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如煙

仙魂重重地合攏手掌,緊緊地握住,手指青筋畢露,生怕有所閃失。

他眼中露出一絲悲傷的神色,彷彿毀掉的不是秀髮,而是藏在心中的至寶。

伴隨着一聲長長地嘆息,掌心重新緩緩打開,一口濃郁純淨的魂力挽着這縷絲灰,被輕輕吹向了三生石碑。

仙魂待噴出這口魂力後,明顯衰老了很多。

如果他剛纔還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年青人時,轉眼間卻變成了一個滿鬢斑白的老人。

更令燕十郎感到奇異的是,這灰塵般的髮絲,竟然沒有一點點隨風颳落在別處。

它們如同頑強的花種般,在三生石上開始紮根,發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株株鮮紅如血的彼岸花。

絢爛鮮紅的彼岸花,足足有九九八十一朵,佈滿了整個三生石,遠遠望去就像是鮮血所鋪成的紅毯。

如此驚豔的存在,令奈何橋上的陰魂們紛紛駐足,無數目光中充滿了驚歎和留戀。

仙魂望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雙目溼潤,口中喃喃地喊着對方的名字。

“砰”

每一朵彼岸花竟然自燃了起來,化成一簇簇妖嬈的火光,隨風而擺。

像是無數個清純少女,在身披着喜慶的紅紗,開始踏着紅毯輕歌曼舞,讓無數的目光變得如癡如醉。

美麗的事物,總是短暫的。

火光燃盡後,留下的是一片片生機勃勃下的青翠,望川河上傳來的溼潤,讓它們看起來更加的嬌嫩欲滴。

彼岸花,有花無葉,有葉無花,兩者像是牛郎和織女般戀人一樣,終生難以相逢。

無數的陰魂們,當目光從三生石挪開後,竟然發現仙魂和燕十郎消失不見了。

三生石的核心內,一處霧氣靄靄的空間裡,驀然多了兩道身影,正是仙魂和燕十郎兩人。

燕十郎對此處一點也不陌生,他之前曾剛剛進入過一次這裡,還遇到過一個奇怪的牧牛童子。

只是,這本應該是仙魂獨自前來纔對,爲什麼三生石要將他這個外人吸附進來,讓燕十郎心中十分不解。

不過他更好奇,這讓仙魂千年來追尋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樣,能讓他癡情難忘。

仙魂倒是沒有介意燕十郎的到來,而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前方飄浮的雲霧。

這次他們等來的不是青牛童子,而是前方海市蜃樓般出現的畫面。

一股股潮溼的海風迎面吹拂而來,白霧慢慢開始消散。

島上山林枝葉輕搖,發出嘩嘩的聲響。

凡人村落的上空開始升起一道道嫋嫋的炊煙,到處都是一派詳和的景象。

他們彷彿身臨其境一般,就連吹在臉上的海風,那股鹹溼的味道,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這......這是落日島......”

仙魂在這刻起心潮澎湃,激動得難以平抑。

驀然間前方畫面一轉,海灘上出現了一對年青情侶,他們坐在一塊石頭上,相互依偎着,似乎在欣賞着落日時的餘暉。

男的長髮披肩如雪,容貌儒雅,身穿一襲紫色長袍,將頭依偎在身旁女人的肩頭。

此男子正是仙魂本人,可是待畫面轉到女人之時,燕十郎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雖然他已經是鬼了,還是露出了一副見鬼的模樣。

此女子體型肥碩如山,完全可以裝下男子十個之多。

一身碩大黃色宮裙,硬是給穿出了蠶蛹的感覺,衣服撐得凹凸不平,像是隨時都要爆裂開,將滿身肥肉生生勒住了一節又一節......

面容蠟黃粗糙,鷹眉長眼,相貌如男,臉上一粒粒的黑斑如同星光璀璨,難以直視。

可是仙魂正甜蜜地靠在對方的肩頭,充斥着一臉的幸福,能看出他特別地有安全感和滿足感。

顯然此女子正是仙魂捨生追求的道侶鐵錘仙子。

激動的仙魂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似乎忘記了這一切不過是演繹着過往的一切。

他雙目含淚,張開雙臂,就要走上前去。

誰知畫面突然不穩,影像變得模糊不清,如同水波盪漾,眨眼間就要散開一空。

燕十郎連忙上前拉住仙魂,口中急喊道:“前輩,不可上前!”

仙魂身體一顫,停下了腳步,顯然醒悟過來,這時畫面才驟然恢復如初。

沒過多時,畫面又是一轉。

青山綠水白雲間,山腳下一個農戶家中,響起了一陣陣嬰兒的啼哭聲。

一名滿臉倦容的中年農婦,側躺在牀上,懷裡正抱着一個哇哇大哭,粉嫩白皙的女嬰。

一個年齡與她相仿的憨厚男子,看着她和嬰兒,咧着大嘴不停地笑着,不過目光中除了柔和,也摻雜了一份尷尬。

牀的周圍擠滿了前來探望的親朋好友。

“恭喜兩位啦,誕生了一個千金,看看這孩子多好啊,一出生長得就這麼壯實。”

“是啊,是啊!”

接生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連忙開口恭賀起來,身邊來看望孩子的親屬們,連忙出聲附和着。

女嬰生出來就濃眉大眼,大手大腳,蹬起來特別有力,容貌的成熟度,彷彿村中十來歲的少年。

這還不是讓衆人感到最爲驚詫的地方,別人家剛出生的孩子不過六七斤,頂多不超過十斤而已。

可是眼前的女嬰卻足有二十餘斤重,體型形同一個五六歲的孩童一般。

剛降生不久的女嬰,似乎對母親的奶水並不感興趣,很快她停止了哭聲,將頭擺到另一邊。

一雙鼓溜溜的大眼睛,開始四處張望,突然間看到屋內供桌上的一盤盤糕點和祭祀的豬頭。

“呀呀呀!”

還無法說話的她,竟然強行從襁褓中伸出胳膊,指着供桌上的方向開始討要起來。

接生婆好事的將她從母親懷中抱起,來到供桌上想看看究竟,誰知女嬰竟然伸出手,拿起盤中的豬頭就是一口......

圍觀的衆人頓時目瞪口呆,現場陷入一片靜謐。

此刻,村落的萬丈山峰上空,有一朵濃厚白色的雲彩疾速地飄過。

“咦?”

驀然,一道蒼老的聲音從雲彩中傳出。

“如此偏僻的凡界山村,竟然會降生如此根骨俱佳的女嬰,不光天生神力,且先天五行仙根俱全,真乃是修煉力修的絕佳資質。”

“可惜,老夫一生逍遙天地間,從不收弟子,可惜了,可惜!”

“既然讓老夫逍遙子碰上,便是一種緣份,讓老夫助你一臂之力吧!”

說話間,雲中閃現出一名身穿青袍的耄耋老者,其容貌清癯,身材削瘦,頜下白鬚隨風飄動,頗有數分仙風道骨。

他微閉雙眸,十指掐決不停,如蝴蝶般紛飛。

“呔”

一聲低喝下,口中噴出一顆青色晶瑩的珠子,如鴿子蛋般大小,上面蒙着一層薄薄的水霧,在陽光的映射下,如夢如幻,炫麗異常。

“這顆傳承靈珠,蘊含了老夫體內不少仙力精華,能讓其蛻凡化仙直至飛昇到仙界。

珠內還有吾自創的蟻力煅體決,也一併送你吧。”

他說完之後,屈指一彈,青珠驀然憑空消失不見。

逍遙子做完此事後,沒有絲毫留戀,直接騰雲朝遠處行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際。

靈珠再一現身時,已來到女嬰的頭頂,村民們肉眼凡胎自然無法察覺。

他們還在被女嬰能拿起如此重的豬頭,感到驚歎時,靈珠已經緩緩沒入對方的頭頂,消失不見。

正待燕十郎驚歎鐵錘仙子出生時的奇緣時,畫面又是輪轉到新的一幕。

此刻的鐵錘仙子,已經長大成人,此刻的她不光飯量和力氣奇大無比,體重更是達到五百餘斤。

一日山賊來襲,村民面臨絕望之際。

只見鐵錘仙子衝出家門,手持切草的鍘刀,揮舞起來如門板一般,與數名彪悍的男子大戰一處,對方不出數個回合,便被殺得四處逃竄。

這讓仙魂看得是痛苦流涕,悲傷不已,讓他更加思念至極。

三生石的畫面一幕接一幕,不停地翻轉,演繹出此奇女子的一生。

到了鐵錘仙子隕落後,進入地府的關鍵時刻,三生石畫面卻驟然停下,接着影像消失不見,卻再無下文,又回到了初到時的霧氣昭昭。

“怎麼少了一段?”

燕十郎看了一眼身旁發怔的仙魂,心裡犯嘀咕,卻不敢張口說出來。

緊接着空間內出現一股強大的排斥力,他們眼前一晃,又重新回到了三生石旁。

仙魂身體猛然一顫,彷彿心中的寶貝被人奪走了一般,呼吸開始急促,雙眼露出精芒。

“你還我的鐵錘,竟然連她的去向都不知,要你這塊破石頭存在有何用處?”

“砰”的一聲響!

仙魂調動全身的魂力,猛然一掌拍在了三生石上。

三生石頓時“咔咔”作響,一道道蛛網裂紋瞬間蔓延開去。

燕十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切,他沒有想到奇寶三生石,會被仙魂就這麼毀去。

他本想再等一會兒,也上前映射一下自己的前世過往,卻結果變成了如此局面。

他此刻的心神有些慌亂,畢竟他和仙魂是一路而來,主意也是他出的,鐵證如山,事後難逃地府的重罰。

弄不好享受完地獄之苦後,再給自己投到畜生道輪迴,也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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