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長夜,長得可怕。
不過當趙恆出現在莫斯科的時候,漫長的黑夜已經到了盡頭,踢走鐵木金和宗立後的趙恆,更換一件大衣後獨自一人漫步街頭,這一路過來可謂艱難和險阻,先後四次差點被軍警攔住和咬上。
所幸鐵木金對俄國實在熟悉,每個城市的大街小巷都瞭如指掌,因此儘管有四次兇險情況發生,但都被他從容不迫的化解,其中最兇險的一次,那就是在汽車旅館補給休息時被警方堵住查房。
如果不是鐵木金把鈔票全塞過去賄賂獲得免檢,只怕三人又要在汽車旅館幹上一架,如此一來,餘霖鈴就能徹底確認趙恆的跑路方向,一舉推翻邊境囤積重兵的決策,轉而在莫斯科佈下埋伏。
面對這一路的坎坷和磕碰,熬過來的趙恆心裡無比感慨,也正因爲路上的艱難,趙恆沒有在抵達莫斯科的時候殺掉宗立後,甚至沒有對他追問萬參謀窩藏的事,直接讓他跟鐵木金滾出吉普車。
鐵木金一度向趙恆告知有法子協助他回華國,他有渠道可以庇護趙恆從外蒙繞回華國,但趙恆卻毫不猶豫的拒絕,除了他對鐵木金沒有足夠的信任之外,還有就是他要想法子證實餘霖鈴的話。
北如來死了!
趙恆準備想方設法在莫斯科安頓下來,等追擊和戰事稍微緩和,就跟國內聯繫確認北如來一事,如果後者和葉清柔真死在山脈,趙恆會把餘霖鈴寫入黑名單,而且餘家也會遭致他的無情報復。
俄軍針對他的圍殺陰謀已讓他憤怒,如果再牽扯到北如來的橫死,趙恆發誓要讓莫斯科付出慘重代價,他早已把北如來當成兄弟,加上後者是小老婆的哥哥,趙恆怎麼都要給他討回一個公道。
天色開始放亮,趙恆漫無目的的腳步停下來,看着乳白色的氣息在草叢花樹間升起,從邊境到莫斯科的艱難路程算是熬過去了,漫長漆黑一夜,他也算熬了過去,可是他知道自己熬不了太久。
他必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俄國的寒冷天氣讓他很不適應,沒有經歷零下幾十度及繃緊神經四處流竄的人,是很難體會那種身心疲憊,趙恆感到疲倦,頭疼如裂,嘴脣也幹得發裂,還有飢餓。
可悲催的是,趙恆沒錢!
趙恆從邊境到莫斯科的吃喝全由鐵木金買單,他和宗立後吃飽喝足就一丟刀叉走人,住宿也是徑直進出房間不跟客服打交道,所以把鐵木金踢走之後,趙恆立刻發現自己陷入困境,身無分文。
他有點懊悔自己太早把鐵木金踢走,怎麼也該讓後者安排吃住或者給幾萬盧布再滾蛋,不過他很快想到鐵木金也是一乾二淨,在汽車旅館面對警方臨檢的時候,鐵木金把全部鈔票都給了軍警。
“一文錢難死英雄啊!”
此時,趙恆已經轉到紅場旁邊一處狹隘的街道,天色微亮,白雪未散,但街道的兩邊,已經一個挨一個的擺滿了小攤小販,煙霧升騰,香氣瀰漫,叫賣聲此起彼伏,只是那叫賣聲,天南地北。
顯然這裡是一處具有民族特色的集市,但趙恆對展示出來的各種玩藝沒興趣,他的目光只盯着前方一個賣包子的攤檔,掀開白布的包子散發着熱氣,香氣隨着冷風在街道飄飛很遠,頗爲勾人。
趙恆摸摸自己的肚子,臉上劃過一抹無奈,算是體會到什麼叫一文錢迫死英雄了,雖然他是華國第一少,人脈資源相當驚人,但身在異國他鄉,卻連一個包子都無法觸碰,可謂前所未有尷尬。
在無法大打出手原始掠奪資源的情況下,趙恆開始尋思自己是找點活幹,還是直接綁架個富豪,畢竟沒有收入來源,他根本難於在莫斯科安頓下來,要知道,他現在連買份報紙的硬幣都沒有。
落下面罩的趙恆呼出一口長氣,從香氣四溢的街道走出來,重新走到莫斯科的紅場上,找一個角落靠着躲避風寒,一邊看着遠處的俄國國旗,一邊思慮北如來生死,心裡祈禱餘霖鈴嚇唬自己。
“紅色諜王!”
趙恆還唸叨着餘家老頭的資料,那是一名老克格勃,克格勃意爲國家安全委員會,是前蘇聯的間諜情報機關,曾與米國中情局並駕齊驅,以實力和高明而著稱於世,在某些方面甚至超過米國。
自蘇聯在多年前發生劇變以後,俄國繼承了前者衣鉢,但其力量大爲削弱,經過調整以後,又以新的面孔出現,重新活躍,餘霖鈴的老祖父余天池,就是這組織的最頂尖人物,深受官方器重。
不管是從德國阿道夫組織竊取情報,還是在冷戰時對抗米國和西方,乃至角逐東德西德分治、中東殘酷戰場,甚至米國一級機密曼哈頓計劃,余天池都發揮出驚人作用,稱得上俄版的零零七。
當然,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
余天池讓人驚訝的地方在於躲過十三次清洗,前蘇聯的各場清洗讓無數將士和優秀成員喪命,在那幾乎每天都數百人消失的時期,余天池卻平安躲過一次次劫難,甚至拯救了不少年輕的同事。
其中一名同事就是現在的總統。
昔日的戰績,過硬的技術,總統的恩情,還有歲月沉澱下來的資歷,讓余天池這個本該被排除權力圈子的華裔,在一次次巧合中成爲安全局最高主事人,雖已年邁,卻掌控着五十萬人的組織。
邊境山林一戰,餘老頭沒有圍殺掉他,他那一槍也沒要了對方的性命,這就註定兩人還有碰撞的機會,想到要跟這樣的人過招,趙恆臉上就掠過一抹戰意,北如來如死了,他一定要血洗餘家。
唯有這樣才能洗刷自己的憋屈以及給北如來報仇。
念頭轉動中,趙恆的身上多了一抹因殺機騰昇的暖意,隨後又把目光望向前方,思慮是重新找鐵木金安頓下來,還是自己想法子混下去,餘老頭他們還在前線,趙恆要報仇需要熬上一段時間。
街上行人都把自己遮得嚴實,趙恆戴着面罩絲毫不引起他人懷疑,或許是出了太陽,也或許是俄人不怕冷,廣場並不缺人,散落二十多個晨練的男女老少,以及一個身穿短衣短褲舞劍的女孩。
紅場旁邊的街道也多了不少行人!
白色的運動鞋,白色的短褲,象牙白的頭巾,還有雙手和雙腿流露出來的雪白,越發顯得女孩的身材高挑,肌膚似玉,修長的脖頸彷彿透明一般,遠遠看過去,很容易讓人認爲那是芭比娃娃。
趙恆的目光微微眯起,除了對方不怕冷的舉動讓他詫異外,最重要的是,他認識這個舞刀弄槍的女孩,她就是當初跟布特他們一起的喀秋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這世界還真是小啊。”
趙恆沒有想過找到她幫忙,在澳門的時候,趙恆抽飛過喀秋莎好幾次,還一再踐踏後者的傲然,雖然後來趙恆把她從尼古拉手裡救下,米國的時候也在會所打過交道,但趙恆知道她仇恨自己。
他只是想要找她‘借’點錢!
趙恆目光先是玩味的落在喀秋莎丰韻身上,隨後又掃視三名散落的中年男子,從他們不斷注意喀秋莎的態勢來看,這些十有八九是保鏢,而不遠處的兩部豪車,也清晰昭示出喀秋莎帶有護衛。
只是三名護衛顯然先入爲主認定,在莫斯科這個地方,不會有人對喀秋莎下手,雖然擺出戒備態勢卻沒半點緊張,任由晨練者或行人在喀秋莎身邊穿梭過去,也不介意有人用手機拍攝她舞劍。
這就給趙恆接觸的機會。
趙恆扭扭脖子向喀秋莎走過去,他還伸展着筋骨把自己僞裝成晨練者,三名散落的保鏢沒有半點攔阻意思,任由伸着懶腰的趙恆靠近,倒是轉過來揮劍的喀秋莎停滯手勢,目光停留了三四秒。
顯然她心裡想起了熟悉的影子,隨後她又揮舞長劍劃出一道弧線,雖然沒有什麼劍光四射,但也算中規中矩,昭示出她對劍術的喜好,只是她很快又把目光轉到趙恆身上,清冷目光無法平靜。
她的心思像是被這個身影挑動,讓她再也無法心平氣和舞劍,就像是波瀾不驚的古井,忽然落下一顆石頭失去平和,她看着緩緩靠近的趙恆,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隨即又自嘲着搖搖頭:
“這不可能!”
喀秋莎在這瞬間有些許恍惚,下意識的想起了什麼,本來凌厲的目光徒然都變得柔和起來,那夜的火光那夜的殺伐,還有那夜呼吸相聞的慌亂和甜美,讓她臉上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趙恆見到她有意無意瞄向這邊,似乎自己讓女人生出了警惕,於是就微微偏轉方向,站在喀秋莎旁邊的欄杆欣賞景色,這時,他的視野中見到一輛出租車停下,車門打開,走出兩個華裔男子。
兩人從車裡出來後就分開,一左一右從階梯登向廣場,與此同時,一名保鏢握着電話快速走到喀秋莎身邊,畢恭畢敬的開口:“小姐,老爺急電,說趙恆已經從邊境逃脫,可能潛入莫斯科!”
在旁邊趙恆微微訝然對方消息時,保鏢又連珠帶炮的補充:“老爺還從官方收到消息,趙恆憤怒俄軍對他的圍殺,十有八九會對俄方權貴下手,以牙還牙,所以老爺要我們馬上把你送回家!”
“趙恆來了莫斯科?”
喀秋莎微微一怔:“昨晚不是公告出入境爲重點嗎?怎會跑來莫斯科?”她的眼裡劃過一抹不解:“餘霖鈴還親自點了不少特工去邊境搜尋,如果趙恆真的跑來莫斯科,霖鈴應該回來纔對。”
保鏢呼出一口長氣,搖搖頭低聲迴應:“不知道,官方的判斷是趙恆可能感覺無法出境,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跑來莫斯科搗亂,總之,官方要各大權貴出入小心,老爺也讓我們馬上送你回家。”
“好吧,反正,我也沒心思練劍了。”
喀秋莎緩緩吧長劍收好,還順勢瞄了不遠處的趙恆一眼,她總覺得這小子有點熟悉,換成以前,她肯定會蠻橫要對方拆了面罩,可是澳門經歷讓她收斂了刁蠻,見到趙恆沒舉動也就散去念頭。
此時,趙恆正把目光落到剛纔兩個華裔男子身上,他們已經從左右階梯走了上來,卻裝成不認識的樣子,相互揮手打着招呼,臉上笑容無比燦爛,趙恆眉頭無形中皺起,左手也悄然落下匕首。
這兩人明明就從同一輛車出來,卻裝成偶爾相遇的樣子,隨即他見到兩人,有意無意向兩名保鏢靠近,下一秒,驚變不可遏制的出現,兩名男子猛然擡手,消音手槍噴出子彈擊倒了兩名保鏢:
“恆少有令,血債血償!”
喀秋莎一愣:恆少有令?趙恆派人殺她?
吼叫的兩人身形一錯,一人對第三名保鏢扣動扳機,還有一人對着喀秋莎射出子彈,槍手自信能夠順利幹掉喀秋莎,但令槍手匪夷所思的是,喀秋莎在槍響的前一刻忽然不見,子彈悄然落空。
對着喀秋莎開槍的殺手止不住愣然,似乎不明白目標怎會消失,舉目望去正見趙恆抱着喀秋莎向欄杆處翻去,他臉色止不住一變,槍口想要重新鎖定,卻見一道白光閃過,一刀洞穿他的肩膀。
“撲!”
一股鮮血迸射出來,肩膀吃痛槍械震動,子彈失去準頭傾瀉過去,喀秋莎和趙恆翻過的地板多了兩個彈孔,觸目驚心,殺手憤怒的低吼一聲,似乎沒想到趙恆如此強悍,翻滾時還能拋出匕首。
“啊”
此時,在第三名保鏢捂着胸膛一頭栽倒在地時,兩名殺手直接匯合在一起,他們明顯是經歷過大場面的狠角色,並沒有因一擊未中就慌亂心神亂開槍或跑路,他們腳步迅速靠近趙恆和喀秋莎。
聽到槍聲見到驚變的晨練者和行人,愣然之後立刻尖叫着向四處散去,一時之間,諾大的紅場變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地上還有人摔倒,只是忙於逃命的民衆沒去攙扶他們,先保自己的命。
哭喊聲,撞擊聲,全都交纏在一起。
“嗖!”
散亂的民衆讓兩名殺手身形微微一滯,就是這個空檔,趙恆一手抱着喀秋莎從欄杆翻夏,一手奪過她手中長劍拋出,只見一道光芒從半空掠過,剛推開一名晨練者衝上的殺手,身軀瞬間一震。
他的震驚目光從消失人影的欄杆,緩緩落回到自己的胸口,他的視野中,只見一個劍柄映入了眼中,一大蓬鮮血從傷口處肆意流淌,隨後,一股無法言語劇痛蔓延全身,握着槍械力氣也散去。
下一秒,他一頭栽倒在地!
看到同伴被人一劍拋射洞穿胸口後,肩膀中刀的殺手又怒又驚,他望了同伴兩眼,隨後咬牙向趙恆他們追了過去,無論如何,他今天都要想法子殺掉喀秋莎,不然,他的下場跟同伴一樣,死!
他一邊從階梯繞過去,一邊摸出電話喝叫。
此時,落到廣場下面街道的趙恆,拉着喀秋莎全力向前方跑去,他不知道有多少殺手,沒有絕對把握撂翻他們離開,最重要的是,他無法在現場逗留太久,一旦被警方堵住,那他就要完蛋了。
奔跑中的喀秋莎低喝一句:“你是誰?”
“雷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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