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
天際陰沉,大街小巷流淌着一抹寒冷,還有綿綿不絕的晨風輕輕吹拂,讓路人行人下意識地緊緊身上衣服,也讓趙府的花草新芽更顯嬌嫩清新,不過趙府的寒意很快被廚房散發出來的香氣沖淡,白粥、饅頭、炒肝的氣息,溫暖着趙氏成員的身體。
就在空氣中又混合一股豆漿味道時,大金衣帶着恬淡笑容從門口匆匆走入,他這次沒有去暫時代表華國最高權力中心的閣樓,而是步伐明確的走向後園池子,經過廚房的時候向端着豆漿出來的李元烈一笑,隨後上前拿起一個包子啃着去找老人。
大金衣原本對趙府多一個外人很不習慣,還是牽涉到趙氏成員飲食的廚房主事人,不過這些日子下來,大金衣不得不承認,李元烈的手藝不僅讓老人食慾大開,還讓趙府清晨充滿着一股朝氣,特別是阿房苑事件後,李元烈的早餐有着緩和作用。
不管大金衣或其餘趙氏成員心情怎樣低落,只要李元烈五花八門的早餐擺出來,再加上他那胖乎乎的老實笑容,每個人都會收拾心情享用食物,說起來奇怪,再不好的心情,只要暖洋洋的食物落入肚裡,身上就多了一股暖和,整個人也平靜很多。
因此,大金衣開始不再抗拒李元烈的存在,甚至還經常拉李元烈坐下來一起吃飯,聚一聚,聊一聊,讓老人可以更好的走過阿房苑事件,當然,這不代表他對李元烈就徹底放鬆了,該有的措施一樣不落,大金衣不給任何人傷害趙定天的機會。
“老爺子,老爺子!”
念頭轉動中,大金衣把拳頭大的包子啃了進去,隨後掏出紙巾擦拭嘴脣和手指,很快站在後園池子旁邊呼吸新鮮空氣的老人,只是他的興奮在見到老人盯着池子時瞬間消散,整個人也變得柔和起來,聲音輕緩而出:“老爺子,你又想起老杜了?”
趙定天聽到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把目光從清澈的池水中收了回來,輕嘆一聲沒有絲毫掩飾:“也不是單純的想起他,準確的說,是想起了你們,想起了昔日的一大幫子,可惜二十年過去,歡樂場面再也不復存在,物是人非再也無法團圓了。”
大金衣臉上涌起一抹笑容,輕聲接過老人的話題:“老爺子,別多想,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都是天人之理,世上沒有永恆的東西也沒有不散的宴席,你老不是經常勸告我們,要活在當下,展望未來嗎?怎麼你現在反倒看不透了?”
聽到大金衣這幾句話,趙定天臉上劃過一抹苦笑,隨後嘆息一聲:“是嗎?可能是我老了,年輕的時候心志如鋼,現在不行了,七十古稀,更容易被情感左右,趙子龍他們的離去,當初我可以咬牙扛下來,今天,杜天雄的折翼,卻難於釋懷!”
“二十年前無能無力,二十年後還是難有作爲啊。”
大金衣嘴角止不住牽動了一下,隨後站在老人後面給他一理衣服:“老爺子不必擔心,我們可以勸一勸他,他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心理素質也足夠的強大,他肯定能夠站起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罷了,這事就交給我們吧,一定讓老杜重新振作!”
大金衣呼出一口長氣:“而且局勢也註定老杜要站起來,放眼整個華國,還真沒有比他更適合做總統的人,至少十年內,他是最好的人選,他如果不重新恢復鬥志,華國剛剛打開的繁榮富強局面就會停滯,老杜昔日耗費的心血也就失去意義。”
“這不是我們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大金衣這些話沒有讓趙定天高興,老人搖搖頭開口:“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實你我都清楚,他廢了,儘管我是不願意說這三個字,但這卻是血淋淋的事實,杜天雄廢了,血河真相給了死去將士一個公道,讓金格格以死相抵,但也把他打到了谷底!”
趙定天顯然對杜天雄很是瞭解:“一個血性硬朗的男兒,餘生怕是要在痛苦中掙扎,他心中固然有國家大義,但也有兒女情長,他是金格格此生中的摯愛,但金格格何嘗不是他的最愛呢?千夫所指,他分五百,這昭示他要跟金格格一起分責。”
老人手指輕輕摩擦着輪椅的邊緣:“如非他答應金格格好好活着,此刻怕是已經殉情死去,何況金格格是血河兇手之一,杜天雄對這個國家心中有愧,在他的心裡,對不起宣誓的國家對不起心愛的女人,他哪裡還可能重新回到總統的位置上去?”
在大金衣下意識陷入沉默的時候,趙定天眼裡又流露一抹可惜:“阿房苑事件以來,他守着金格格的冰牀不離,一直握着金格格的手不放,每天吃的東西也微乎其微,純粹是維持着自己的生命,等金格格的案子落下帷幕,他就會帶着靈柩回疆城!”
“他,餘生怕是要在皇陵中度過了!”
大金衣臉色止不住一變,他知道老人的意思,那就是杜天雄要變成一個活死人,他想要說些什麼,更想站出來保證勸服杜天雄,但話到嘴邊又最終散去,他清楚老人的推斷沒有水分,當下只能輕輕一按老人肩膀開口:“老爺子,別想太多了。”
他輕聲寬慰着老人:“事情未必會壞到那地步,就算杜天雄真的廢了,你也還有我們,華國也還有年輕一代支撐,雖然趙氏成員難於團圓,但生命有更多值得珍惜的歡樂,你不如忘掉過去,想一想未來,想想趙恆的成婚,想想你未來的重孫子!”
聽到後面這兩句話,趙定天的臉上多了一抹舒心,皺紋也一一綻放開來,隨即暫時壓住杜天雄一事,轉而向大金衣拋出一句:“對了,趙恆情況怎樣了?我當初告知第一樓有法子帶回喀秋莎,除了相信第一樓的渠道之外,還有就是緩和兩人關係!”
大金衣微微一愣:“老爺子有意而爲?”
趙定天輕輕點頭:“南驚雷生日宴會上,牙無思喊出葉師師要殺南唸佛,儘管南唸佛當場把不和諧因素壓了下去,但以趙恆的聰明,他一定可以發現其中端倪,這就註定他跟葉師師之間會生出隔閡,搞不好葉師師還會爲了彌補錯誤以死謝罪!”
老人把目光落在前方:“她雖然做錯了,但我對那丫頭還是挺看好,相信她不會再犯錯,所以就讓第一樓去餓國執行任務,我猜到葉師師會親自前去,既是一種彌補也是一種過錯,我還猜到,隨着葉師師的處境危險,趙恆會讓關心凸顯出來。”
他咳嗽了一聲:“當關心壓過心底的糾結,那份心結就會分崩離析,儘管還要艱難面對,但兩人不會因此分開,只是沒有想到,葉師師會陷入生死局,更沒想到趙恆直接殺去邊境,還讓我來主持京城大局,我累點沒關係,只是擔心他們安危!”
“老爺子,別擔心,趙恆他們沒事!”
大金衣揮手讓人端來一杯溫水給老人,看着他喝下大半潤潤喉嚨後開口:“我大清早回來就是彙報好消息的,黑龍大營傳來最新情報,趙恆不僅順利救了葉師師和喀秋莎,讓兩人第一時間抵達黑龍大營飛往京城,還重創了追擊部隊和鐵木金警衛連!”
“先後殲敵兩百多人,鐵木金也重傷!”
趙定天眼睛微微眯起:“鐵木金沒死?”
大金衣顯然已探聽好了細節,毫不猶豫的迴應:“趙恆有機會殺他,但沒有下死手,他把迦蘭公主跟樂神子的爛事添油加醋丟了出來,還把鐵木金昔日跟他合作的事也掀開,更是把布特、餘霖鈴,霍多家族的覆滅,演繹成他爲鐵木金上位所爲。”
在趙定天豎起耳朵聆聽的時候,大金衣補充一句:“趙恆把這些事情當着近百餓軍的面說出來,不僅在他們心裡種了一顆毒種子,還讓鐵木金對迦蘭公主生出了抗拒,他之所以不殺鐵木金,顯然是不希望靶子消失,整個餓國只剩普大林聲音!”
他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當然,鐵木金沒死也有一定的運氣成分,趙恆對他轟出一枚火箭彈,把他連刀帶人斬翻,還引爆了三十顆石頭炸彈,結果鐵木金都跟小強一樣有傷不死,在餓軍對趙恆他們繼續追擊之時,他返回莫斯科療傷了!”
大金衣還從懷中摸出一份資料給趙定天,老人拿過來翻閱了幾下,隨即又涌現一股苦笑:“趙恆讓鐵木金心中有刺,也讓鐵木金成爲他人的刺,這可以讓餓國重新捲入內耗,問題是對方還無法子破解,這小子,玩弄人性手段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只是他該見好就收!”
趙定天嘆息一聲:“何必還去漠斯科打臉呢?這一去,又不知死多少人了!”
大金衣淡淡一笑:“趙恆說,阿房苑的蘑菇雲,也該在漠斯科騰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