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育準時走入了宋懷明的辦公室,宋懷明的目光向牆上的時鐘看了一眼,起身微笑着迎了過去,主動向李同育伸出手:“同育,很久不見了!”
李同育並沒有給宋懷明面子,他不想給宋懷明機會顯示省長的大度和胸懷,李同育淡然道:“宋省長,找我來有什麼事?”
宋懷明指了指沙發,李同育卻沒有坐,他仍然站在那裡,雙目盯着宋懷明:“咱們之間應該沒有多少話說,你說完,我就走!”
宋懷明笑了笑,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同育,咱們認識有快三十年了吧?”
李同育道:“二十七年!”
“不錯,二十七年!記得當年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你不配用朋友這個字眼,真正的朋友絕不會像你那樣做!”
宋懷明道:“感情是勉強不來的,我和靜芝之間是真心相愛,就算沒有我的存在,靜芝一樣不會喜歡你,她只當你是朋友!”
李同育的內心被深深刺痛了,他用力搖了搖頭:“是你欺騙了我,用花言巧語魅惑了靜芝,我承認,我痛苦過,可是我並沒有因此而仇恨你,我愛靜芝,既然她選擇了你,我就只能選擇祝福,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你做了什麼?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有沒有好好的照顧她?靜芝全心全意的愛你,爲你付出,可你爲了自己的名譽,爲了拼命地撈取政治資本,至她的安危於不顧,是你讓她身陷險境,是你讓嫣然從小失去了母親,是你讓楚司令失去了女兒,你是個劊子手!”李同育步步緊逼,雙手撐住宋懷明的辦公桌,他此刻的表情猙獰,恨不能一口將宋懷明吃了。
宋懷明的表情非常的痛苦,他越是不想回憶這段痛苦的往事,可記憶的傷疤卻偏偏一次次的被揭起,宋懷明道:“我承認,我沒有照顧好靜芝,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過去了這麼多年,你究竟想怎樣?”
李同育道:“你是一個罪人,你害死了靜芝,你卻要逍遙法外,你卻仍然可以青雲直上,這世界太不公平,我要讓你身敗名裂,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望着咄咄逼人的李同育,宋懷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他拍案怒起道:“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你有什麼資格對我的感情,我的家庭品頭論足?當年我和靜芝是真心相愛,靜芝的死我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你痛苦?你和柳玉瑩之間是怎麼回事兒?地震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去救自己的妻子,而跑去救這個女人?你敢說你之前並不認識她?你敢說她和你之間沒有書信往來?你早就背叛了靜芝!”
宋懷明怒吼道:“你信口雌黃,我和她之間的事情靜芝全都知道,李同育你在我和女兒之間搬弄是非,破壞我們的父女感情,這些年來你始終在搞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我忍了你很久。”
李同育呵呵笑道:“搬弄是非?你和嫣然之間還需要我來搬弄是非?看看你自己,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靜芝死後,你有沒有承擔起做父親的責任?沒有!你只顧着開始新的感情,開始新的生活,你娶了柳玉瑩,建立了一個新的家庭,而靜芝呢?靜芝死了,嫣然呢?嫣然這麼小卻要接受母親去世,父親另娶的殘酷事實!”
宋懷明的目光痛苦的就要痙攣,他額頭的青筋暴起,此時的他正在苦苦控制自己的憤怒:“李同育,我從沒有想過放棄嫣然!”
“呵呵,果然是官員本色,宋懷明,我甚至不屑於用虛僞兩個字來形容你,如果你真的關心嫣然,會讓她在外公身邊生活這麼多年?表面上你很痛苦很無奈,那是你在博取公衆的同情罷了,其實你心底不知要有多開心多高興,少了嫣然這個累贅,你們這些官員的面孔,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宋懷明握緊了拳頭:“混蛋!”
李同育毫不畏懼的看着宋懷明的拳頭:“想打我是不是?來啊,不過我不管你是什麼省長,你敢動手,我就會還手,誰勝誰敗還很難說。”
宋懷明望着李同育,眼前的李同育已經喪失了理智,他的心裡只有仇恨。宋懷明緩緩擡起手,指了指門外:“出去!”
李同育咧開嘴笑道:“別忘了是你請我來的!”
宋懷明點了點頭道:“我請你來是爲了要告訴你一句話,你恨我,大可以衝着我來,但是我警告你,不可以傷害我的身邊人,如果你膽敢對我的家人下手,我絕不會放過你!”
李同育低聲道:“宋懷明,我想了二十多年,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我當年爲什麼會敗給你,因爲我不如你卑鄙,我沒有學會不擇手段,可現在我終於懂得了!你雖然是省長,可是我不怕你,從靜芝死後,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讓我感到害怕的了!”
“出去!”
李同育哈哈大笑,他攤開雙手,很囂張的搖了搖頭:“宋懷明,你遠沒有自己想象中強大!”
房門在李同育的身後關閉,宋懷明氣得臉色蒼白,他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想要往地上扔去,可中途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又緩緩將玻璃杯放下。李同育的表現根本就是一個瘋子,宋懷明並不怕李同育對自己不利,可是他真的擔心這樣一個人發起瘋來不知會做出怎樣的事。
李同育來到走廊的時候,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他捂住嘴,快步走入洗手間,他咳得如此劇烈,彷彿心肝脾腎都要從他的氣管中咳嗽出來,臉色漲得通紅,好不容易纔緩過氣來,張開手掌,掌心內有一灘鮮紅的血,李同育打開水龍頭,用力清洗着雙手,然後又將頭埋了下去,仔仔細細清理着他的面龐,洗乾淨之後,擡起頭來,望着鏡中的自己,此時的臉色已經變得異常蒼白。李同育的脣角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靜芝……”
一個人突然變得無所畏懼,其中一個很大的可能就是因爲他知道自己註定要死,李同育就是如此,一個月前他被診斷出了肝癌,身體多處器官發生了轉移,無法進行手術資料,醫生已經明確診斷,根據他的情況,最理想的情況還有半年的生命,李同育沒有告訴任何人,他把自己所有的病歷和化驗結果全都付之一炬。他自認爲不是一個怕死的人,可李同育不甘心就這樣死,他始終認爲自己是一個好人,可他這一輩子卻過得極其悽慘。年輕時心愛的人被宋懷明搶去,現在人到中年卻又患上絕症。
李同育靜靜看着鏡中的自己,喃喃道:“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嚇住我嗎?”
這世上的確沒有什麼可以嚇住李同育,現在的李同育是已經成爲一個無畏的鬥士,他的鬥爭並非是爲了公理和正義,他鬥爭的目的是要一個公道,一個他心中所認爲的公道。
離開省長辦公室之後,李同育直接前往了省紀委,拜會新任省紀委書記劉釗。
劉釗和李同育很熟,確切地說,劉釗和李同育的大哥李同源很熟,所以劉釗很熱情的接見了李同育,他本以爲李同育這次的到來是敘敘舊情,可想不到李同育一開口就是:“我要舉報!”
劉釗笑了起來:“李社長,你想舉報誰?”他猜到這件事可能和新近南錫企業贊助事情有關,這起風波就是東南日報一手挑起,作爲東南日報的社長,李同育顯然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李同育接下來的話就讓劉釗感到震驚了。
“我要舉報宋懷明!”
劉釗愣了一下:“誰?”
“宋懷明!省長宋懷明!”李同育不急不緩的強調道。
劉釗皺了皺眉頭,他對宋懷明和李同育之間的恩怨一無所知,宋懷明是現任省長,就算有人舉報他,以宋懷明的級別,也應該直接向中紀委舉報,現在李同育不但找到了他,而且明目張膽毫無顧忌的舉報,劉釗感到十分的不解,難道李同育就不怕宋懷明報復?還是他當真掌握了宋懷明的某些證據?
劉釗道:“李社長,你想舉報他什麼問題?”
李同育道:“作風問題!他和紀委副書記劉豔紅有染,這裡面有他們這些年來往的照片。”李同育將一個裝有照片的信封放在劉釗的辦公桌上。
劉釗沒有馬上去拿那個信封。
李同育道:“宋懷明這個人,在個人生活上一向都不檢點,我掌握了不少的證據,可以證明劉豔紅之所以能夠順利成爲紀委副書記,全都是他一直在暗中照顧。”他看了看劉釗的臉色,低聲道:“劉書記,我之所以把這份材料先送給你,而不是中紀委,是因爲我想按照正規程序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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