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飄搖的日子。
一個夜深時分,在朦朧的埃菲爾鐵塔頂層,二十平方米不到的平臺,擺着兩張白布纏繞木頭的椅子,椅子中間還有一張小圓桌,桌上擺着一碟水果,一碟點心,一碟牛扒,還有一支昂貴紅酒。
山川義清靠在左側的椅子上,整個人乾乾淨淨,衣服鞋子全是新的,只是山川臉上沒有太多的欣喜,看着桌上食物酒水陷入沉思,他清楚今晚怕是要見正主,十有八九是華雁軒跟他最後對話。
冷風獵獵,寒冷着山川的身軀,也清晰着他的思維。
上次在鬼屋跟唐文靜談話過後,山川義清又昏迷了過去,隨後就一直處於精神恍惚中,他依稀記得自己醒過四次,還見過兩次唐文靜的笑容,期間發生什麼事卻不記得,只知道醒來已在這裡。
山川義清不僅發現自己換過一身乾淨衣服,還見到傷口也重新得到精心處理,他的傷勢好像恢復了兩分,只是精神前所未有的疲憊,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看似恢復的身體涌現着一股子虛脫。
這讓山川義清的臉上騰昇一股凝重。
他想起唐文靜所說的國手兩字,皺起眉頭思慮精神恍惚中的記憶,只是怎麼回憶也難想起太多場景,忽然,他記起一個片段,那就是唐文靜詢問阿部一郎,感覺當時自己並非簡單迴應不知道。
他好像說了不少東西。
這讓山川義清心裡一顫,他像是捕捉到一些東西,正要神情繃緊的時候,入口處已經走來一人,還響起一陣洪亮笑聲:“山川太子,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處理,要你久等,實在不好意思。”
山川義清擡頭望過去,正見了一個背對着清冷燈光,仰然靠近的高大身影,那人的面目輪廓,深沉而硬朗,就像是夜色之下的雄偉山峰,渾身散發着說不出來的威嚴和壓力,赫然就是華英雄。
“是你?”
臉色慘白身子骨虛弱的山川義清,微微挪移臀部讓自己變得舒適一點,他看着走來的華英雄嘆息一聲:“想不到會是你,這樣看來,出手殺掉石井的人確實是華雁軒,你們爺倆隱藏的真深。”
對北如煙有着好感的山川義清,自然不會陌生華英雄和華雁軒:“我以爲他早就死在外賓酒店,還以爲你早就亡命天涯,沒想到都活得好端端,看來我小瞧了你們,四大家族也小瞧了你們。”
“北如煙也被你們矇騙了。”
山川義清向來就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他能夠一眼看到很多問題,他望向緩緩落座的華英雄道:“一直以爲華英雄就是醬油人物,四大家族扔在臺面上襙控華國政府的傀儡,連金貴妃都不如。”
山川義清眼裡閃爍一抹光芒:“現在看來你是大智若愚啊,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四大家族的沒落四大家主的橫死都跟你有關吧?也是,你沒有一點能耐的話,又怎能裝瘋賣傻整整二十年?”
“只是,你這樣的人物爲何做了趙恆的走狗?”
他對華英雄的存在生出一抹凝重,隨後又目光銳利盯着後者:“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華家的沒落跟趙恆脫不了關係,金貴妃橫死也是趙恆運作,這樣一個仇人,你們爺倆不殺他,還賣命?”
“難道趙恆給你一條生路,你們就忘記血海深仇?”
山川義清神情變得激動起來,一字一句提醒着華英雄:“忘記金貴妃的死,忘記華家的潰散,忘記一直唸叨你們的北如煙,轉而變成趙恆爪牙四處行兇?你們這樣苟且偷生,不覺得羞恥嗎?”
“沒有什麼走狗,也沒有爪牙!”
華英雄拿起酒瓶給山川義清倒了一杯,保持着溫潤儒雅態勢:“我跟趙恆是合作關係,他可以拜託我做事,我也可以要他援手,雙方是平等的關係,至於其中恩怨,你罵你的,我不會辯駁。”
他露出一抹笑容:“對於不瞭解實情的人,怎麼罵都無所謂,只要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而且今晚我跟趙恆目的不太相同,你該看得出,他是直接想要你性命的,我則溫和多了,請你喝酒。”
看着高腳杯漸漸堆積的紅色酒液,山川義清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雖然莊園一戰沒有出力,但一路舟車勞頓也崩裂不少傷口,鮮血流逝讓他變得口渴,於是直接端起酒杯拋入嘴裡,長氣一呼:
“好酒!”
華英雄依然是人畜無害樣子,再度給山川義清倒滿紅酒:“別急,慢慢喝,酒有得是,你也可以吃一吃點心或水果,畢竟這些日子耗費不少力氣,你身上傷勢又沒痊癒,需要食物補充能量。”
山川義清也沒有絲毫客氣,拿起一顆葡萄丟入嘴裡:“華英雄,你就不要玩虛的了,直接說出你的來意吧,千萬別說你是派華雁軒救我,他一刀捅死了石井,我絕對不會相信咱們是盟友的!”
“我有點好奇,你怎麼知道他是華雁軒?”
華英雄依然沒有迴應山川義清的話,始終掌控着局面的主動道:“他當時可是戴着口罩,而且在你原先認知中,他應該死了差不多兩年,你怎麼可能這麼快認出他?他究竟哪裡露出了破綻?”
山川義清吸收着嘴裡的糖分,隨後不置可否的迴應:“他沒有露出破綻,只是我對華雁軒太刻骨銘心了,我喜歡北如煙,北如煙喜歡他,你說,我對情敵能沒有研究嗎?他化成灰我也認得。”
他的臉上涌現一抹惆悵,頗有既生瑜何生亮落寞:“華雁軒,身子寒,常年多衣,隨身帶酒,伏特加爲主,哪怕炎熱六月,他每天一樣要穿兩件衣服喝一斤酒,冬天更是包裹嚴實喝酒如水。”
在華英雄豎起耳朵聆聽的時候,山川義清又補充上一句:“另外,情報還指出華雁軒身手在年輕一輩中數一數二,陰狠凌厲,當然,他最大特點是沉穩,忍耐,堅韌,像是岩石壓着的綠草。”
山川義清嘴角涌現譏嘲:“在這樣一個季節,一個穿着三件衣服,一口喝掉兩百毫升伏特加,還一刀捅死石井的人,我想世上不會有很多,至少在我認識的敵人和朋友中,只有華雁軒一個。”
“當然,換成其餘陌生人或許認不出。”
山川義清端起面前高腳杯,抿入一口紅酒開口:“我能把他辨認出來,只能說是天意,不過也沒多少意義,我雖然認出了他,但我也落在你們手裡,你們殺掉我,華雁軒活着一樣不爲人知。”
“不,不,有意義!”
華英雄臉上綻放一抹笑意,手指輕輕擺動回道:“你對他熟悉就認出來,其餘人熟人也容易把他認出,這給了我一個提示,我會讓華雁軒做出調整,比如換一種布料,穿一件跟穿三件一樣。”
華英雄像是一個知錯就改的小學生:“伏特加這明顯特徵也要改變,用其餘烈酒代替可以避免暴露,身手有點麻煩,多年習慣使然,不過我也可以教他其餘武術來中和,山川太子,謝謝你!”
“華英雄,你究竟玩什麼花樣?”
山川義清雖然想要自己變得平和一點,可是連續不斷的挫折讓他鬱悶,媽的!這巴黎感覺就是一個大坑,掉進來就爬不出去,自己想做縮頭烏龜回東瀛,結果兩次被人打得滿地找牙九死一生。
上次差點被瘋子金帥氣一刀砍掉腦袋,這次也被阿道夫精銳殺得落荒而逃,更悲催的,上次竭盡全力後求得一條生路,這次雖然沒有動手,但卻被華英雄捏住了性命,下場想一想就有點悲催。
因此山川義清望着華英雄,目光迸射出一抹光芒:“你讓人殺掉石井,又把我帶來這裡,你意圖究竟是什麼?難道純粹跟我喝酒聊天?別扯虛頭巴腦的了,要殺趕緊殺,本太子早點去投胎?”
“何必這麼快尋死?”
華英雄擺擺手:“難道你就不想活命?”
山川義清冷笑一聲,不置可否的回道:“活命?在你的計劃中,可有我活命的機會?就算你肯放過我,趙恆也會要我性命,所以咱們就不用虛與委蛇了,酒喝得差不多,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華英雄嘆息一聲:“其實,我真的不想殺你!”他端起面前的紅酒,抿入一口嘆道:“山川,其實你可以活下來的,只要你願意跟我合作半年,我保證給你一條生路,還能說服趙恆不殺你。”
“給我一條生路?”
山川義清嘴角勾起一抹戲謔,隨後聲音清冷而出:“我不相信你和趙恆會如此仁慈,畢竟我對趙恆下過不少狠手,就算你真能說服趙恆放我生路,只怕我也要付出慘重代價,我怕承受不起。”
華英雄站起身來,揹負雙手轉了一個圈:“唐文靜應該跟你說過,我需要知道一些什麼東西,這樣說吧,我要剷除唐道和山口組,如你肯配合我行動,我就給你生路,其實這也是一件好事。”
他站在山川義清前面,望着後者的眼睛補充:“我把唐道和山口組剷除,也等於讓東瀛太子黨坐大坐強,既救回自己的性命,還讓自己勢力得到擴展,山川太子,我這個條件應該不苛刻吧?”
“剷除唐道和山口組?”
山川眼睛微微眯起,冷笑一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要擾亂東瀛內部,老實說,我也確實想要吞併他們壯大自己,但那是依靠太子黨能耐取得勝利,我絕不會藉助外人力量來達到目的。”
他微微挺直自己的身軀:“那樣即使吞併了他們,我也覺得勝之不武,最重要的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跟我聯手幹掉唐道和山口組之後,你會默默的離開東瀛?只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山川義清顯然看清華英雄算計:“到時你以此拿捏我做事,處於事業巔峰的我,很大可能懼怕身敗名裂向你低頭,整個太子黨就會成爲你的利器,東瀛也會被你滲入,我也會成爲一個傀儡。”
“到時東瀛就會遭受重創,山川不能做民族罪人。”
他流露出一股斬釘截鐵的態勢,華英雄能夠在四大家族的打壓夾縫中生存下來,那就表示這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跟這樣的傢伙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山川義清絕不能讓自己成爲對方的棋子。
“民族罪人?”
華英雄悠悠一笑:“你們不是最喜歡在華國培養民族罪人嗎?”隨後,他話鋒一轉:“你跟我合作的確有風險,可相比獲得的利益來說,這點風險根本不算什麼,想一想,太子黨一家獨大。”
華英雄竭盡全力說服着山川義清:“而且以你的能力和人脈,十年後必能成爲東瀛首相,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人生巔峰,歷史也會留下關於你的濃厚一筆,青史留名,你難道沒有半點嚮往?”
山川義清嘴角牽動一下,隨後吐字清晰的回道:“青史留名,我當然嚮往,沒有人不爲之動心,可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原則,山川義清也有,所以再大的誘惑和憧憬,我也不會跟你合作。”
華英雄淡淡開口:“命也不要?”
山川義清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隨後又拿起兩顆葡萄丟入嘴裡:“活命固然重要,只是背後的脊樑也不能折斷,滅掉唐道和山口組,再捏住太子黨削弱東瀛勢力,華英雄,你算盤打得不錯、、”
“可惜對我行不通。”
華英雄臉上沒有太多情緒起伏,重新在山川義清面前坐了下來,給彼此倒滿一杯紅酒後開口:“我以爲你是聰明人,沒想到也如此固執,其實剛纔純粹是想你活命,誰知你卻拒絕了這機會。”
他淡淡一笑:“你覺得拒絕跟我聯手,我就對付不了東瀛?你覺得你不跟我合作,自己脊樑就筆挺直立?山川太子,忘記告訴你了,在你昏迷這些日子,你已經把心中的秘密全都告訴我了!”
在山川義清臉色微微一變的時候,華英雄從口袋掏出一份資料,緩緩推到山川義清的面前:“你昏迷的三天,雖然斷斷續續,但還是把心中隱藏機密說得七七八八,唐道和山口組更是詳細。”
“對了,連風無天是天煌弟弟一事,你都說了出來。”
山川義清身軀一震涌現震驚,一把拿過面前的資料翻看,赫然可見不少機密在上面,而且恰好都是自己知道的,隨即又聽華英雄一笑:“是不是很震撼?是不是想要否認秘密來自你的口中?”
華英雄臉上流露一抹笑意,聲線不輕不淡:“我手裡還有你吐出秘密的錄音和視頻,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把它調出來給你看看,你會發現,這三天裡面,你不自覺吐出很多東瀛機密。”
“催眠?”
山川義清在震驚之餘瞬間醒悟,目光銳利的盯在華英雄臉上:“唐文靜號稱國手,你讓他對我進行催眠?華英雄,你簡直無恥至極,趁着我身上帶傷意志脆弱,竟然對我進行催眠套取機密。”
山川義清想通了所有事情,還清楚自己造下一個大錯,憤怒不堪的他一丟資料,拿起桌上餐刀狠狠向前捅出,雖然他身體虛弱的跟白紙一樣,可是震怒之下爆發出的潛力,依然讓人不可小覷。
“當!”
儘管山川義清下手狠辣還是雷霆一擊,可惜身子始終處於脆弱邊緣,最重要的是,他面對的是華英雄,所以這一刀刺出,連華英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後者一掌拍飛出去,大笨雞般摔倒在地。
華英雄淡淡出聲:“何必呢?”
山川義清看着一掌拍飛自己的華英雄,臉上神情變得更加複雜和戲謔,這老傢伙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不僅忍耐性子讓人驚訝,身手也是相當的變態,栽倒在這種人的手裡,山川義清只能認了。
自己不低頭,那就只有死路了。
山川義清看着氣勢不凡的華英雄,一抹嘴角殷紅血跡,掙扎起來卻不再進攻,只是嘆息一聲:“我錯了,還是一錯再錯,我犯下如此大錯,已經無顏見東瀛父老,華英雄,給我一個痛快吧。”
他的臉上帶着一抹落寞,言語帶着一抹惆悵:“只是希望我死了之後,你可以派人把我屍體送回東瀛,人在他鄉命賤,屍體也差不多,所以請你高擡貴手,讓我能葬在櫻花樹下,不勝感激。”
他還微微鞠躬:“拜託了!”
“對不起!”
華英雄看着山川義清搖搖頭,隨後嘆息一聲開口:“什麼條件都可以答應你,只是不能把你屍體運回去,今晚你會死去,但山川義清還會活着,竟然山川義清會活着,又怎能送你屍體回去?”
山川義清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你死了,我活着!”
就在這時,又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山川義清下意識望過去,正見一個年輕男子踏步過來,不看還好,一看立刻目瞪口呆,他像是見到了鬼一樣後退,隨後抖動嘴角:“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隨後,他眼裡迸射一股光芒:“本太子絕不會悄無聲息死去!”山川義清凝聚全部力氣躍出,拉開自己跟華英雄他們的距離,隨後低喝一聲:“華英雄,華雁軒,你們的陰謀絕對不會得逞!”
下一秒,山川義清直接從塔頂跳了下去。
四百米高空,山川急速墜落:
“本太子,要死得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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