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然已經預感到自己噩運將至,自從唐興生的死訊傳來,他整個人就處在極度的不安中,這幾天各種各樣的傳言滿天飛,徐光然在官場中混跡多年,對一些政治手法早已瞭然於胸,如果上頭真的掌握了證據,紀委的人早就找上了自己,徐光然認爲這些傳言十有八九是上頭故意放出風來的,唐興生死了,一個死人又會留下什麼證據?就算留下證據,又怎麼可能這麼快被找到?徐光然總覺着其中包含着太多的玄虛,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表現出超人一等的鎮定,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真正讓徐光然感到害怕的是前常務副市長陳浩的突然失蹤,陳浩在初一的清晨沒有和家人打招呼,一個人突然離家出走,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如果過去,徐光然不會多想,可是在如今這種非常時刻,徐光然卻不能不多想,他無法繼續鎮定下去。
今天他的日程安排是要去慰問軍烈屬,徐光然早早的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內,他拿起電話,正準備詢問一下陳浩失蹤的事情,辦公室的房門被從外面推開了,平海省紀委副書記劉豔紅陪同兩位中紀委的工作人員一起走了進來,徐光然馬上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他仍然保持着足夠的平靜,輕聲道:“劉書記有事?”
劉豔紅點了點頭道:“有事,工作上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車子在外面等着呢。”
徐光然點了點頭,他低聲道:“稍等,我整理好文件,把今天的工作交代一下。”
劉豔紅淡然道:“不用,省裡會做出工作安排!”
徐光然緩緩站了起來,頃刻間他似乎老了許多,昔日的精氣神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低聲道:“去哪裡?”
劉豔紅道:“去了你就知道。”
南錫市紀委書記李培源此時正在省紀委,坐在曾來州的辦公室內,這次省紀委緊急召他過來,爲的是瞭解南錫領導層的私情,他感嘆道:“唐興生這個人是我們南錫領導層的恥辱,他以權謀私,貪污受賄,利用職權,無所不爲,他雖然死了,可是給我們南錫帶來的巨大的損失,惡劣的影響很長時間都不會消除。”
曾來州點了點頭,此時門外省公龘安廳副廳長高仲和走了進來,曾來州道:“仲和同志,什麼情況?”
高仲和道:“根據我們剛剛收到的消息,王均瑤畏罪自殺了,不過唐興生留下的證據已經帶回來了,上面的證據表明,南錫市有多名高層幹部和唐興生一案有關,他們之間相互勾結狼狽爲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罪惡網絡,無恥的損害着國家和人民的利益。”
曾來州雙手交叉在一起低聲道:“中紀委已經派人下來了,徐光然剛纔已經被雙規。”
李培源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他表情愕然道:“這件事竟然和徐書記有關?”
曾來州和高仲和都沒有理會他,曾來州道:“有沒有通知陳浩的家人?”
高仲和點了點頭道:“通知過了。”
李培源越聽越覺着不對,此時他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曾來州把他招到東江談話,難道只是爲了南錫市領導層腐龘敗貪污的事情?唐興生留下了什麼證據?
高仲和在李培源的身邊坐下,他忽然道:“南錫向陽小區的爆炸案跟你有關吧?”
李培源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問得愣在那裡:“高廳長,你什麼意思?”
高仲和道:“爆炸發生的時候你不是在現場嗎?爆炸發生之前,唐紅英給你打過電話,怎麼?你忘了?”
李培源擠出一絲笑容道:“你看看,你看看我這記性,只想着唐興生的事情,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高仲和道:“唐紅英說了什麼?她在電話中對你說了什麼?”
李培源道:“不是已經記錄在案了嗎?高廳長,你不是懷疑我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吧?”
高仲和點了點頭道:“唐紅英應該沒發現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可是她的話卻讓有些人感到心驚,他以爲傅連勝留下了什麼,所以一定要把唐紅英除掉。”
李培源道:“是不是徐光然,他害怕自己和唐興生、傅連勝之間的關係敗露,所以才鋌而走險殺人滅口?”
曾來州道:“徐光然和傅連勝之間沒什麼關係,他和朱俏月之間也沒什麼關係,可是唐興生留下的這份證據表明,朱俏月還和南錫市的某位常委保持着不正當的關係。”
李培源內心驚慌到了極點,這種時候唯有用憤怒來掩飾他恐慌的情緒:“曾書記,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決不可姑息,身爲南錫市紀委書記,我對身邊發生的這些腐龘敗現象如此麻痹大意,真是慚愧,我的工作中存在着嚴重的失職,我要向各位領導請罪,我要向全體市民道歉。”
高仲和冷冷看着李培源道:“唐紅英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張揚剛巧在你的辦公室,你讓他送你迴向陽小區,這樣就多了一位證人,證明你和唐紅英的事情無關,而且煤氣爆炸案發生的時候,你的父母也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所以沒有人懷疑到你。”
李培源道:“高廳長,你究竟什麼意思?如果你懷疑我和唐紅英的死有關,你大可以起訴我。”
曾來州忽然揚起手重重拍了拍桌子,拍得如此用力,連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
李培源被嚇了一跳,他向曾來州看了一眼。
曾來州怒道:“李培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敢僞裝,唐興生貪贓枉法你早就知道,你也早就掌握了證據,你身爲紀委書記,不履行自己的職責,不去檢舉唐興生,反而和他同流合污,唐興生在留下的資料中說得清清楚楚,和朱俏月有不正當關係的那個人就是你,不但如此,你還多次從唐興生手中收取賄賂,爲他保駕護航,唐興生案發之後,你第一時間向他通風報訊,你怎麼對得起黨員這兩個字,你怎麼對得起國家和人民對你的信任?”
李培源這才知道自己的的事情已經全都被上級掌握,他宛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倒在沙發上,低聲道:“我是受龘害者……我是受龘害者……唐興生被人舉報,我得到了舉報材料,他知道這件事之後,讓那個女人去勾引我,在我的飲料中下藥,拍下了我和她的照片,他利用這些照片威脅我……是他威脅我……”
曾來州怒氣衝衝的站了起來,指着李培源呵斥道:“他威脅你?當初提出殺朱俏月的那個人是誰?是你!唐紅英母女是無辜的,你因爲擔心自己和唐興生勾結的事情敗露,竟然連這對孤兒寡母也不放過,你是不是人?你還有沒有人性?”
李培源道:“我……我……走錯了一步,我想回頭,可是他們不停的威脅我,讓我越陷越深,我是受龘害者……我……”
曾來州已經轉過身去。
李培源此時忽然發了瘋一樣向外衝去,房門打開,兩名全副武裝的警龘察迎了個正着,將李培源一下就扭倒在地,乾脆利索的把他的雙手給反銬了。李培源歇斯底里的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高仲和冷冷道:“爲什麼不給你自己保留最基本的自尊?”
曾來州低聲道:“他連怎麼做人都忘了,又怎麼會懂得自尊?”
平海省常委、省組織部長孔源,平海省副省長周武陽奉命同時抵達了南錫,張揚帶來的罪證,對南錫領導層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震動,市委書記徐光然被雙規,市組織部長李培源因爲涉嫌兇殺被捕,前常務副市長陳浩被雙規,算上已經死去的前公龘安局長唐興生,常委之中涉案官員就已經達到了四人,這一數字是極其驚人的,孔源和周武陽在此時來到南錫,是爲了穩定軍心,南錫市委市政龘府上上下下惶恐不安,和這四名常委有關係的官員很多,很多人都害怕被牽連進去。就算是沒有關係的那些官員,也無心工作,南錫可謂是風雨滿城。
孔源和周武陽來到南錫之後馬上主持召開了緊急常委擴大會議,沒有被牽連的常委,以及全市副廳級以上幹部全都參加了這次會議。
會議由副省長周武陽主持,周武陽過去曾經擔任嵐山市委書記多年,和南錫市的很多官員都很熟悉,坐在小會議室內,他的目光環視在場的衆人,心中暗自嘆息,經過這次的政治風暴,南錫市無論政治經濟都會遭受重創,和蓬勃發展的嵐山相比,此消彼長,只怕會被嵐山將兩者間的差距越拉越大。周武陽道:“大家好,最近這兩天,南錫發生了一些事,我想大家應該聽到了很多的風言風語,今天召集大家來開這個會,首先要聲明一點,大家要保持穩定的心態,做好本職工作,其他的事情不需要投入太多的關注,只有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纔是一個稱職的幹部,一個合格的黨員。”
南錫市的這幫官員從周武陽的話中都聽出來了,他們這次過來是爲了穩定軍心,國不可一日無君,一座城市也不能缺少主心骨和領頭人,可官員們擔心的並非是徐光然等人最終的命運,很多人擔心的是這次的政治風暴會不會牽連到自己。
其中也有不少人感到幸災樂禍的,市長夏伯達就是其中的一個,市委書記徐光然出事,他是理所當然的最大受益者,雖然常務副市長李長宇也有些競爭力,可是他畢竟剛來,連屁股都沒有坐熱呢,省裡應該不會把南錫交給他。多數人都沒有心情去幸災樂禍,徐光然、李培源、陳浩這些人都是南錫政壇響噹噹的角色,在場的幹部中和他們有關係的不在少數,雖然遠近不同,可是如果省裡真的要堅決查辦,一些小事也會在這非常時期變成大事,搞不好就會被牽連進去,過去和他們關係走得越近的,心裡就越不踏實,副市長王海波開會期間臉色始終很難看,他深得徐光然的賞識,在很多人的眼中,和陳浩一樣,都是徐光然身邊的紅人,自從知道徐光然被雙規之後,王海波的內心就沒踏實過。他現在什麼野心都沒有了,只盼望着這次的風龘波不要波及到自己,哪怕是一輩子當個副市長,敲敲邊鼓也無所謂。
常務副市長李長宇暗自感嘆,他來南錫沒幾天就遇到了這場政治風暴,可以說南錫這次的政治地震比起當初的江城有過之而無不及,涉及到的貪污金額之巨大,違法違紀性質之惡劣前所未有,其中還有多起謀殺事龘件,李長宇擔心的是這次的事情會帶給南錫的影響,南錫在這次的政治地震中是一蹶不振,還是破繭重生,一切都是一個未知數。
周武陽和孔源交換了一下意見,把話筒交給了孔源,孔源清了清嗓子道:“周副省長說的很清楚,要求大家首先要做好本職工作,不要受到外界事情的影響,我知道這兩天,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寧,對!南錫的一些領導的確出了嚴重的違紀問題,至於具體的情況,目前中紀委和省紀委的聯合工作組還在調查之中,調查的最終結果出來之前,我們還不方便宣佈,但是南錫是平海的經濟重鎮,這是一列在改革開放道路上高速奔馳的列車,我們不可能讓列車缺少司機,省裡讓我和周副省長過來,一是爲了安定軍心,二是爲了宣佈幾個重要的決定!”
會場鴉雀無聲,很多人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孔源接下來的話關係到南錫的未來命運,也關係到以後這些幹部該如何去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