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過久的勞累奔波,也許是難得的安全環境,趙恆吃完晚飯後就洗澡睡覺,待睜開眼睛已是早上六點半,雖然天際因爲陰雨顯得陰沉,但空氣還是格外的清新,所以趙恆在窗邊連連呼吸。
待他洗漱完畢走到大廳卻發現爺爺已經出去,趙恆清楚幾近退休的老人沒什麼事不會離開府邸,六點半不到就沒了蹤影,顯然是爲了北欣心一案,想要早點從後者身上挖出沉澱二十年的東西。
家裡沒有趙定天,大金衣和牛空空,於趙恆來說顯得冷清不少,原本想要去廚房找東西吃的他,最後直接讓人準備車隊回恆門,他有點懷念越小小的越國薄餅,也有點想念魚玄機的小雞蘑菇。
十分鐘後,一列車隊緩緩駛出王者衚衕。
“這怕是今年最冷的一場雨了。”
在車隊不緊不慢前行途中,趙恆望着窗外紛飛的雨水,向副駕駛座的葉小花拋出一句:“冬天還是在南方呆着比較好,雖然空氣會有點悶,但起碼不會冷的滲人,看來以後冬季去華海好了。”
爲了迷惑敵人讓自己土耳其一行順利,趙恆把恆門精銳都留在紐約轉移視線,這次從土耳其回京城也沒有調動他們回來,因爲趙恆清楚,自己還要再度征戰國外,這次回京純粹是押解北欣心。
百狗剩他們不在身邊,趙恆身邊保護力量就生出了變數,所以越小小就給趙恆派來葉小花他們,雖然這批弩手單兵作戰能力不強,但團隊配合卻足夠默契,最重要的是,他們有着足夠的忠誠。
前面的葉小花聽到趙恆的話,堅毅的臉上綻放一絲笑容:“恆少,你其實不是不適應這種天氣,而是你心裡有一種落葉歸根的情結,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想靠近過去,觸碰有過的崢嶸歲月。”
在趙恆訝然葉小花的精闢時,葉小花又輕聲開口:“你在國外,你想念京城的飯菜,回到京城,你又懷念華海的溫暖,就算讓你去華海過冬,估計你又會念叨着將軍縣的大山,到了將軍縣、”
“估計你又想着陸家莊的鄉親。”
趙恆聞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後向葉小花豎起了拇指:“雖然被你戳中心事有點尷尬,但不得不承認你分析到位!”他嘆息一聲:“不過與其說落葉歸根情結,還不如說懷念過去的美好日子。”
昔日趙恆雖然沒有現在榮華富貴,也沒有權勢滔天的位高權重,但跟風叔、陸猛和陸氏夫婦的相處日子卻是充實愉悅,練武、打獵、上學、踩人、閒聊,日子簡單卻多彩,還充滿着一股溫暖。
葉小花似乎知道趙恆心裡想些什麼,聲線平緩接過話題:“有得必有失,沒有割捨過去的美好日子,又哪會有現在的波瀾壯闊生活?如果給恆少一個選擇,你真的願意割捨現在回到過去嗎?”
聽到葉小花這幾句話,趙恆眼裡多了一抹日有所思,這確實是一個兩難選擇,回到過去有陸猛,有風叔和陸家莊鄉親,但卻沒了子顏、杜天雄、外公和爺爺,趙恆當然不會割捨他們回到過去。
手背手心都是肉,根本無法權衡利弊取捨,良久,趙恆呼出一口長氣,一嘆:“或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人,只能向前看,而不能停滯過去!”隨後他感激的看着葉小花:“小花,謝謝你!”
有些事情,無關乎身份地位和智慧,純粹是當局者迷,想通的趙恆把目光重新落在外面,忽然,車裡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傳來暗中跟隨的趙氏成員彙報:“恆少,有三輛車子交替跟着你們。”
趙恆淡淡出聲:“確認他們在跟蹤?”
對講機很清晰的迴應:“確認,他們是輪流跟着恆少車隊,每隔兩公里就會替換,每次都是通過另一個路口進入跟隨,只是他們雖然跟蹤的很是小心翼翼,但他們車牌這個硬傷卻無法改變。”
“繞兩個圈子!”
趙恆相信趙氏成員的判斷,思慮誰在跟蹤自己之餘大手一揮,輕描淡寫發出指令:“看看他們是不是還跟上來,如果是的話,找個偏僻角落拿下他們,我要看看,是哪位老朋友這麼關心我!”
葉小花很快下令車隊改道去臨近的人民公園兜圈子,還下令小組成員做好戰鬥準備,車隊很快駛向人民公園,在細雨中慢慢繞了起來,趙恆也沒有理會跟蹤者,收拾好心情觀賞起四周的景色。
五分鐘後,經過人民公園的東側湖泊時,趙恆的眼睛微微眯起,鎖定前方一個精緻的涼亭,他目光落在一道人影身上,他遇見了一個老朋友,於是向趙氏成員拋出一句:“停車,我見個人!”
趙恆的笑容多了一絲溫潤。
人民公園湖泊,垂釣處,端坐着一個年輕男子,面容平靜,換成昔日,他坐在這裡垂釣不會讓人半點注意,但這樣風大雨大的日子,他握着魚竿就顯得特立獨行,足於吸引路過行人好奇目光。
相比不少人的詫異眼神,還有人直接罵一句神經病,只是年輕男子完全無視路人的指指點點,一臉平靜坐在小凳子上釣魚,偶爾還唱兩句韻味十足的京劇,這越發讓行人搖頭,真是古怪的人。
面對這樣一個人,很多人都避之不及,趙恆卻從車裡鑽出走了過去,他還揮手製止葉小花他們的過來,趙恆清楚年輕男子的個性,他並沒有故意將腳步放輕,但是踩在雨水中卻沒有半點聲音。
趙恆已經習慣,除非是刻意營造出聲音,不然他的每一步都不容易讓人察覺,很少人能養成這種習慣,要養成這種習慣並不容易,年輕男子沒有回頭,也沒有擡頭,甚至沒有移動過他的眼睛。
他的魚鉤上掛着一條魚,釣竿上的魚已經漸漸停止掙扎,只剩尾巴搖曳,顯然死亡已經漸臨,在趙恆把距離拉近到三米時,年輕男子冒出一句:“好久不見!聽說江破浪已經死了,謝謝你!”
撐着雨傘的趙恆停下腳步,年輕男子並沒有看到他,也沒有聽到他說話,更不可能從湖中倒影捕捉到他的面容,隨後,他又聽到年輕男子平靜開口:“上次分別到現在,你應該殺過很多人。”
趙恆很誠實回道:“不少。”
年輕男子呼出一口長氣,目光望着停止掙扎的魚兒:“的確不少,否則,你腳步不會這麼輕,雖然我這神經病也能落地無聲,但需要刻意去營造那份輕盈,不像你,隨時都是無聲撲殺態勢。”
他把目光望向湖泊另一端,另一個涼亭多了幾個男女,他們像是在避雨,又像是在聊天,還有人脫掉鞋子冒雨戲水,跟年輕男子一樣古怪,不過後者很快收回目光,他對別人行爲沒半點興趣。
趙恆苦笑開口:“你連頭都沒回,就知道我是誰?”
年輕男子語氣平靜回道:“知道,一個在不斷追尋的人,內心掙扎得也許比釣鉤上的魚更痛苦,因爲他雖然不斷地追尋,卻一直不知道自己追尋的究竟是什麼,這樣的追尋最容易令人厭倦。”
他回過頭來,目光平和看着趙恆:“我一度想要殺掉你,希望殺了你之後能讓自己振奮,也希望殺掉你之後,能夠讓越小小傾心於我,所以我對你的人,對你的氣息,超出常人想象的敏銳。”
他吐字清晰:“每個人心底深處都會找一個最強的人作爲對手,總希望自己能擊倒這對手,爲了這目的,人們往往不惜犧牲一切作爲代價,你的身手,越小小的芳心,都是我壓過你的動力。”
吳夏國!
眼前男子儼然就是神經質的吳夏國,他把失去生機的魚兒放入紅色水桶:“可是我清楚樾小小不喜歡我殺你,甚至還會仇恨我或者擊殺我,我不喜歡這樣的結局,所以我只能繼續糾結下去。”
“坐下來一起釣魚!”
在趙恆沉思的時候,吳夏國大手一揮,這邀請不僅突然,而且奇怪,很少有人會邀請一個被自己視乎征服目標的人一同釣魚,還是這樣一個風大雨大的日子,這種古怪邀請也很少有人會接受。
趙恆卻笑着走了過去,拉過一張凳子坐下,吳夏國手邊還有一根釣竿,他的手輕輕一拍,釣竿斜飛起,趙恆一抄手接住,淡淡開口:“謝謝!”隨後他看着吳夏國問道:“你釣魚用什麼餌?”
吳夏國把魚餌推了過去,漫不經心接過話題:“用兩種!”他的樣子極其認真,目光炯炯的看着趙恆:“一種是魚最喜歡吃的,一種是我最喜歡的,我是一個神經病,我說的話,你能懂嗎?”
趙恆大笑了起來:“兩種魚餌都很好!”
“不好!”
吳夏國忽然搖頭:“魚餌很好,但每次見到你都不好,你總帶給我無盡危險,下次還是不要相見!”話音落下,他的右手猛地一抖,嘩啦一聲,一記慘叫響起,一個瘦小男子從湖中破水而出。
“啊!”
他的脖子上纏着堅韌魚線,魚線還滲透一抹鮮血,從瘦小男子面孔可以看出他的痛苦,可是吳夏國卻絲毫不在意對方生死,手腕一扯,把瘦小男子摔在旁邊的草地上,下一秒,魚線再次甩出。
一拉!
又是啊的一聲慘叫,又有一個瘦小女子從水中摔出,吳夏國借力一丟,把對方也丟在草地上,隨後一揮修長的魚竿,把掙扎起身的兩人再度掃到,還連續捅出兩下,把他們手中匕首擊落湖中。
“恆少,這兩條魚留給你了!”
吳夏國漫不經心收起魚竿,起身提起紅色小桶向外面走去,趙恆望了吳夏國背影一眼,隨後把目光落在兩名神情焦慮的男女身上,手指輕輕敲打着掌心的魚竿:“你們什麼人?藏水中幹嗎?”
“撲撲!”
兩名男女似乎清楚趙恆的身手,又見到葉小花他們衝過來包圍,相識一眼,隨後猛地一咬牙齒,在趙恆臉色微變時,他們身軀搖晃一頭栽倒在地,葉小花奔跑過來,俯下身子檢查,低聲開口:
“死了!”
趙恆如水平靜看了屍體一眼:“剛回京城就有人跟蹤,還是這種悍不畏死的主,看來真是不得消停啊,也不知誰這麼大禮!”他握着魚竿站起來:“把他們送給魚玄機,查一查是什麼來歷。”
葉小花點點頭:“明白!”
此時,吳夏國正把東西丟入自己的吉普車,隨後拉開車門鑽入進去,剛剛啓動車子,手機就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戴上耳機接聽,很快傳來父親吳國忠的聲音:“夏國,江.老賊在巴黎。”
“你去送他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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