫纔怪。
有一點張揚能夠確定,自己對左曉晴是有感情的,她的離去已經極大的影響到了他的情緒,張揚產生了一種挫敗感,可是他已經開始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畢竟對二世爲人的他來說,感情不可以成爲生活的全部,走出醫院的大門,意外的收到了李長宇的傳呼,李長宇要見他,還是薇園。
張揚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馬上打車來到了薇園,對於李書記的傳召他還是很看重的,目前正是敏感的時候,從市裡到鄉里各個工作崗位頻繁調動,江城市前所未有的一場政治格局變化正在展開,張揚身爲體制中人,就不能不表示關心。
李長宇剛剛從老家掃墓回來,蘇老太因爲留在老家住幾天,所以並沒有跟他一道回來,這次他找張揚是爲了讓張揚幫他辦一件事。
春陽縣的事情很少能有讓李長宇感到糾結棘手的,可這次不同,遇到麻煩的是葛春麗,葛春麗的前夫婁志廣從海南迴來了,這廝是最早投入下海大潮中的一批人,恰恰又是一個猛子扎進去出來後連褲衩都沒剩下的那種,在海南賠得血本無歸,這才灰溜溜返回了春陽,來到春陽後就打起了前妻的主意,婁志廣是個典型的無賴,雖然沒什麼本事,可是屬於狗皮膏藥型,一旦黏上,撕下來就沒那麼容易。
葛春麗被他糾纏的沒有辦法,先後借給他一萬五千塊,可現在他仍然不滿足,終日跟蹤葛春麗糾纏葛春麗,弄得葛春麗如同驚弓之鳥,現在和李長宇之間也不敢像過去那般來往了,生怕被婁志廣發現兩人的私情,這件事會無限鬧大。雖說下週就要前往江城任職,可婁志廣也不知從哪兒聽說了這件事,要跟着葛春麗前往江城,直到她答應復婚爲止。
李書記很惱火,可是這件事又不能親自出面,葛春麗對待婁志廣畢竟還有一些舊時的情分,這讓李長宇更是鬱悶,他想盡快解決婁志廣的事情,想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到最後纔想到了張揚,畢竟張揚對他的一切極爲清楚,自己和葛春麗的關係對他也沒有任何的神秘可言,所以張揚反倒是最值得信任的一個,從張揚的種種事蹟來看,這廝絕對是個蠻橫不講理的人物,婁志廣雖然無賴,可是張揚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惡棍,惡棍對付無賴總會有些辦法的。
李長宇慎重分析了之後,這纔給張揚打了傳呼。
張揚聽李長宇說完這件事的始末經過,脣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還當什麼大事呢,這事兒簡單,人家李書記是做大事的人,這種打打殺殺的小事,自然不屑去做,所以自己責無旁貸,他低聲道:“你放心,我馬上去找這個婁志廣,讓他從此在你們的視野中消失。”
李長宇以爲他要殺人滅口呢,慌忙道:“小張啊,教訓他一下就行了,讓他知難而退,千萬不要弄出麻煩!”
張揚知道李長宇不想將事情鬧大,他笑道:“我有數!這件事你就別管了!”
李長宇欣賞的點了點頭,話題落在黑山子鄉新近發生的事情上:“張揚啊,我聽說黑山子鄉選舉的時候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都過去了,幸好沒鬧出人命!”
李長宇被張揚的回答逗笑了:“官場之中看似一團和氣,其實背後刀光劍影,你在體制中呆的久了,慢慢就會體會到其中的真味。”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張揚,你入黨的事情定下來了,王博雄臨走前會把你火線入黨的事情辦下來,這個人很有心啊。”
張揚想起王博雄即將成爲稅務局局長,入黨的喜悅就少了幾分,畢竟跟王博雄相比,自己的這個提升步幅小了許多。
李長宇從張揚的臉上並沒有找到太多的喜悅,還以爲這廝的政治修養又提升了一個臺階,卻不知人家這根本是對這點提升不滿足呢,李長宇道:“縣政府經濟貿易委員會剛剛成立了一個招商引資辦公室,趙成德兼任招商辦的主任,因爲這次主要的引資目標是安志遠老先生,所以黑山子鄉也就成爲未來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已經提名你爲招商辦的副主任。”
張揚馬上激動了起來:“那啥……招商辦副主任算是什麼級別?”
李長宇這才知道這小子壓根不是修爲提升了,剛纔是對區區一個黨員稱號不滿足來着,心中不免苦笑,沉吟了一下方纔道:“勉強算個副科吧!不過還是要以黑山子那邊的工作爲主,辦公地點也不變,只是在招商辦掛職,假如你能夠說服安老,讓他在春陽投資,那麼再往上走一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李長宇多少已經摸索出這廝的性情,必須給他甜頭的同時又要給他想頭,這樣他才能夠鼓起幹勁勇往直前。
張揚旁敲側擊的問道:“安老來春陽了?”其實他心裡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李長宇微笑道:“安老行蹤神秘的很,聽說他今天抵達了江城,不過之前已經到春陽偷偷轉了一圈,希望咱們春陽沒有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張大官人頓時無語,此時方纔意識到自己這個招商辦副主任也未必那麼好乾。
想對付婁志廣,張揚想到了一個簡單可行的方法,按照李長宇給他的地址,當晚他就找到了婁志廣。
婁志廣剛剛喝酒回來,正哼着小曲沿着小巷子歪歪斜斜的走着,頭頂突然被人給了一下,然後就暈了過去不省人事了。
張揚開着從牛文強那裡借來的汽車,直接把這廝拉到了清檯山,用海蘭的那隻絲襪矇住了腦袋,張大官人發現用絲襪蒙臉真是一個方便快捷的易容手段,而且還能起到足夠的震懾作用。
他停好汽車抓着婁志廣的衣領把他拖到了懸崖邊上,甩手就是兩個耳光,婁志廣被打得清醒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嚇得魂不附體,慘叫道:“大……大……大哥……我……我沒得罪您啊……”
張揚冷笑道:“麻痹的,你什麼玩意兒?就你也配?誰讓你去找葛春麗的?”
“她……她是我老婆……”
“去你媽的!”張揚甩手又是一個耳光,打得婁志廣眼冒金星,他明白人家爲啥來得了,戰戰兢兢道:“……是……前妻……”
張揚頭戴絲襪的樣子顯得格外猙獰,他一腳把婁志廣踹倒在了地上,婁志廣還沒有來得及爬起,就被他抓住了左腳的腳踝,張揚僅用一隻右手就把婁志廣拎了起來,婁志廣雖然不高可也有一米七,體重一百六十多斤,卻被張揚拎小雞一樣拎起,將他的身子探出在懸崖外。
婁志廣嚇得沒命的慘叫,他賭咒發誓道:“大哥……不……大爺……我再去找葛春麗……我就是畜生……我……就是狗日的……求你了……”他大哭起來,鼻涕眼淚都倒着流了出來,更倒黴的是,極度的恐懼讓他小便失禁,溫熱的尿液因爲重力的作用倒着流了下去,順着他的脖子流到了他的臉上。
張揚聞到了這股尿臊氣,這才知道婁志廣嚇尿了,冷哼了一聲把他拉了回來扔到了地上。
婁志廣嚇得渾身不斷髮抖,臉色慘白,只是嗚咽的哭。
張揚不屑道:“瞧你這熊包樣,真不知道葛春麗當年看上你哪點了?”
婁志廣口中喃喃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他媽說不敢了,我就相信?誰不知道你婁志廣是個有名的無賴?”張揚擡起腳踹在婁志廣臉上,踹得他滿臉開花,婁志廣看到鮮血,嚇得差點沒昏死過去。
這並不是張揚過於狠心,而是因爲張揚清楚,對付婁志廣這種無賴,必須一次把他弄怕,否則,這種狗皮膏藥仍然會不計後果的黏上葛春麗。
“你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你爸叫婁長順,你娘叫馬桂芝……”張揚如數家珍的將婁志廣的一切報了出來,這些都是李長宇提供的資料,張揚佩服李長宇的同時,也悟出一個道理,難怪從古至今都說民不與官鬥,婁志廣這種人根本上不了檯面,實在太自不量力,就算自己不出手,李長宇一樣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弄殘他,只不過李長宇是顧忌他和葛春麗的關係落別人口舌。望着血頭血臉的婁志廣,張揚不由得有點可憐他了,老婆讓人玩了,雖然是前妻,可畢竟還是有過那名份,這邊只是糾纏糾纏就落了這個下場,無論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沒有弱者的生存空間。
張揚在他臉上補了一拳,掏出手絹慢慢擦去手上的血跡,然後將染血的手絹扔在地上,山風一吹,手絹飄飄揚揚飛向夜空之中。從婁志廣的角度,張大官人的身軀如此偉岸挺拔,擁有着不可一世的霸氣和力量,在這裡,他就是自己命運的主宰,婁志廣害怕了,當一個人感覺到自己的生命被別人捏在掌心的時候,他就會放棄一切反抗的想法。
“記住你說的話,下次再敢糾纏葛春麗,我會把你的親人一個個從這裡扔下去!”說完這句話,張揚轉身向山下走去。
婁志廣驚恐的看着張揚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婁志廣方纔低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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